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怀恩当面宣旨后,梁芳案彻底定了下来,涉案的其他人等也全都做了妥善处置。
韦兴被罚去南京皇宫当差,等于是降职外调,而彭华则判流放甘肃,就连彭华的长子彭勉敷都免除了死罪,被安排去了辽东戍所,可以在那边安家落户……当然前提是他还有能力安家。
张峦这几天依然留在家中,美其名曰“养伤”。
这次是真的是在装病了。
他的腿伤,到此时基本上已经痊愈,只是之前用拐杖用习惯了,一时完全撇开还觉得很别扭。
且好像有了伤,就可以名正言顺,推诿掉很多事,这很符合他老牛拉磨的性格。
反正有事没事装个病,在现在的张峦看起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一切都向当前称病在家的李孜省看齐。
这天李孜省派了庞顷前来张府拜访,且点名要见张峦本人。
本来张峦贵人事忙,平常人来见,那是连预约都极为困难,但常顺他们都知道庞顷在京师的关系网异常庞杂,那真就是堪比宰辅的人脉,实在是开罪不起。
所以还是赶紧去内宅通禀,并得到张峦首肯,得以令庞顷进院相见。
“张先生,您的伤还没好呢?”
庞顷一见面就笑呵呵地问候。
张峦听着就一阵心烦,好像自己装伤被人看穿一般,当即黑下脸来,为自己辩解:“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腿伤哪里有那么容易痊愈?
“如今虽然我也能下地走路,但稍微多动几下就钻心地痛,看来还得静养一段时间!陛下都还没着急呢,咋的,莫非庞大管家你有意见?”
庞顷笑道:“敝人哪里敢有意见?今儿是给您带好消息来的……”
“好消息?”
张峦抿了抿嘴,好似个头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一般,瞪着眼珠子问道,“快说快说,真要憋死个人!”
庞顷从怀里拿出一份东西,递到了张峦跟前。
张峦皱眉问道:“咋又是来送礼的?”
庞顷笑道:“不是送礼,是专程来通知……”
“那……到底是什么好消息?”
张峦突然想到什么,往门口方向瞅了瞅,扁扁嘴道,“这会儿延龄那孩子不在,否则应该让他来接待你……你们俩性格很像,都喜欢打哑谜。”
“不敢不敢,在下可无法与二公子的才华相比……敝人就是个粗鄙之徒,不值一提。”庞顷陪笑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的性子,你不了解,你家道爷还不了解吗?若是让他知道你在我这儿打哑谜,不骂你个狗血淋头才怪。”
张峦也是跟庞顷非常熟悉了,这才直接用李孜省的口气说话。
庞顷笑道:“您老有吩咐,哪敢不遵从?既然您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张峦心想,你屁事真多,怪不得李孜省总骂你。
本来还以为你们俩是在那儿插科打诨,但现在看来,你有时候是真欠揍啊。
“是这样的,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逆党案,现在基本已告一段落,所有涉案官员,均已结案。”
庞顷介绍道。
张峦没好气地反问:“难道你家道爷没告诉你,这一系列案子全都是我办的吗?”
“自然说了的。”
庞顷回道。
“既然说了,你还来通知我这个?”
张峦差点儿想拿东西砸人,这时候他终于理解了,难怪李孜省总在这货面前失态,原来庞顷太会吊人胃口了。
庞顷笑道:“这次官员落罪,那些贪赃枉法比较严重的,相应的刑罚就比较重,但除了赵玉芝、继晓等人被判了死罪,剩下的人全都减死……这不嘛,他们的家眷,都做了妥善安置。”
“怎么?想跟我要人?”
张峦皱眉问道。
“没有,是给您府上送人。”
庞顷笑道。
“早说嘛,人在哪儿?”
张峦一副恍然的神色。
让我干等。
有意思吗?
“尤其是彭家罪眷,仍旧被定了流徙南京,这也是道爷找人特地安排下的结果。”庞顷道。
张峦道:“我记得彭华那厮定的是发配西北戍边,他儿子呢?”
“也跟着一起去了。”
庞顷回道。
“那就是只有女眷去了南京?”
张峦好奇问道,“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庞顷心想,嘿,你张来瞻这会儿还装起好人来了?
庞顷笑着解释:“这已是法外开恩的结果了……本来定的是进乐籍,且终身不得脱籍,或是流放琼州或闽粤等地,现在只是去了南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唉!”
张峦感慨道,“这当官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一旦有一日落罪,很可能就要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现在是说,她们不用进乐籍了,是吗?”
庞顷微笑着点头:“只是流徙服役,去南京皇城做一些苦工,等五年后改流蓟州或是辽东,到时或就能跟她们的家眷团聚。”
“这样啊……”
张峦眼神中有了期许,却也带着几分失望,问道,“就这些吗?”
庞顷道:“走之前,会有三天空档期……三天后人就会被接走。”
“三天?”
张峦一听,心情既激动,又显得很急切。
上次还一个月呢,这次就给了三天……够干嘛的?
庞顷笑着说道:“毕竟这次彭家人都得到了宽赦,减死后,有些事就不能跟以前一样了,这不正是张先生您的意思吗?您大仁大义,帮她们把危机给彻底解除了,现在……您也不能奢求更多了啊。”
以庞顷说话之意。
你先前明明可以把彭华给按到断头台上死不松手,是你非要去给他说情,现在彭华不用死了,人家的家眷就算还是罪眷,也不用像之前那样直接给定下发配乐籍。
这也就意味着,你所能得到的回报少多了。
就连我都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甚至不惜给自己找麻烦,让自己心情不痛快的事。
“三天就三天吧。”
张峦显得很着急,“人几时送走?”
“就是三日后的清晨,她们会随同南下的官差一行同往。或许要提前一日傍晚给送回到看押所,以做一些准备。”庞顷耐心解释。
张峦道:“那就是说,后天下午就得把人送走?那……那不就两天吗?”
庞顷笑着说:“差不多吧。”
张峦有些坐立不安,猴急道:“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吧!”
“您……”
庞顷征询道,“确定要把人送到那院子里去?”
张峦皱眉:“你这话是何意?”
庞顷笑着解释:“或许都觉得您大仁大义,是那种施与人恩惠不求回报的类型,连先前彭家人或都觉得您是这样的人。”
张峦把袖子一撩,轻笑一声:“算了吧,我就是一俗人,我做事一向是求回报的……别讲什么大恩不言谢,如果没个回报,我还做这些事作甚?赶紧安排吧。劳烦庞先生你了。”
“不敢当。”
庞顷笑着回应道,“我这就找人去帮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