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五百零五章 连口汤都喝不着

类别: 历史 | 两宋元明 | 寒门国舅   作者:天子  书名:寒门国舅  更新时间:2025-02-07
 
覃府,客厅。

覃吉让人去给钱能煮姜茶,而他则跟钱能对着张八仙桌坐了下来。

钱能让手下搬进来一口不大不小的木箱子,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枚枚亮闪闪的银锭,每枚二十两,共计二十枚,总数大约四百两的样子。

“真够沉的……”

钱能从手下手中接过木箱子后,身形一个踉跄,差点儿向前栽倒,他强憋着一口气,涨红着脸,勉强把银箱放到了八仙桌上,这才笑着说道,“要不您称称……?”

覃吉瞥了一眼,心说,可不是么,里面全都是成色上佳的雪花银,好几十斤重呢,难怪你拿不稳。

覃吉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请钱公公拿回去吧”

钱能听到这话,便感觉覃吉不太想帮忙,便把木箱子往旁边一推,本以为覃吉目光会跟着银箱挪动,却发现覃吉此时早就把头转向了别处。

见到这一幕场景,钱能心中便大概有数了。

他改换以哀求的神色,凄声道:“覃老,您在宫里德高望重,以前每次回京,钱某都想亲自上门前来拜访,苦于当时您在东宫,而又是一方守备,不好随便来见。”

覃吉点头:“身在东宫侍奉太子,是该恪守规矩,不得随便见人。”

“这不是嘛……先前因为梁公公之事,我的南京守备之职被去掉了,只能回京城来候着,成天担惊受怕,只等朝廷发落。”

钱能哭丧着脸道,“但我一心为朝廷做事,从来不敢偏私,本身我也没犯什么过错,更何谈罪过?

“就这么枯等到现在,全不见下文,复官更是不知到几时,所以就……”

覃吉心下好奇。

他也在琢磨,你钱能以前跟梁芳好到几乎穿同一条裤子,为啥韦兴就被下狱问罪,而你却屁事没有?

只是被朝廷罢免了南京守备中官的职位?

以前谁不知道你钱能有本事,在南京可说是一方土皇帝?

现在落魄了,就来找我,我只是司礼监中的新人,能帮你什么忙?

钱能继续道:“如今宫里的老人,得知我上门拜访,都将我拒之门外,丝毫不讲情面。再怎么说……咱也都是同僚,处境与外臣不同,应该互相怜惜才是……”

“钱公公。”

覃吉打断钱能的话,一脸认真地说,“你的事,老朽无从过问,也不知该如何过问。有些话,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钱能笑道:“您以为我是来请托复官的吗?非也,非也……我只是来联络一下感情罢了。”

覃吉心说,你骗鬼呢?

这种连小孩都不信的话,你也能说出口?

钱能道;“我绝不请你做任何一件事,因为我知道,覃老也是刚入职司礼监,就算能递上话,但上面还有几位公公给压着。”

覃吉心想,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就算事实的确如此,但我怎么觉得你这是瞧不起我?

“是这样。”

钱能道,“我想从您这里打听一下朝中的局势,也好方便下一步做事。不求回去后能继续当正差,哪怕是派个闲散的活计也好……您说呢?”

覃吉点头道:“是啊,能为朝廷做事,何须在意自己当的是什么差?咱从入宫第一天开始,不就知道自己是干伺候人的勾当?”

钱能笑道:“要不怎么说还是咱自个儿了解自个儿呢?说白了,咱跟一般人不一样,从来都是为了侍奉人而存在,正是因为主人看顺眼了,才可能会委派个不错的差事。但说到头,咱可能连人家府上的一条狗都不如呢。”

覃吉心生不悦。

你丫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往自己内心猛戳刀子,真的好吗?

“覃公公,可否问一句,南京守备太监的差事,可已有新人选?”

钱能试探地问道。

不请你办事,只问你当下你所了解到的情况,这样总该可以吧?

覃吉缄默不言。

钱能央求道:“就是想打听打听,再者说了,新任守备太监,到南京赴任前,不还得跟我这个老人取经一番?比如说地方上的派系势力如何,该怎样镇住那些牛鬼蛇神……别人不熟,我熟啊,绝对可以提供一定方便。”

“还没定下来呢。”

覃吉也就直说了,“陛下最近无心思管南京那边的事。甚至中枢有大臣提出,要免各地镇守中官之职,陛下正在仔细斟酌这件事。”

钱能赶紧劝阻:“那可不行!地方上若完全交给文臣和武勋打理,肯定会出大乱子,而且是天大的麻烦。

“自土木堡之变后,武勋势力大幅衰弱,朝中地位逐渐低微,与那些文臣相比,实在难以成事……反倒是咱这些宫里当差的,去到地方后可以做到不畏权贵,能镇得住场面。”

覃吉心说,那可不是?

咱太监到哪儿,从来都是去挨骂名的,什么扰乱地方、欺行霸市、欺上瞒下……各种不好听的名声一大堆,不都是拜文人所赐么?

钱能期许地问道:“那……覃公公,不知陛下是否已有属意人选?”

“不知道。”

覃吉摇头,“问老朽也没用,陛下从未在老朽面前提过这件事。”

“哦,那梁公公和韦公公的案子,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听说已经判了他们死罪?”钱能紧张兮兮地问道。

覃吉很好奇:“你打探此事作甚?”

钱能摇头苦笑:“您是知晓的,先前我被人认为是梁公公党羽,但去年年初也不知怎的……我一个义子在京中行商走货,莫名其妙开罪了梁公公和韦公公,他二人不但派人把我那义子给打了,还与我交恶……”

“哦?”

覃吉心中大惑不解。

你们这是狗咬狗,自己起内讧了?

钱能叹道:“当时梁芳派人去南京训斥我,说是让我找什么望远镜,还找什么黄山云母,后来更是说要卸下我的职位,并连续派出他的人上疏参劾我……把我整得不轻。后来……也不知怎的,梁芳就……被发配出京,后来新皇登基,他更是直接就下狱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覃吉抚着光洁的下巴,问道:“如此说来,你并非他的党徒咯?”

“哎呀,都是为朝廷做事,谈什么党派之分?我从来都是为朝廷和陛下做事,不过因为梁芳势大,有时不得不屈从而已。”

钱能赶紧为自己辩解。

覃吉心中在想,你个老东西可真会装。

当初你给梁芳在各地采办贡品,花了内府那么多银子,要不是你,现在宫里也不用吃糠咽菜度日。

现在竟在我这儿装孙子?

钱能道:“那梁芳和韦兴的案子,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可是已经结案了?”

覃吉瞬间明白了钱能的心思。

他在琢磨,看来钱能是希望案子早些了结,最好梁芳能早点判死罪,只待秋后问斩,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安心过下半辈子了。

人性之恶不过如此。

覃吉直言不讳道:“这案子正在审理中,具体几时了结,老朽也不太清楚。”

“这个您都不清楚?你可是司礼监的大能啊!”钱能一脸不信,先是抱怨一句,接着又问,“那能告知,这案子走到哪个步骤了吗?”

“初步定案,断的是死罪,但陛下也考虑到,梁芳很多作为乃出自先皇授意,并不算是他主动为恶,或只是好心办坏事。”

覃吉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陛下或会宽赦梁芳的死罪。”

“什……什么?赦免死罪?”

钱能听到这里,不但不高兴,反而满脸惊惧之色,先失声问了一句,继而瞪大眼睛道:“这……怎……怎么……可能?连梁芳这样……力主易储的巨奸大恶……都不用死吗?”

覃吉闻言不由莞尔,心说现在你称呼梁芳为巨奸大恶,以前你叫他可比叫你亲爹还亲呢,真是翻脸无情啊!当即道:“其实梁芳死不死,全看朝中一人的态度。”

“咦!?陛下不是要宽赦他吗?怎么又有转机?”

钱能一脸不解。

“如今已不是陛下有什么态度,而是看那位张国丈持何种态度。”

覃吉正色道。

“张国丈?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么?”

钱能二脸懵逼。

这事还能牵扯到一个不相干的国丈?

覃吉似乎有意把事情往外推,毕竟作为宫中有名的“老好人”,说白了就是口不粘锅,什么事都想往别人身上推,好事坏事都不想管。

“正是张国丈。陛下有言,只要张国丈说此人该杀,那就杀。若是不该杀……那就做一定的宽赦。”

覃吉道。

钱能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惊诧地问道:“陛下对张国丈竟如此言听计从?”

覃吉道:“不是什么事都听张国丈的,但涉及到一些前朝的罪臣,再或是一些犯下罪过理应受罚的对象,陛下非常信赖张国丈的判断。”

“啊,我明白了……当初梁公公垮台,就是拜这位张国丈所赐,是吧?”钱能好像突然悟了。

覃吉一脸神秘的笑容:“老朽可什么都没说。”

“对对对,您老什么都没说。”钱能马上会意,继续道,“那您老再看看,张国丈是打算杀了梁芳,还是说……”

覃吉摇头道:“你问错人了。”

钱能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覃吉这是把事彻底推给张峦了。

自己不想理会,就找个人出来帮他背黑锅?

这下连钱能都有点瞧不起覃吉了。作为太子的东宫常侍,如今又供职司礼监,简直是新贵中的翘楚,只要肯争取,未来司礼监掌印之位唾手可得,结果怕事怕成这样,那你以后还怎么位极人臣?又怎么去跟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怀恩和覃昌他们斗?

活该你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好好先生,别人吃肉的时候你连口汤都喝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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