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青的话,流萤不是未曾考虑过。可心中还是担忧叶楠的安慰,新宁国家的整个氛围很压抑和低沉。这对叶楠的成长不利,万一留下印象可如何是好?
流萤看着熟睡的叶楠,忆起她初次见到叶楠时的模样。身子小小的,面容肉乎乎的稚嫩的很。转眼间,个子已与她持平。不再是那个跟在她的身后,咿咿呀呀的小姑娘。拥有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和判断是非的能力。
这些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最多最多也是找个不错的人家,生儿育女到老。末了,棺木一盖入了土。叶楠的人生会这样画上句点,他们也会从过往脱离出来。继续过着,以往的生活。
流萤眼眸的映着的是叶楠柔软的面容,她不知该说是欣慰还是释怀。庆幸叶楠并未长成她所以为的模样,这些都源于叶楠自己的选择。这些选择是江一青摆在叶楠面前,一一告诉叶楠。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一切都很美好。
秋天的气息逐渐越来越浓厚,温热的风开始变得薄凉。厚衣还藏在马车里,回头得收拾收拾。太阳徐徐落下山,房内也成漆黑一片。流萤躺在榻上,准备就寝。
窗外的街道上被灯笼照亮,晕晃晃的照着地上的人们。躺在房梁的三人,看的足够真切。但他们挨个躺下,只顾着去心上头顶的星辰。江一青觉得房梁上的温度正好,不像是房内那样闷。他听着风在他的耳畔转悠,又消失在别地。困顿的他,仿佛与身边的声隔绝。最后连模糊的音,都消失不见。
林云根踹了踹江一青,见其并未有反应,搭在江一青的腿上道:“看来这次,我们非去新宁不可了。”
“哎,是啊。”许七望天感叹道。比起岚阳、祁国、魏国、青州国更可怕的就是新宁。前面的国家会给予百姓一小部分人权,但新宁就完全剥夺一切人权。光是想想就够可怕的,哪还敢在新宁常呆。
许七去过一次后,再也不愿到新宁去。他一拍脑袋,笑道:“新宁有潭影。我们可去她哪里住几天,稍微看看就去楚国。”
“潭影也归顺九首蛇了?!她那样的性子,不该啊!”林云根惊讶的把脸上的扇子拿开,翻身坐起。他就不明白这九首蛇有何好的,为何都纷纷跑到九首蛇的麾下?
许七拍了拍林云根肩,示意林云根稍安勿躁。等他看到林云根的情绪稍稍平复,才解释道:“潭影是最早归顺的一批,比我师父许伊都要早。但你知道潭影的性子比较刚烈,所以久居在新宁山林中甚久不出世。指不定,潭影自己都不知新宁是个如何模样。”
“这我倒信。那家伙窝在湖里,千年都不冒个泡。新宁国还未有时,她就爱占着那块地。不对啊,你怎知道这般清楚?”林云根越想越觉得奇怪,不免对九首蛇产生极大的好奇。
潭影道行不低,为何甘于如此?他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宁可认为这家伙躲在湖底从未出来过。许七往后一躺,笑道:“我师父告知于我的。我与潭影的弟子还有几分交情,听过他说起潭影的事情来。
况且,九首蛇并非外传是个残暴又爱好声名的妖。”
“你可别策反我。我对你们那一套套可不感兴趣,只要看着我家楠儿开开心心的入了土就去回阔叶林长眠。至于其它,我真心无多兴趣。”林云根听着许七的兆头,连忙打住道。
虽然一路走来,对九首蛇的印象不似以往那般恶劣,但依旧不能动摇他心中对自由的坚守。他拿着扇子重新遮住脸,因为潭影的存在,心情逐渐变得不再压抑。
越到深夜,四周越是寂静的可怕。偶尔闻到几声犬吠,很快又陷入更深的平静中。天还未发亮,摆摊的小贩早早的出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醒的平行线的太阳。
江一青一觉睡到自然醒,坐在房梁上望着太阳升起的弧度。光线越来越烈,到最后把其余两人都晃醒。
林云根把扇子别再腰间,站起身看着街道的几条巷子,远远的看到一群穿着奇形怪状的木偶,敲锣打鼓的队伍朝这边走来。他重新躺在房梁上,无聊的看着白云飘过的弧度:“何时才能结束!”
“客栈伙计说,得等到明日。”江一青用两手撑着房梁,看着太阳越升越高,收回目光道。
他们能碰上祭祀大典不都托林云根的福,才能见识到如此盛大的场面。人山人海,连马车经过都费不少力。更别提,他们还要穿过福德镇。
林云根用扇子遮住脸,泄气道:“好吧,反正我也不太早去新宁。”
“如你意还不乐意,你怎这般难伺候。”江一青拿过林云根脸上的扇子,在胸前挥了挥。大片光亮忽然落在林云根的面上,惹得林云根稍有不适。他懒得理会江一青,揉着眼道:“哪里如我意。我根本就不想去新宁,到头来还不是得去新宁。到时候楠儿被新宁吓到,看你该如何是好。哈哈,到时候流萤妹妹也不会放过你。”
说到最后,林云根不由的幸灾乐祸起来。新宁的凡夫俗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江一青倒不担心这点,事在人为嘛。没到那个关节点,谁知道会出现怎样的事。他把扇子还给林云根,起身道:“你继续晒太阳,我去陪流萤妹妹吃点东西。”他压根不给林云根回话的机会,说完就飞身而下。
客房的窗始终的打开,方便三人进进出出。反正也没多少值钱的物件,他们放心的很。江一青躺在榻上,细听着隔壁的动静。生怕去的太早,打扰了两人的清休。
在听到对话声传来时,江一青才起身离开房间。嘱咐小二哥送来些饭菜,便走到隔壁敲了敲门道:“流萤妹妹,可起了?”
“师父。”叶楠刚洗漱完毕,一开门就看到江一青及身后他身后的小二哥。她后退两步,让两人进来。
小二哥把饭菜送上,轻声离开。
流萤望着独自一人的江一青,入座笑道:“云根呢?”
“他与许七正在房梁上晒太阳,不必理会他们。楠儿,饿了吧,多吃些。”江一青见叶楠入了座,为叶楠夹菜道。他两口饭下了肚,试探性的问道:“流萤妹妹也反对去新宁吗?”
“我?只要楠儿愿意,我是无所谓的。”流萤话音一落,叶楠就感到两股目光投射过来。叶楠干笑两声,放下筷子道:“师父、流萤你们不必考虑我。无论去哪,对我而言除了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别无其他。”
“那就好。”流萤提起的心,缓缓放下。有他们在,楠儿吃不了亏。怕就怕江一青,非要让叶楠吃不可。毕竟过往在哪里,流萤不得不建设自己的心里防线。
叶楠冲江一青一笑,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不知者无畏嘛,有师父在,她怕何。哈哈,这么想是有些过分。叶楠在心里鄙夷自己,真是没出息。她对自身也是很有信心的,再多的风浪都见识过。大不了就是一死,何怕之有。饭到最后,流萤与江一青都离开。
小二哥来收拾饭菜时,见到叶楠一人还有些讶意。想是不明为何不去观看祭祀大典,今日可是最后一日。叶楠目送着小二哥离开,关了房门趴在窗户上。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今日与昨日的无多差别。是否,千年以前,亦是。
人还是那群人,制裁者还是那极个别。努力开辟新道路的先贤哲人,还是那么寥寥几人。
叶楠看着那途径而过的小姑娘,觉得她们好像就是一个人。她听着敲锣打鼓的声再次袭来,一个高大的花车徐徐而来。车上高坐的一男一女,想必就是模仿青凝与那位太师的儿子。他们冲着人群招手,微笑着。
当年的场景再现的话,是否会出现这样和谐的画面。叶楠是不敢想的,毕竟人总归喜欢安于现状。特定的时机,特定的人,特定的事件才能创造出青凝这样的人来。
至于他们这样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只要不太浪费上天赐予的生命就可。她目送着花车一步步远离,跟在花车后的妖魔鬼怪全都显现出来,之后又是一片祥和的景象。可能是锣鼓声敲打的太过澎湃,总让人有种冲破世俗枷锁的错觉。
叶楠关上窗户坐回桌前,享受着一个人独处的时光。师父先前说大家生来就是一个人,离去的时也会是一个人。永远不必害怕孤独,那是生来就拥有的东西。她觉得她所能触碰孤独的时间,并未有师父多。可能长寿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与漫长的时间消耗,是一件多么乏味的事。
“咚,咚,咚——”
叶楠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确认是熟人才开了门。她看着林云根与许七一齐走进,笑道:“师父与流姨刚离开一会,估计去看祭祀大典。你们不去看看吗?”
“你师父还说陪你吃饭,转眼就溜的没影。估摸着是去讨好流萤妹妹,哦,楠儿我给你带了点心,快来尝尝看看喜不喜欢。”林云根把手中的点心放到桌上,将江一青与流萤的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