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又经过了三天时间。
长安仍然在宅邸里面静养观察,祝老先生托人帮他安排了咸水大学的退学手续,要在下个季度将其转入罗山猎魔人学院。
祝拾也是咸水大学的学生,她之前一段时间是处于请假状态,而最近她在罗山没什么要紧事,便拜托麻早把自己传送回到咸水市,继续起了自己的学业。不用说,以后麻早还会每天帮助祝拾恢复十五分钟的正位法天象地,继续沟通铸阎摩剑。对于能够传送往返于各地的麻早来说,祝拾是在罗山总部还是在咸水市,都跟在自家隔壁没什么差别。
我没有打算继续大学那边的学业。以我现在的脑力,大学全部课程都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部学习完毕,在此基础上稍微运用些许关系也可以立刻拿下毕业证书。重要的是之后的冒险计划。
命浊已经被我暂时压倒,长安也已经救了回来,迫在眉睫的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反而让我有点不习惯。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理所当然,之后要面对的问题也有很多。变强的方法、来自末日的未知赐福修士、疑似复活的水师玄武、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山两仪……每件事情都有其重要性,却都不是那么迫在眉睫。我要将其按照重要性和紧急性排列主次顺序,挨个处理。
倒是还有件事情可能比较“迫在眉睫”,那就是虚境会议。
虽然神印之主从来都没有规定过虚境会议的准确召开时间,但是根据以往的惯例,应该差不多就要召开了。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确认小碗的真实身份,而神照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向神印之主发起刺杀。说不定未来的局势也会就此发生剧烈改变,不可以不去重视。
有时候,我也会反复思考自己、麻早、祝拾三人之间的关系及其不稳定性。
并不是只有事关生死的战斗和困境才是冒险。我答应了祝老先生和陆禅的提议,祝拾答应了成为我的未婚妻,我们同样是在进行另类的冒险。其实我一直都很清楚,冒险并不只是存在于魔幻的世界。
同时,即使是与上述这些风起云涌的领域无关的普通人,也可能会在自己的生活之中面临着一次又一次需要巨大勇气才能够做出来的抉择。
我一直都是清楚的。然而,在我的心里,总是有着长不大的部分。即使我可以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愿意将其割弃,反而陶醉其中。我知道自己是幼稚的,并且乐意接受幼稚的自己。很多人在意识到自己错误和邪恶的一面之后或许会觉得应该将其否定,而我则会将其认同,相信无论是好的部分还是不好的部分,都是组成我这个人的重要因素。
所以我不会讨厌自己,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果在我所行走的道路上出现了痛苦和难过的悲剧,那也是我这个人注定要咽下的苦果。我甚至会为自己无悔的心态引以为豪,将其视为一种求道。
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会产生连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思考——会不会,我其实还有着其他的可能性呢?
这个话题真是很没有意义,所以就先到这里,还是说说这三天里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首先,我去看了看祝老先生初步组织起来的信徒群体。之前一直都在讲信徒群体为我提供的缘法锚定云云,却从来都没有具体接触过信徒群体本身。我也对于信仰自己的人们到底都是何许人也、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情感兴趣,所以就忍不住详细观察了下。
祝老先生在罗山总部搞到了个祭祀用途的寺庙建筑,作为信徒群体的临时性集会地点。这个建筑并不是用钱买下的,原本是属于命浊那边的财产。命浊那边还有对我的物质性赔偿,在祝老先生和命浊那边的人交涉过后,便将包括这个建筑在内的一些房产作为物质性赔偿的其中一环拿到了手。
决定信仰我这个新生大无常的部分猎魔人和探员都会来这座建筑里进行祈祷,以及举行简单的祭祀,而我则改变自己的容貌潜入其中观察。
现在的我其实还是无法做到把自己想要的容貌完美定制出来,这个与操纵力无关,只是美术技巧跟不上。就好像流畅运笔写字是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画出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不过如果单纯只是调整数处面部和身材的细节,将自己的容貌变得陌生化,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而只是稍微观察一两圈,我就明白了陆禅上次提到的“信徒势力还只是在草创阶段”是什么意思。
不单单是人数还不够多、组织度还不够高这些大而化之的问题。祭祀是有很多细节的,比如说天主教的标志是十字架,那么我的标志应该是什么呢?主持祭祀的时候应该穿着何种服装、加入多少步骤,祷词有哪些、禁忌又有哪些?信徒们应该奉行何种思想规范自己的日常行为、又应该具体在活动时践行何种理念?
有些在外人看来古怪的规矩和象征物,对于信徒来说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以及与其他信徒之间的团结感,而这些要素在当下还处于空白阶段。祝老先生大概也是第一次接触与神明信仰相关的运营工作,现在光是能够拉起来简陋的框架就算是成功了。
我看到有的信徒会把容易燃烧的物体放到专门的火盆里焚烧,然后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盆认真祈祷。虽然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确定,但火焰是我的象征物这件事情似乎是他们的共识。而看着他们虔诚的模样,虽说可能对这些信徒有些不礼貌,我还是涌现出了说不出来的怪异情绪。
毕竟我过去是在宗教信仰冷感的环境下成长的,自己也有顺便打假过所谓的封建迷信势力,而现在我居然在作为神明被人崇拜和祭祀。要知道我正式进入怪异世界还没有很长时间呢,我很清楚大多数猎魔人都是在把神明和恶魔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的环境下成长,知道他们有着与普通人不同的世界观,可还是受到了文化差异的冲击。
不过,他们信仰的好歹是真实存在的我,而我也算是真的有着像神明一样的力量,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顺带一提,有时候他们在火盆里面燃烧东西并虔诚祈祷的时候,真的能够产生一些奇迹。偶尔在那火焰里面,会随着祈祷而辐射出与我非常近似的法力波动。
我甚至可以与那火焰建立起精神层面的联系,就像是与“萤火虫”之间的精神联系一样。有一次我忍不住尝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控制,便让那个火焰左右摇摆了一下。
这种变化立刻就被周围具备敏锐知觉的十几个猎魔人同时感知到,他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表情不知所措,判断不出来火焰的变化到底是反映了我的什么思想感情。
原来就算是有着“超凡之力”的猎魔人们,在遇到与神明相关的事情时也会像是普通人一样患得患失。其实我真的没有表达什么含义,只是可能大无常和普通猎魔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止是大无常看待猎魔人像是看待普通人,很多猎魔人看待大无常,貌似也会将其视为与自己不在一个次元的存在,甚至会以为大无常每个动作都蕴含着高瞻远嘱的含义。
如此想来,能够和我正常对话的祝老先生、祝拾、陆禅他们反而才是不正常的了。不过他们各有各的原因,不止是在我成为大无常之前就认识我,还都在认识我之前就与大无常这一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祝老先生也经常会出入寺庙,组织简单的小活动,向信徒讲解我喜欢的事情和讨厌的事情,以及我曾经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有的信徒还会询问我当时说话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就连什么手势都会问。
我又不是佛陀,怎么可能会在说话的时候没事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或者摆出复杂玄奥的手印。而祝老先生果然也答不上来,只能回头找上我,希望我以后在说出什么感觉帅气的台词时记得摆个识别度高的姿势。
他还打算设计一些听上去就让人浑身发痒的中二台词,让我以后没事就在人前念念,还要我想几个招式名称,方便信徒以后模仿我。
而有的信徒甚至比起祝老先生还要了解我,他们根据我的名字和长相核实到了我的现实住址和大学,以前是在哪里念的小学、初中、高中,班级和同学的名字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我的某些“黑历史”和网络发言都调查出来,并且倒背如流,还分享给了其他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