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峦带着一身伤,到了崇文门内李孜省送他的别院。
祁娘听说张峦来访,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忙慌迎了出来,见到拄着拐杖进来的张峦,祁娘便惊呆了。
谁说张国丈忘了这里?
瞧瞧,受伤到如此地步,已经不良于行,结果拄着拐杖都要来,得有多热爱这院子?
看来那位李仙师和庞大管家真是多虑了啊!
“哎呀,祁娘,总算又见到你了。”
张峦一副很激动的模样,差点儿把拐杖丢了,直接上手,他涨红着脸道,“今天真是走霉运,出门碰到晦气不说,竟让我又伤上加……唉!别提了!”
祁娘早就习惯了迎来送往的生活,如今面对新的主人自也不会怯场,她走过去扶好张峦,丝毫也不介意男女大防。
她一脸关切地问道:“老……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又伤了……今天本是去北镇抚司捞人,想挣表现做个好人,结果狗咬吕洞宾,人家根本就不领情,还让我自动上疏请辞,真是不知所谓……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救他干嘛?真是无端给自己添堵。”
张峦走了几步,一股浸人的幽香直扑鼻端,眼前全都是婀娜的身影,绝美的容颜,没来由一阵心潮澎湃,差点儿就想上下其手,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到了祁娘身边,张峦伸手搂住祁娘盈盈一握的纤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院子都清空了吧?”
祁娘微笑着摇了摇头。
“还剩下……几人?”
张峦一脸悲催的神色。
祁娘笑道:“先前是把彭氏一门的罪眷给送走了,怕招摇连带着又送走了几个,剩下的……也就十来人吧。”
张峦感慨道:“没都遣散吗?好啊,好啊,我本以为此番过来,只能见到你一个呢。”
祁娘闻言乐不可支。
心想,你这么看得起我吗?
以为这里就我一个,你还眼巴巴跑过来?
带着伤也要来捧场?
你这得是有多喜欢我?
“老爷,要准备酒菜吗?”祁娘问道。
张峦一摆手:“菜肯定要有,酒就算了,这模样喝酒,真不会出事吗?我人杵那儿都站不稳当,喝过酒就更没辙了……我这人啊,喝过酒老喜欢四处溜达……”
祁娘心说,你对自己的酒品还真够了解的。
“那就不让下人准备酒水了,多捯饬几个好菜。”
祁娘道,“就是尚不知……老爷您的口味如何?”
“先让厨师准备几道拿手的菜肴,让老爷我尝尝鲜,回头再把喜好告诉你,下回来你也好安排不是!”
张峦笑眯眯的,揽住美娇娘纤腰的手略微紧了些,把祁娘往自己身前带了带,臂膀处顿时充盈饱实感,不由胸怀大畅。
祁娘看到张峦那没正行的模样,心想,如此浪荡不羁的一个人,庞大管家他们居然对他如此惧怕?
只因为他的身份么?
如果只仗势着国丈的权势,在朝中能掀起多大风浪?
以我在名利场多年积累的识人之能,竟都参不透他。
这更加说明他不简单。
张峦又发出感慨:“现在就怕我这状态,不行啊……就好像下地干活的农夫,有的是专业的,有的是临时充数的,一个二个站着不动,扛着家伙事看起来都一个样,但一到下地就露原形,没个好身板可不行。
“今天出门就是太过着急了,要不然的话……也断不至于又受伤……唉,早知如此的话,我就不去北镇抚司衙门了,没事要那虚名作甚?”
对于张峦的胡言乱语,祁娘没有丝毫见外,她巧笑嫣然道:“状态好不好的,反倒是老爷最不用担心的事情,许多时候未必需要老爷您亲自发力,自有人把你服侍得妥妥的……只是您突然到来,没提前通知一声,奴家没让人做好准备。”
张峦惊讶地问道:“这还得提前准备?准备什么?”
“自然是需要的,毕竟许多助兴节目需要道具啥的……”
祁娘神秘一笑,道,“不过老爷来了,临时准备也可。老爷今晚还要走吗?”
“不走了。”
张峦摇头道,“我出来是寻求解脱,释放郁积于心的负面情绪,回家作甚?”
祁娘提醒道:“先前二少爷曾来过……”
“是我让他来的,那个什么……祁娘啊,别人你可以不尊重,但我那小儿子,你多听着点儿,对你有好处。”
张峦道,“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对你怎样,但若是他有吩咐,无论再荒唐或是难以理解,你都照办便是。”
“是。”
祁娘心想,还真如庞管家说的那般。
最了解你儿子的那个,应该就是你了吧?
连你这个一家之主都对小儿子言听计从,我们只是你的奴仆,能违背吗?
张峦道:“主屋在哪儿来着?瞧我这脑子,来一趟我都快忘记这院子的格局了!你说我当天怎就那么想不开,直接走人了呢?要是留下来的话,或许第二日就不至于因为思忖一些事而受伤了。
“唉!一切都是命啊。快……给老爷我好好安排一下,难得来一趟……我这小心肝儿砰砰直跳,一时竟难以自已……呜呜呜……”
日落西山,昏鸦鸣唱。
覃吉从宫里出来,乘坐马车回到自家在城里的院子。
虽然他已经进了司礼监这个核心衙门,在宫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帝身边的宠臣,但他仍旧保持低调,进进出出也就一个车夫跟着,偶尔出去办差的时候才会多带几个随从。
到了自家门口时,发现路边多了一顶华贵的轿子。
他下来后很纳闷儿。
自己在京师一向保持低调,他这府门几乎没人知道在哪儿,且他身份和地位非常特殊,谁会在这时候来找他请托办事呢?
“覃老!?”
就在覃吉想得出神时,一个身影从轿子里钻了出来,一副恭谨谦卑的模样。
覃吉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位乃曾经宫里的大红人,也是梁芳派系的中坚人物,前南京守备太监钱能。
“啊?钱公公?”
覃吉不由吓了一大跳。
以前钱能太风光了,每次回京派头都很大,宾客盈门,自己想见上一面都很难,要说交情压根儿就谈不上,最多是在钱能发迹前,两人在内书堂读书以及中书房、文书房当差时曾有点儿交集。
毕竟宫里也是分派系的。
分属不同阵营,不交恶就算是不错了。
钱能笑着道:“可否进去说说话?这大冷天的,未曾想北方会这么冷,在南京待习惯了,出门忘了加件厚衣服,这才一会儿都快要感染风寒了……可否进去讨一碗姜汤喝喝?”
覃吉本想直接把人拒之门外,但他又有些畏惧。
毕竟钱能势力很大,在京师中也有大批拥趸和打手。
以覃吉“老好人”的性格,性子天然就带着软糯,从不敢与人争,面对这么个来势汹汹的昔日对手,他也只能做出恭请入内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