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拾成为了我的未婚妻。
祝老先生最初的目标是把祝拾嫁给我,眼下虽说未能达成最初的目标,却似乎已经令他暂且满意。在初步敲定此事之后,他便离开了宅邸。而陆禅也有工作要做,在道别之后离去了。在场只余下我、祝拾、麻早三人。
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应该以何种目光看待祝拾。一小时前还是好朋友的她,一小时后摇身一变,成为了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过去我以为这是个遥不可及的词语,而如今却突然变得极具现实感,令我措手不及。
祝拾似乎也拿捏不准自己与我的距离感,眼神有点不知所措。
说不定她是在压力之下才答应婚约的,以防万一,同时也是为了打破僵硬的气氛,我先问了问她的真实想法。
“……毕竟我也不是很想要和其他男人结婚啊。”祝拾回答,“我确实不那么抗拒结婚生子,可心里肯定还是会有点不安的。而如果对象是庄师兄你,我就觉得可以接受。虽说庄师兄你也有很多让我放心不下的部分就是了。”
“那么……祝拾,你打算具体什么时候和庄成结婚?”麻早关切地问。
尽管立下了婚约,不过具体成婚时间还没有确定。这里面牵扯到了很多部分,比如说祝家耕耘信徒群体的计划表,还有我未来的安排等等。此外,我目前也才十九岁,而祝拾则是十八岁,还没有到适婚年龄。
倒不是说我们很把法定婚龄放在心上,只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十八九岁就结婚的确给人以一种奇怪的感觉。即使不去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我自己也觉得是不是太赶了。祝拾的感受也很重要,她似乎还没有打算彻底放弃大学那边的学业,即使要成婚,是不是也应该至少等到祝拾大学毕业以后再说呢?
想着想着,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很认真地推敲起了关于结婚的现实性细节。这样真的好吗?我先是看了一眼麻早的表情,又看向了祝拾。陆禅对于未来的担忧在我的心头浮现。
发生在我们三人身上的事情,是那么的特殊,以至于很难找到参考案例。很多问题似乎只能靠我们自己去发现、自己去解决。
这种未知的感觉,以及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的危机感,令我产生了似曾相识的印象。简直像是冒险一样,却又有着似是而非的陌生气息。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埋藏在我们三人关系里面的,是一种或许会让某些日常而又稳定的事物脱轨失控的可能性。一方面,我想要为这种可能性的出现而欣喜;另一方面,因为这与我所知晓的冒险相比较过于陌生,所以我不由得产生了“这对吗?”的念头。
说不定我之所以会答应这个婚约,也是有着想要更加深入未知领域的动机。
“具体什么时候成婚?至少等到你和庄师兄确立关系之后吧。”祝拾毫不含糊地回答。
“我?”麻早疑惑。
“虽然我觉得你们已经在实质性交往了,这个‘等到长大以后再正式交往’的约定颇有些意义不明,但是一码归一码,既然麻早你认为自己还没有真正与庄成交往,那么我这个后来者就不应该抢跑。”祝拾说,“结婚是具有特殊意义的事情,在你和庄成交往的时候结婚本来就很有问题了,要是在你觉得自己还没有正式交往的时候我和庄成结婚,感觉就更加对不起你了。”
“我不在意啊。”麻早正色。
“是我在意啦。”祝拾摸了摸麻早的脸,“而且陆禅说的没错,我们是应该多出一些时间审视彼此之间的关系,不行的话还可以退婚。”
说着,她以调侃的语气说:“然后我就可以变成退婚流女主角,说不定功力成长速度就此一日千里,没有铸阎摩剑也可以修炼成为大无常了。”
“退婚流?”麻早露出了接收不到电波的表情。
“当然,就算是真的成婚了,只要你说不愿意,我就会立刻和庄师兄离婚。”祝拾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放心,哪怕是离婚了我也不会分走他一半功力的。”
麻早眼睛一亮,说:“啊,这个我可以听懂……”
祝拾露出了笑脸,又陪着麻早聊了一会儿天。聊到后面,麻早好像有些疲惫,还打了个哈欠。
现在还是大白天,麻早似乎就已经犯困了。也难怪,之前一个星期她一直都在高度集中精神,负责治疗修复长安的灵魂,想来精神消耗很大。尽管也不是不能用回归之力恢复,不过恢复精神最健康的方式始终还是正常的休息和睡眠。
麻早也可以理解这一点,我稍微劝说了下,她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我把她送到了卧室里面,让她躺下去。
祝拾好像有事情要和避开麻早和我说,见状,我便和她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远一段距离之后,祝拾回头看了一眼麻早房间的方向,这才说:“其实我之所以不想要那么快结婚,还有一个理由。”
“是什么理由?”我问。
“麻早之所以会那么乐见我和你结婚,是因为在她的眼里,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小碗。”祝拾说,“但是,我真的是那个小碗吗?”
“你觉得自己不是吗?难道你是有了什么线索?”我问。
“我没有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小碗的线索,也没有产生过自己不是小碗的预感。”祝拾说,“不过,我心里还是没有真实感。我真的会在未来由于某些因素而变成小女孩,然后和麻早结识吗?或者变成小女孩的不是我,而是我过去遗弃的梦想……就像是过去陆禅的梦想在独立现实空间里面变成少女的形象一样?
“无论如何,虽然眼下所有的线索都在佐证‘小碗就是另一个我’这一推理,但推理终究只是推理。在完全验证之前,不应该将其看成铁一样的事实加以信任。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验证的条件。那么在正式着手验证之前,就没有必要急着得出结论。”
她的观点相当理智,而我也认为她是正确的。
要验证祝拾是不是小碗的方法非常简单,只要在下次进入虚境,告诉小碗“你就是祝拾”,然后看小碗的反应就可以了。
过去我有在小碗的面前提及过祝拾这个名字,虽然没有说过这个名字属于她,但是她有过耐人寻味的反应,并且说过这个名字耳熟。
她之所以没有意识到祝拾这个名字属于自己,可能是因为她有着先入为主的念头,以为祝拾肯定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而没有将其与自己本人联系到一块儿去。不过,我其实更加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小碗对于祝拾这个名字本来就缺乏认同感。
小碗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祝拾在十岁左右的时候并不叫祝拾,而是叫祝久幸。那么就算小碗真的是祝拾,她自我认同的名字也很可能不是祝拾,而是祝久幸。
下次对小碗进行验证的时候,我必须好好注意这一点。
与祝拾分开之后,我去麻早的房间那边看了一眼她的状态。她虽然在犯困,但是还没有睡着,看上去是有些好奇我和祝拾说了什么话,却又没有问出口,只是闷在心里。
其实刚才那些话并没有特别避开麻早的理由,祝拾也没有要求我保密,因此我就在床旁边坐下来,对麻早如实相告。
“假如祝拾不是小碗……”麻早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你可以放心,如果是那样,我就会解除与祝拾之间的婚约。祝拾也和我是相同的想法。”我说。
麻早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摇头,说:“就算是那样……我也希望祝拾和你结婚。”
“为什么?”
我先是意外,接着想到她与祝拾最近的交际,问:“是因为你和祝拾最近关系变得很好吗?”
“是因为那样对你有很大好处。庄成你好像也有点不想祝拾和别的男人结婚。”
麻早似乎真的很困了,她变得睡眼惺忪,却还是强撑睡意,说了下去,“而且……我还是觉得祝拾和你结婚,不会影响我们在一起。虽然一开始想到祝拾要和你生孩子的时候有点不开心,但是仔细想想完全没有必要不开心啊,我长大以后也可以给你生孩子的。”
是这么个道理吗?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至少正常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人是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吧。过去的麻早在没有文明和秩序的末日时代长期流浪,似乎在很多方面都相当野性。说得好听些就是不拘小节,直白地说就是脱节。
“你就不想要独占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麻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反过来问了我一句:“庄成,你想要独占我吗?”
“当然。我要独占你,一根头发都不想分给其他人。”我毫不迟疑地说。
麻早从被窝里面慢吞吞地伸出手,把我的手抓起来,然后捧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光是听到你那么想要占有我,我就感觉好幸福。”她说,“我想要把自己的每一滴血都奉献给你,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为你收集过来,让你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幸福。”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她抱着我的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