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是真没想到,到了现在之城还抱着这样的心思,竟然还觉得他们能回到过去。
她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对自己有情?那吕立新拉自己过去羞辱的时候,他在哪里?当时那种绝情、带着复仇的爽快的眼神,她邢腊月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
不知道之城这一番话有什么居心,但腊月可以百分百肯定的是,他绝对还有别的企图。可是苦于那药的作用还没有过去,自己不能出声,于是只好安静的听之城废话罗嗦着。
而之城并不知道吕立新给她喂了药,见腊月不吱声,还以为她心里松动了,正要再趁机说几句,就听门外蓝梦说话的声音传来。
他神色一变,连忙正色对腊月道,“就是这样了,公主对你算是格外好了,月娘你不要不知好歹,我来劝说你,也不过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忍心你受罪而已,你再仔细想想吧。”
刚说完,蓝梦已经推门而入,他连忙一脸谄笑的行个礼,退了出去。
蓝梦看腊月穿的整整齐齐的,捏住她下巴来回看了看,满意一笑,“我的小美人就是脸上还有这许多掌印也有种凌虐的美,真叫人爱到骨头里。”
腊月一想到她是个男人就觉得不适应,于是伸手推开他,指指自己的喉咙。
蓝梦笑,“不要急,还有一天就能说话了,立新正在收拾呢,待会咱们就回北燕。”
腊月一惊,回北燕!洺州城不是戒严了吗?不是只能进不能出吗?他们要如何出城?
蓝梦却突然起身照着腊月面门洒下一蓬白色粉雾,腊月软软倒下。
“进来吧,给我的小美人易容,千万要做的仔细些,被认出来可就糟了。”
洺州城内,戴雪骑在马上,满脸胡茬、神色憔悴,那家客栈在他第二天过去查看的时候就已经人去店空,后院的密道被炸的模糊,根本寻不到任何线索。
城内如今已经只进不出五天了,每天都要把整个城搜个倒翻儿,可他的妻子就好像融化在空气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
此时他披着狐裘,腰间围着药贴棉布。身边赖七看一眼似乎随时能晕倒从马上栽下来的将军,担忧道,“将军,我看……夫人很可能已经……”他想说出事了,但又不忍心也不敢说,话到嘴边改成了,“夫人她说不定已经被歹人送出城了。”
戴雪摇头,“不可能,我心里有数,她一定还在这洺州城内。”
“您都五天五夜不曾合眼了!将军,再这样下去,等找到夫人您也病倒了!”
“不用废话,赖七,城南的客栈店铺民居都挨个搜过了吗?”
“搜过了,没有。”赖七手举起落下,犹豫半天到底没敢敲晕将军。
但他不死心的继续罗嗦着劝说,“将军,您不能为了找夫人,什么都不管了啊,如今窦大人暂时代为掌管邺城,把洺州交给你打理,这是大人不忍心看您折磨自己,您自己可不能因为找不到夫人就一蹶不振的,洺州何其重要,万一被敌人趁虚而入……”
“我心里有数!”戴雪高声怒喝,“洺州有我在绝不会失守有事!”
赖七也急了,“您就因为听到那么几声不知道真假的狐鸣哨就断定夫人在城中,万一那真的是狐狸的鸣叫呢?北燕人狡猾多端,岂会明知洺州被戒严还自己送上来!”
戴雪抽出腰刀架在赖七颈间,一字一顿的,“我说了,我心里有数,再多嘴自己去领军棍。还有,别忘了是谁曾经救你一命,是谁将你师傅的孩子救下留下来的。”
赖七咬着唇一言不发,无视脖子间被刀锋压出的血印,他问,“倘若,不对,不用倘若,北燕抓去夫人就是用来引诱将军入局的,到时候将军会怎么做?”
北风呼呼的刮着,坐下战马的鼻孔和睫毛上都凝了一层霜花,戴雪收刀入鞘,踢了一下马肚子,缓缓慢行间,声音淡淡却无比坚定的,“就算龙潭虎穴,我也一定会去救她,救不出就死在一处。”
赖七惊住,北燕果然抓对了人,这女人真的是将军的软肋,抓住她就等于抓住了戴将军。他生平最倾佩的人就是将军,从乞丐起身,谋略不凡,武艺高强,善用兵,勇武义气,是自己一直望着背影,想成为的人。
可是那个女人,那个他曾经无比感激的女人,此时因为将军这个态度,赖七竟然对腊月生出了一丝恨意,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迷惑的将军性命不顾的。
他心里小心的骂出两个字——妲己!
天色微明,又一夜过去了。赖七跟在戴雪的身后,看着那东方升起的一轮蛋黄似的红彤彤的太阳,心内微叹:算了,将军一生义气,他除了是将军还是自己的老大,既然老大决定了要为那个女人生死不顾,自己就追随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丈夫但求无愧于心,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熹微晨光里的洺州城先开门营业的是早点铺子,他们走到北城门,在挨着城门的一家早点铺子前停下。
这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开的铺子,门口支着个三烧水的大油锅,锅内油花翻腾,老妪动作麻利的揉面,抻开后三两下抓出个白白的油条滑进油锅里,老翁拿着长长的粗筷子翻着锅里的油条,看着那白白的面片刻后炸的焦黄,就抄出来晾在锅上方的铁丝篦子上控油。
戴雪站在锅前看了片刻,想起腊月就爱看吃这些个民间小吃,那次邺城幽会的时候,她吃糖葫芦的时候满嘴的糖渣,开心的像个孩子。
“客官……哟,原来是戴将军!”炸油条的老夫妻隔着油烟终于认出来此人乃是窦大人手下的戴将军。窦大人治理有方,亲民减赋,十分为百姓着想,大家伙都很爱戴他们。
戴雪丢到油锅边桌子上油腻腻的木盒里一块银子,“八人份的早点,咸菜要腌萝卜、辣椒酱,喝豆腐脑,多放葱花韭菜花酱。”
两老面面相觑,这块银子够二十个人吃了。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约约听说好像戴将军快要过门的妻子被人劫走了。瞧着戴将军那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再看那一脸憔悴的胡茬子,两老人心里暗暗心疼。
这位年轻的小将军也不过才二十多点的岁数,以前看到都是俊逸刚劲意气风发的,这几天下来到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