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路转而变作草坪,耳边的吵闹声仍在。叶楠干脆躺在下,蒙着眼的乌云逐渐发浓。她仿佛置身海底,鱼在她的眼前游过,水草不断椅。难得的,耳边安静了。一条黑色的鱼,椅着身直冲而来。
叶楠的双眼又被遮住,看不清任何。朦朦胧胧的听到门的声响,风徐徐的吹来。叶楠分不清是真是梦,高蹙着眉间反复试探。当再她睁开眼,天已亮的透彻。她转头看向窗外,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遗憾,怎就成了一双遮蔽眼的手。
叶楠翻身坐起穿好鞋袜,用冷水洗了几遍脸,直到她完全清醒。
“你师父托小二哥送的饭菜已到,正准备喊你醒来,你倒自个醒了。”流萤一推开门,看到坐在榻上的叶楠笑道。她推开房门看到叶楠起身,缓缓走近才退回走廊。
门一推开,许七等人早早入座。看样子,是只等她们了。
林云根冲两人招手,示意道:“楠儿,流萤妹妹来了。”
“来了。”流萤让叶楠先入座,关好门才紧随其后。
叶楠端起碗筷,冲林云根一笑,低头扒着饭。一觉醒来总觉得全身没力气,想着可能是肚子饿的缘故。她吃的格外的多,把林云根夹来的菜全部吃完。
一桌几乎都在喝粥,光叶楠可劲吃饭了。林云根几人只道是赶路太苦,未多说一句反倒是挨个给叶楠夹菜。一顿饭下来,叶楠肚子撑到要爆炸。
叶楠放下碗筷,起身打了个嗝道:“好撑。师父我要去楼下走走,消消食。”
“让许七陪你。”林云根揶揄道。江一青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许七无奈只好随叶楠一道起身,等下了楼出了客栈才打趣道:“让你吃那么些。”
“我是想确认一件事。如今是可以却确认了,我的确是饿坏了。”叶楠握起许七的手,白了眼许七又呵呵直乐道。
可能是最近赶路太辛苦所致,才会让她有片刻的恍惚。早知不吃那么多,肚子真的很难受。
许七低头看向叶楠,伸出食指戳了戳叶楠的脸,轻声道:“你就是胖了,也顶漂亮。”
“哼。”叶楠冷哼一声,甩开许七的手自顾自的往前。揉了揉脸颊,不管身后的许七。只顾鼓着腮帮子往前,心情抑郁之情真当无以言表。
许七眉眼里尽是笑意,跟在叶楠身后。不敢跟的太紧,刻意保持一段距离。一刻钟后,小跑着追上。许七胳膊搭在叶楠肩上,小心的打量叶楠脸色哄道:“可还有气?你可真难为我,夸你漂亮也不成。那你说,要如何才能讨得你欢心。”
“您那哪是夸,我瞧你是夸贬分不清。”叶楠没好气的泛着白眼,却不推开肩上的胳膊。颓靡的人群中,独两人显眼的很。
街道上成双的人贴耳对谈,见两人全然不在意,也不再多说。
许七自是分得夸与贬,但叶楠心中两者之间的界线便不清楚。但这些,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他收回胳膊,牵起叶楠的手问:“你可知楚人的一大爱好是何?”
“嗯?喜非议旁人?可我见他们自身也不如何。”叶楠对楚人不甚了解,数日之内唯此事印象深刻。虽不知为何如此,可能有旁的习俗是她不知的。
许七将叶楠绕了条远路,再走下去便要出城。越是往后走,人越是少。
整条街几乎就剩他们两人,两侧的店家多数闭门谢客。
许七顺着叶楠的方向走,随他东拐西晃。他就着刚才的话,说道:“沾边,但不全是。楚人千年前出了位女中豪杰孙笑,在诸国津津乐道中,造就楚人的名号。”
他的指尖微动,将两人周遭蒙上一层透明的保护层。
在楚国谈楚人的耻辱,自是不好的。有些话,他们听到便是最好。
许七看到叶楠停下脚步,期许的等着他的后话,好笑的揉了揉叶楠的耳朵,把尘封的往事讲出。
“传闻孙笑是将军之女,一次随父访祁,见识祁风后,决心回国推行平权。便联合后宫中贵人,楚皇听闻也是极其赞同的。她们的起义几乎是要成功,结果被她要好的朋友,大公主举报谋反。楚皇大怒,斩杀了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当然不包括大公主。后来,大公主酒后失言。袒露自己是嫌孙笑抢了她的风头,嫉妒其容貌、学识才故意为之。”
“这是何意?哦,原是在讽笑大公主。”叶楠听的是一愣一愣,以为是像青州国公主一样的传奇。没成想,结局是这般。效人家的嫉妒无关大雅,搁置到某些事上会让人鄙夷。
许七的眼下之意是叶楠初来楚,旁人议论她也是为此?
叶楠不信。她的学识哪有人看的出,唯有这裙衫勉强能入眼。呵,若是是如此,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叶楠倒着看向许七,小步小步的往后倒退,不解道:“可我不明白楚皇为何赞同?难道不怕女权独大,威胁到他的利益?对了,大公主后来如何?你怎不讲全,漏好些。”
“祁国男子可从不农作,便是守法也多是女子。男女皆劳作,所得岂不更多。至于大公主,多次被百姓游行抗议便去圣祖庙修行。”许七怕一把拉住叶楠胳膊,揽着叶楠的脖颈解释道。
叶楠耸了耸肩,反抗不得。只得胳膊肘怼向许七的腰,恶狠狠道:“青天白日,你可别太过分。”
“你好好走路,我便松手。如何?”许七未等到叶楠的回话,倒先一步收回。唯怕叶楠气急,甩开她跑丢。
叶楠登时仰头乐道:“好。”
公主一人代替楚国形象,也不公平。可一路走来,又不无道理。手躺在许七的掌中,心却左右矛盾。
许七迟疑了半响,别过脸不再多看。心却砰砰直跳,脸蓦然一红。他望着路的前方,紧握着叶楠的手,心、眼里装的都是叶楠的笑。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几步就到如归客栈。许七手缓缓松开,站在客栈门前仰头看着二楼。
叶楠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许七,顺着许七的方向仰头而望。高悬的匾额上方,是趴在窗户上的江一青。师父,在等她吗?她提起裙摆迈过门槛,小跑着上了二楼。
倒是许七不紧不慢,似是不太在意。他在一楼点了几样小菜,喝着小酒。
楼下无多客,仅他一人。偶尔听到小二哥编排玉中的话,久久便再无它声。许七几杯酒下了肚,低垂着脑袋盯着酒壶。味差,浓度也低。哪里比的起龙溪的珍藏,想来林云根应偷拿了不少。喝到最后,没味的许七起身上了二楼。
许七推开客房的门,迈过门槛坐到桌前。对面的林云根已要昏昏欲睡,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只留背影的江一青,站在窗前不知看些什么。他端起茶杯试图要酒味遮掩,可惜一杯进肚子也改变不了。
江一青靠窗道:“楠儿刚走,你便来了。”
“她在楼下看到你,不管不顾的往上跑。”许七垂着脑袋,吃味道。
江一青看不清许七的神情,光听声也听的出幽怨。怕是许七误会,叶楠最爱的是许七对面的林云根。自小,叶楠就粘林云根的紧。而他,从小至大都隔着一段距离。
江一青哭笑不得的入了座,拿过桌上的扇子敲着林云根的脑袋道:“楠儿上来问了好一通的问题,你们去了哪里,或是她看到什么?”
“与她说了孙笑之事。”许七眉眼舒展开来,坦然道。他抬头看着松了口气的江一青,倒是不明白了。
林云根从江一青手中夺过扇子,骂道:“幼稚。”
江一青凌厉的眉眼,早藏满笑意。听完许七的话,算是了解叶楠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之源。诸国不比楚也好到哪里,人性的各个点被它们放大而不自知。他把茶杯推到林云根手旁,笑道:“缓和两日,我们去夏。”
“你是打定注意要继续,真是迂腐。我看,我们还是回阔叶林。哪里相熟的多,也算安全。”林云根听到夏,不禁头皮发麻,反驳道。他知江一青的决定很难更改,可还是想说。
夏国不定早成了精怪的管辖国,若是碰上个祁晚那样的,尚且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碰上穷凶极恶的,怕是他们一群人被吃连骨头都不剩。
许七只是默认,不赞同亦不反驳。他们去的越晚,变数越大。如非去不可,还是尽早去的好。耳边是咚当一声响,林云根把茶杯转翻,茶水流的到处都是。
江一青打着哈欠,起身躺到榻上道:“你又如何得知阔林叶安然无恙?”
“未传来求救,便是安然。如有危险,我们定会收到消息。罢了,既你要去便去,我们陪你再走一遭。但你得明白,楠儿身子不再如往日。往后,更不如。”林云根是说给江一青听,也是说给许七。他们两个入戏太深,怕落幕之日受用不起。
两人谁也未回话,反倒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躲去房梁的许七,看的林云根直乐。留他一人清醒,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