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拿出一壶酒来,推到叶楠面前道:“龙溪的酒。不醉人的,你尝尝。”
“嗯?”叶楠好奇的打量着两人,不懂为何突然对她这般的好。无事献殷勤,不像是好事啊。
林云根看到酒,眼都瞪大了几分道:“你小子,竟偷食。”他说完看着叶楠点心未动,酒杯也不碰,一脸的防备。林云根险些被气乐,合着叶楠是怕他们算计。他拆开点心,尝了两口又喝了杯酒道:“这回可放心了?”
“林叔是怕你到了新宁会受苦,想让你最后再多享受享受。”许七在旁解释道。他为叶楠斟上一杯,投掷于同情的目光。
叶楠明了两人的心意,也不拘着。尝着了口点心,听着两人各自的唠叨。仿佛新宁是有多么可怕,让他们不得不绷紧神经。其实叶楠想错了,他们不是怕新宁,是怕叶楠不喜新宁。他们在不喜,也有法子应付,而叶楠就不同了。
“楠儿,有想要吃的东西只管说,我明日都给你准备着。”林云根的话,像是要上断头台,临终遗言似的。
逗得叶楠直乐,她摇了摇头,手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这些正好。用不着麻烦的,云根叔叔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虽为女辈,但不是羸弱之人。怎可能一点困苦都承受不住,再者我们是去游玩,又不是打家劫舍闹出人命。”
“你这般说,我便这般信了。若是委屈、反悔也是可以的。只要你悄悄给我使个眼色,我保准带你离开,才不管你师父那一套歪理。”林云根两杯酒下了肚,话也说的明了。本来就不是件大事,林云根一番话下来,惹得叶楠泪眼汪汪。
叶楠起身坐到林云根的身旁,宽慰道:“那是,天底下我最喜欢云根叔叔了。”
“哼,我要记下来,给你师父听。”林云根不知从哪里找到纸笔,趴在桌上大手一挥写着年写日,地点,叶楠所言之词。
一番动作下来,看的叶楠一愣一愣。许七同样深有同感,发觉林云根实在孩子心性。
叶楠苦笑不得的看着林云根将纸笔收回,汗颜道:“云根叔叔,你尝尝酒味如何?若是喜欢,我全都送你。快别伤心了,看的我都难过。喏,点心也给你。”
林云根转头看着叶楠,才知叶楠并非说笑。他接过酒杯,抱着点心道:“说话要算话。”
“好,好,好。”叶楠哪里有反对之意,全全都相送与林云根。
许七看着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他的预料。他与林云根本想安慰叶楠,怎到了最后事情又反了过来。成了叶楠安慰林云根?他送与叶楠的酒真不醉人,不然林云根岂会喝完整整一壶,非但没半点醉意还把点心吃的干干净净。
叶楠看林云根眼圈微红,与许七扶着林云根回了房。当她看到林云根躺在榻上,盖着毯子睡的呼呼,心也跟着平静。无论如何,林云根都是在担心她。
待到叶楠与许七重回了房,坐到桌前。满桌都是点心渣子,还有一个空了的酒壶。她甩了甩手,胳膊因扶着林云根有些酸痛。
许七拉过叶楠的胳膊,帮着叶楠按着道:“你的云根叔叔,真的很担心你。”
叶楠用鼻音发了个嗯字,再也无话。她能清楚的味道许七身上的味道,参杂着极强的阳光的味道。胳膊的酸痛渐渐缓解,许七也默默的收回手。
许七看着叶楠晃了晃酒壶,好笑道:“全被喝光了啊。真可惜,一直都想让你尝尝的。”
“无妨啊。光是闻闻酒味就能知道是极好的酒。许七,谢谢。”叶楠捧着酒壶,深深的闻着酒壶的香味。她认真的注视着许七,无比诚恳的说。眼眸里的情真意切,是做不了假的。那柔和又真切的目光,让许七有片刻的迟疑。
许七反应回来,回之一笑道:“能讨得你喜欢自然好。”
叶楠将眼里的情绪快速收回,不再看向许七。她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可她依然决定一个人。
这与情爱本身毫无关联,是叶楠想去体会另一种生活。她不排斥爱情的来临,但却抵触不公平。兴许有日,她能放下这样的防备,她会去找许七,会向许七说明那些情意。再也不管岁月的牢笼,只管去爱。
许七看到太阳将要落下山,起身道:“你早些歇息,明日还得赶路。”
“嗯,你也是。”叶楠送着许七到了房门口,低眉说道。
等到许七离开走廊,叶楠听到脚步声消失才将门关上。她收拾了一桌的狼藉,躺在床榻上歇息去了。
躺在房梁上的许七,正看着太阳一点点的消亡,霞红的光将那些它吞没。剩余的灰黄,渐渐与黑夜为伍。许七压着胳膊,看着朝暮换来换去。世间有朝生暮死的生物吗?若是真有那他可真是幸福的不得了。生于朝,亡于暮。
用不着看世道的变迁,四季轮番的变化。稍一晃神,就到生命的终结。仿佛明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就怀揣着这份心情,消失在世间吧。
隔日天亮的很早,许七早早的躺在马车顶,等待着被拉到一个新的地方。街道不如前两日那般的嘈杂,却依旧带着以往的喧闹。赶路的江一青打起精神,生怕自己再一次被林云根算计。一直到离开福德镇,前往新宁的路上才放心。
江一青把马鞭放在离江一青有段距离的位子,靠着车马道:“别耍滑。”
“哼。那是你给我可乘之机,有本事别睡啊。”林云根打着哈欠,懒得去瞄也知江一青的小心思。不管江一青睡不睡,他是要睡了。
光影透过树梢,将斑驳的阴影落在马车上。或明或暗,不留神就是一大片光明。路途漫漫,毫无归期般。朝来暮去,颠颠簸簸,吱吱呀呀是一路的伴奏。若是无人喊话,江一青是不会停下的。小路与官道不同,路难走的要命。
杂草丛生,路也不平坦。饶是这般,江一青依旧走了过来。马车渐渐的离开青州国的境内,再临近新宁时遇到一路人。
猛然停下的马车,使得林云根从梦中醒来。他看着眼前的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狗屎缘分,在哪都能碰上这么一伙人!
江一青也是这般无奈,他双眉紧锁看着领头的头目道:“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可否借个道,让我赶路?”
“哈哈哈,我说我们有缘吧。各位,新宁可不比青州国,你们当心游玩失了命。来人,让路。”宋清并非诚心在这里堵着他。他的队伍已日益壮大,正找青州国侍者谈判。见到江一青一伙人,宋清还是很开心的,冥冥之中被他们指引似的。
林云根冲宋清拱了拱手,江一青则挥着马鞭离开。若两人回头观望,定然能看到宋清正对着他们挥手告别。
马车上的两人面面相觑,皆是笑出声来。他们与宋清的起义军的关联,诡异的好笑。
江一青见路上无人,把马鞭搁置一旁笑道:“若非宋清刻意等我们,那便是他与我们其中的某人注定有段孽缘了。”
“流姨妹妹看不上他,楠儿又是不婚主义。难不成是——许七?”林云根简单的排除下,发现并不可能。
许七猛被点名,趴在马车上反驳道:“那家伙连见都未见过我,怎可能是为我而来。我们可是刚离开青州国,冲破世俗禁锢的爱情的国,指不定就是为你们两者中的一位。毕竟,从越国到现在,赶路的人可都是你们。”
江一青与林云根脸上的笑,逐渐收敛起来。按道理来讲,他们很有可以绕新宁而去楚。一次两次可以说是缘分,但次次就绝不可能会这么碰巧。江一青眼底忽然暗沉,问道:“我们一路走来,该不会都被谁监视。”
“被监视?怎可能,谁闲的盯着我们。”林云根认为江一青过于杞人忧天,思虑过多。
起初是怕九首蛇的人抓叶楠回南宁,可他们现在离南宁十万八千里。再者,许七就在他们面前,有猫腻他们会看不出?所以说,江一青完全是多想。
许七沉默片刻,同意江一青的说法:“江叔所言不无道理,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林云根撇了撇嘴,懒得多言。有江一青在,能出多大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便好。他调整坐姿,靠着马车继续迷瞪。离新宁还有一段路,够他好好睡一觉。
许七翻过身重新躺在车顶,静静的看着风起云涌。是谁监视,或是杞人忧天都没关系。他们有很多时间来消耗,总会能看到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还是养精蓄锐的好。
江一青听着飒飒的风声,思绪跟着飘远。抛开宋清,光是新宁就够他愁的了。好在他提前准备妥当,才不至于杀他个措手不及。没走几日,天开始下起雨来。细如针尖,愣往人身上戳。
被戳醒的林云根从马车里拿出蓑衣,扔给江一青暗骂道:“鬼天气。”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转凉,得多添衣服。”江一青将蓑衣戴好,重新拿起马鞭道。顺道瞄了眼许七,见许七幻作小白蛇躲在马车里,探出个脑袋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