醉金盏  第173章 原来背着我还有花样

类别: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醉金盏 | 玖拾陆   作者:玖拾陆  书名:醉金盏  更新时间:2025-02-23
 
陆念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章振礼。

她似乎对自己新编出来的故事满意得很,正等着听众给与反馈。

而她唯一的听众章振礼,坐姿看似笔直,但浑身紧绷,连脸部肌肉都绷着,落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暴起。

突然间听到这么一个故事,章振礼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怎么编得出来?”他问道,“你不觉得荒唐得很吗?”

“都出了以庶充嫡的事情了,你们国公府再改庶长子为侄子,也不是不可能,”陆念面不改色,“你知道什么是荒唐吗?

荒唐是啼笑皆非,错愕后一笑作罢,压根不往心里去,因为知道那是荒谬的、虚假的。

而不是……”

陆念拿起桌上摆着的一双筷子,捏住筷尾,拿另一头去敲打章振礼的手背、胳膊、肩膀、脸侧。

一面敲,她一面道:“而不是像现在章大人你这样,紧张、愤怒、浑身上下透着要与人拼命一般的火气,你这种叫被踩了痛脚。”

陶瓷筷子,触感冰凉。

或许不是筷子冰,而是他的脸太烫了。

章振礼烦躁极了,直接伸手,一把抓去了正敲着脸侧的筷子。

陆念争都不争,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等章振礼把筷子按在桌上,陆念才又道:“两者的区别已然告诉你了,你现在是要一笑置之,还是要继续在这儿绷着个脸?你若是再绷着,我建议你回府去绷,我实在不爱看你那臭脸,倒是可以给你那废物弟弟仔细看看。”

章振礼被她气笑了。

冷笑出声,他内心中又不得不承认,陆念分析对了。

新编出来的故事,他不至于一听就信,但要说一点未信、也不尽然,因而他是愤怒的、也是不安的。

庶长子的身份,太敏感了。

他只要一想到临出门前,章振贤不知好歹说的那些话……

章振礼按了按眉心:“你这么会编故事,怎么当初面对继母还会节节败退?”

陆念嗤笑了声。

她听出了话语中挑衅的意味,但她并不觉得脸面无光。

“年轻不懂事,输了便是输了,”陆念道,“吃一堑、长一智,笑到最后的是我,不是吗?”

章振礼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你果然是不吃亏。”

“哦。”陆念随口应着。

“挑拨安国公府的关系本就是你想做的事,给章振贤长点教训纯属顺手,”章振礼沉沉盯着陆念,道,“但就是这顺手之事、你也要收个过路银钱,便是给我编个故事,把我一并拖下水。”

陆念倏然笑出了声,道:“我开酒肆的,做生意就是笔笔都算账,你管我顺手不顺手。

再说了,要把你们安国公府弄得混乱不已,偷龙转凤怎么够啊?

只偷龙转凤就能让你们跌个大跟斗,你章振礼还会坐视我动手?

你想借我的手谋好处,我拖你下水不也是名正言顺?

与虎谋皮,是这么说的吧?”

看着她毫不让步、理直气壮,章振礼喉结滚了下,促笑道:“说得真是在理。”

话语带了讽刺,但陆念左耳进、右耳出。

章振礼对她的反应也不意外。

就像陆念之前自己说过的那样,她或许不是绝顶聪明,但她有过人的直觉。

“吃一堑,长一智”的经验配合直觉,让她很清楚该以如何神态去应对对手刻意的挑衅与刺激。

不得不说,这一点让人欣赏极了。

章振礼如此想,便也如此说:“我确实很中意你。”

陆念翻了个白眼。

待章振礼离开,阿薇进来雅间里。

陆念打着哈欠道:“我编了个新故事。”

阿薇听得哭笑不得:“您的这些故事,比书局新出的话本子好看。”

“他自以为能独坐钓鱼台、游刃有余地看安国公府其他人唱大戏,我就直接把他踹进去,”陆念撇了撇嘴,“不让他也当回鱼,他嘴里挖不出真话来。”

“心气高,自视高,又自私得很。”

“章振贤可不是章瑛,天真如章瑛都不敢为了姨娘和安国公夫人叫板到底,章振贤越发不会了。”

“他是世子,他只要闷头过日子,爵位就是他的,等七老八十了给他姨娘求个恩典,已经是他最大的孝顺了。”

“章振礼也一样,父母怎么死的、跟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他不会蠢到为了可能是被害死的父母去和安国公作对。”

“能拉他下场的唯有利益。”

“同是庶子,他占了长,更占了贤,他能眼睁睁看着个废物在他跟前蹦跶?”

阿薇颔首:“您的想法很是在理,但是,章振礼信吗?他能找到佐证吗?”

章振礼“找”到了。

作为安国公的亲侄儿,几十年的相处,他自然对对方了如指掌。

而陆念有句话说得很对,府中妾室好几位的安国公,在早年又如何会没有其他女人?

正妻进门前,府中通房便打发出去了。

这是明面上的,暗中,安国公把人养在庄子上。

后来,那通房去世了。

庄子上的老人浑然不知京中主家内里闹翻了天,她对章振礼没有防备心,而章振礼又擅长问话。

“难产死的。”

“还能是谁的,定然是国公爷的。”

“孩子也没有活,国公爷应该也松了口气吧,庶长子生在前头,夫人娘家那儿肯定要闹。”

“我是没有亲眼看到,但这事能作假呀?”

“夫人肯定不知道,也没人会去夫人面前多嘴多舌,要不是您问,奴婢也不说哩。”

章振礼回了府。

站在安国公书房外,他却犹豫起来。

如伯父说的那样,只是偷龙转凤,对安国公不至于伤筋动骨,他们老老实实熬过这一阵……

可一旦坐实了他的出身,那便是乱了继承,被人抓着一通猛打、就当真要抽了筋了。

章振礼并不想伤到安国公府的根本。

这厢章振礼拿不准主意,那厢弹劾的折子并未停歇。

永庆帝先前高抬贵手放过了章振礼,但大理寺卿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位老大人本就有“宿敌”,借着这场东风,告他治下不严,告他对左右寺态度偏颇,为了彰显有理有据,把大理寺内部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翻出来,沸沸扬扬的。

大理寺卿苦不堪言,停职的章振礼更是讨不得好。

都察院、镇抚司,三天两头到安国公府来问话。

更“糟”的是,沈临毓特特选在温姨娘忌日那日登门去,问了正事后,又“探望”安国公。当着章振贤的面,沈临毓直言发问:“今儿是不是那位姨娘的忌日,府里祭拜了吗?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问的章振贤脸黑如炭。

他不敢和沈临毓硬碰硬,这火气都冲到了章振礼和章瑛身上。

“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受恶人挑拨,你一次次和母亲争吵,你知道背后别人笑成什么样了吗?”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

“大哥也是,大理寺中全是乱账,几个衙门轮流登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惹了多大的祸事。”

如此愚蠢的话,章振礼扫了他一眼,懒得回。

章瑛却不会由着他讲,反唇相讥。

“别人为什么看笑话?因为我们就是个笑话!”

“父亲都说了是他和成昭郡王政见不合,我受不受挑拨,王爷该查的还是查。”

最⊥新⊥小⊥说⊥在⊥6⊥⊥9⊥⊥书⊥⊥吧⊥⊥首⊥发!

“犯在镇抚司手上,罪有应得了,就成了我闹出来的了。”

“都说树倒猢狲散,岑家倒的时候,猢狲更多,全跳出来火上浇油,多正常的事儿,你非说的像是大理寺连累了你一样。”

兄妹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安国公抬步进来,就听得叽叽喳喳,恼道:“各回各屋去!”

章瑛抬脚就走,一面走、一面道:“供桌我摆,点心我备,元宝我买,二哥,你来不来磕头、给你姨娘掉几滴眼泪?”

“章瑛!”章振贤怒发冲冠站起身来,“你日子是不是不过了?!”

“怎得?”章瑛梗着脖子回道,“你要赶我出门?家里还没轮到你做主呢!”

安国公气血上涌,颇有气无力地与章振礼道:“你把阿瑛带走,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章振礼站起身来。

章瑛忙道:“大哥你别管,我说完了自己会走。”

谁也没有想到,章振礼既不拦章瑛,也不管章振贤,他垂着眸子看向安国公,问了一个问题。

“含珠的孩子呢?”

安国公愣了下,一时没有听明白:“谁?”

章振礼又问了一遍:“含珠,您当年的那位通房,据说死于难产,她的孩子呢?”

这么一说,安国公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来。

“你怎么问起她来了,都多少年的事了,”他嘀咕了一声,视线往内室方向一飘,清了清嗓子,“生下来不久就跟着他娘去了。”

章振礼继续问:“真的吗?”

如此固执,安国公品出些不对劲来,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章振礼问:“他死了,我是谁?”

屋子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章振贤和章瑛原本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一句话是那道划开黑暗的闪电,光芒刺眼,天雷炸耳。

一时间,他们都怀疑自己脑子不对,以至于听错了大哥的意思。

良久,愕然不已的安国公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还不等章振礼说什么,内室方向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原本在休养的安国公夫人顾不上仪容衣着,只着中衣就趿着鞋子从里头冲出来,嬷嬷都没有拉住她。

“含珠?孩子?”安国公夫人扑到安国公面前,“好啊!好啊!原来背着我还有样!”

安国公急道:“振礼胡说八道的东西你也信?”

章振礼根本不管安国公夫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只继续问自己的:“我是不是含珠生的那个孩子?所以只能养在弟弟弟妹名下,他们过世后再把我接回来。”

安国公夫人一下子悟了。

“难怪!难怪这么多年就疼振礼!”

“我还当你是嫌弃振贤扶不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们两夫妻出事,你当天就把振礼带回来了,你是不是等这天等很久了?”

“教振礼事事用心,教振贤就没有多少耐心,怎得?当补偿呢!”

“族中其他小子,我也没见你这么操心过!”

“果然,就没有哪个会疼侄儿不疼儿子!亲生的也有个高下!”

“什么叫爵位传下去,没有儿子,还有振礼,原来振礼就是你儿子!”

安国公被她喊得脑门发胀:“你少在那儿小人之心。”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不就是老妻对待阿瑛和振贤的吗?

现在生搬硬套到他身上来,简直荒谬!

一旁,章振礼再问了一遍:“我是不是您亲生的?”

“这个时候,振礼你就别添乱了!”安国公一激动,呼吸一紧,整个人后仰下去。

安国公夫人被吓了一跳,再不敢揪着他,赶紧放手。

安国公有气无力地:“闹,都再闹!朝堂上对手扳不倒我,我先被你们给折腾倒了!”

精疲力尽的安国公被挪到了榻子上休息。

想他这辈子,不敢说多么身强力壮,但再为圣上尽心尽力十几年还是不在话下。

遇着紧急事情,他还可以不眠不休,浑身有劲地忙碌数日。

没成想,就这么几天,被自家人给闹得仿佛老了十几岁。

“阿瑛是信了别人的挑拨,但是你伯母被人抓到了把柄在先。”

“振礼你又从哪里听来的鬼话?”

“你和含珠没有关系。”

章振礼垂首听着,也不说信与不信。

从内室中退出来,他看到了站在中屋发呆的章振贤。

一眼看去,愚不可及。

章振礼没有和他多说一个字,便抬步出去了。

章振贤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鼓声阵阵,敲得他头晕目眩。

大哥若不是叔父叔母生的、而是父亲生的,那……

短短时日,他从嫡子掉成了庶子,现在又连唯一的庶子都保不住了?

上头多出一个庶长子来,那他到底算什么?

此刻唯一能笑出来的人是章瑛。

她根本没有想到章振礼身份的变化会给安国公府带来什么,只知道刚刚还骂他们的章振贤“落难”了。

“给你姨娘磕头去吧,让她保佑你的世子之位别旁落了,不然,这家里永远没有你做主的那天!”(本章完)

请记住本站域名:大风车小说, 搜索 "大风车小说" 即可找到本站.
(快捷键←)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