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安置妥当之后,君白凤再次将众人召集,商讨如何彻底剿灭这一座雾山中的匪类。
现场立刻就有坊兵统领站出来,呼喝:
“将军,卑职愿意率领麾下精兵,入那洞穴当中一探究竟!”
余缺瞥看了一眼说话的这人,对方身上穿着黑甲,手中还持着一柄马鞭子,其赫然就是之前被君白凤派遣出去,刺探了敌情的哨骑坊兵。
有了率先站出来请示的人,其余的坊兵大小统领,也纷纷鼓噪:“末将愿意前往一探。”
“将军且发下命令便是,区区匪类,何足挂齿。”
君白凤环视着场中,默默的将所有人等的表现记在心里。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面上发出了轻笑声。
忽然,此女的目光看向余缺,言语到:“余坊主,你有何建议?”
余缺闻言,见君白凤反倒是问起了自己。
他知晓对方乃是有意的在抬举他在军营当中的地位,拱拱手,也就出声回应:
“回将军,卑职与诸位将军意见相似,区区匪类,无足挂齿。”
余缺顿了顿,又道:“不过,卑职以为,并不需要派遣兵马前往那山中的洞室中一探究竟。而可以如民间烧杀鼠兔一般,可以用毒雾、火攻,来逼迫洞中的匪类出来。”
这话落在四周人等的耳中,顿时引来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一些未曾发话的人,顿时就对余缺的提议赞同点头,他们所设想的和余缺一般无二。
如今县兵大军将大寨都已经安扎下,想要降服山中的匪类,并不急于一时,更不必非要被对方给牵着鼻子走,而派遣兵马进洞去和彼辈厮杀。
即便是那些请战不断的将领们,也是若有所思,并没有出言反对。
余缺口中的毒攻火攻等手段,放在军中并不算少见,而且眼下的场景,的确正适合采用如此计策。这样无疑能节省不少兵马,免得无故损耗了麾下的县兵们。
君白凤闻言,面上也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余坊主之言,乃老成之言。”
此女停顿一息,口中却是笑道:
“不过本将这里,也有另外一方见解。其虽然不比诸位将军勇猛,也不如余坊主的省力,但是胜在能够彻底捣毁匪类巢穴,一劳永逸!”
营帐中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呼喝:“还请将军示下。”
立刻的,君白凤就发令:
“即日起,寨中十三坊兵马,每一个时辰,轮流开赴匪类的头顶,以铁锹挖山,区区百丈土丘,挖开便是!”
众人听见这话,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君白凤身后的山丘,眼中有些发愣。
不过也有少部分人,早早就猜到了君白凤来此,多半就是想要行发丘掘墓的事情,现在听见这话,心间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还算是在意料之中。
更是嘈杂的议论声,在现场响起:
“百丈高的土山,当真要挖开?”
“这法子听起来有些吃力不讨好,但是一旦把土丘挖开,不管里面有多少机关布置,抑或是阵法,统统都消弭了。”
疑惑的声音有,吹捧的声音不少,暗中腹诽的声音也少不了。
见众人并没有形成统一的反对意见,君白凤当即就不再啰嗦,即可呼喝:
“诸位同僚,领命便是!”
“是。”
啪啪的一阵甲衣拍打的声音响起,大小统领坊主们,纷纷应下。
余缺混杂在其中,自然也是同意了此事。
反正他的弼马坊中,老的老、小的小,在上一场和匪类的厮杀中,弼马坊中又收到了一批伤马,人手统统都扔在了照顾伤马的事情上,压根就分不出人生来去挖坟。
看着其他十三个坊兵挖坟掘墓,余缺觉得颇为自在,毕竟他用不着上场。
立刻的。
在余缺的旁观当中,坊兵们当即就换上了发丘掘墓用的器械。
君白凤似乎早就拿定了注意,刚才的议事仅仅是给大家一个面子罢了,否则的话,正常出兵,辎重内不会准备足够数千人同时开挖的铁锹、扁担、推车等物。
霎时间,热火朝天的景象,就出现在了湿漉漉的黄土雾山上。
众人仿佛蚂蚁一般,不断的啃食着眼前偌大的土坷。
特别是县兵中人,要仙家有仙家、有力士有力士,各大统领们,手中的符箓法器也不少,麾下的兵卒体内,又个个都至少是拥有一头家神傍身。
因此百丈高大的丘陵,其对于凡人而言乃是难以想象的海量工程,即便能够成功,其挖开时间也将会用年来计算。
但是在县兵们的手中,每隔一个时辰,土丘的皮就会被削掉一层。
隔上一日,土丘就会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消瘦一圈儿。
于是没过多久,仅仅三四日的时间,土丘内部就传来轰然崩塌的声音,一些正在土丘上面开工的县兵,差点就因为山体崩塌而一脚踏空,陷入土丘中去。
微弱的哀嚎声音,也是当即就从土丘的内部响起来。
那些窝藏在土丘内的匪类们,他们这些天以来,自然是想到过要干扰县兵的开挖,更想过突围而去。
但其所有的手段,在县兵们以众凌寡的堂皇大势之下,都显得极为无力。
匪类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容身的“堡垒”,一点一点的被掘开。
他们原本还打算等到土丘被彻底挖开,众人便群扑而出,和余缺等人决一死战。
哪成想,不等余缺等人的出手,挖开的土丘就先行将他们埋葬了一番。
噼里啪啦!
庞大的山体,继续崩塌,还形成了漩涡一般的景象,且有沙沙的流动声音响起。
这种声音所代表的,乃是墓室当中布置了流沙陷阱,若是一不小心的触动了机关,便会引动墓室中的流沙落下,将入侵者全部埋葬掉。
此等手段对于擅长打盗洞的盗墓贼一流,极其管用。
但是对于余缺他们这等明火执仗的县兵大军而言,压根无用。
他们只需站在土丘的边缘,笑看着一个个被活埋在了墓室中的匪类们挣扎。
等到百丈高的土丘崩塌大半,君白凤命令众人再次等待了小半时辰,直到墓室中的惨叫声微不可查,一众鬼神也从中感应到了不少死气。
她方才下令众人再次上前,彻底的将这座土丘挖开,免得内里还存在暗道,让那些匪类苟延残喘,抑或是今后又沦为其他匪类的藏身之所。
继续开挖中,些许意外自然是发生了的。
有匪类埋在了沙土中,但是身子骨坚韧,硬生生承受住了垮塌,然后在县兵们的动静出现时,他们当即就做出了反抗。
噗呲的声音,不断的在土丘上面响起来,时不时就会有惨叫声发出。
原本还信心十足的县兵们,对于挖掘墓室也变得小心起来。
即便如此,出兵剿匪,少不了会有人手折损。
君白凤对此视若无睹,反而将寨子中其余的人手全都压了上去,打算今日就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挖开此地。
于是众多将士们,轮番上阵,点火夜战。
约莫第五个夜晚,原本百丈高的土丘,被他们以人力法术,彻底的分开,露出了底部恍若一城的墓室布置。
其间的被挖出的匪类们,多达数百人,活着的也还有几十口,都被当做军功证明,给整齐的摆放在了营寨的左右。
而山丘底部的墓室一露出。
一直云淡风轻的君白凤,终于是忍不住,她主动的从军寨中走出,嗖的来到了墓室跟前,并直勾勾的盯着墓室深处。
此女的目光闪烁,她望着四周随着她而来的统领、坊主们,平静开口:
“匪类虽然已经除去,但是本将观此地,颇为邪性。
那些龟缩在此的匪类们,也都恍若阴鬼般,不似活人。尔等在外好生的看守,本将选几个人先下去一探究竟。”
她在面色各异的统领、坊主们当中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便落在了余缺和老马猴的身上,开口:
“余坊主,你身为炼度师,颇通鬼事,且随本将下去一探究竟。”
余缺的脸上毫无异色。
但是他心间一动,明白君白凤所需要的煞气,多半是就在这墓室底部了。对方应该是为了免得煞气走失,或是被其他人等瞧见,便叫停了继续挖坟。
“是,卑职听令。”余缺带着老马猴,从容不迫的拱手走出。
但是这时,突地就有叫声响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卑职一众,岂能让将军亲自犯险?”
众人躁动,纷纷抬眼看去,顿时一个个的面色更是怪异。
因为那喊话之人,正是第七坊兵的统领——费武。
此人面色肃穆,义正言辞,颇有种主动为上官分忧的模样。但是自从余缺上次和此人一斗,坊间早就流传着此人和君白凤不甚对付的传言。
如今费武站出,许多人心的绪翻滚,又都紧紧的盯向了底下的大墓,个个想法都开始活络。
“一方大坟,内里不知能有多少鬼神啊!”
“不仅仅是鬼神,若是这坟墓的主人地位高点,内里当是还会有不少的陪葬法器。”
对于此世中人而言,在野外探险之时,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遇见一座可以降服的孤坟要好了。
只要孤坟中存在鬼神,那么挖坟就是在挖宝!
因此君白凤的举动,在费武等人看来,无疑就是想要私吞了底下墓室中的好处。
一些同样心怀叵测,或是不服君白凤的统领们,其眼神愈发的跃跃欲试。
君白凤停下了脚步,她漠然的转身,紧盯第七统领费武,淡淡开口:
“费统领,你是想要违反军令吗?”
这话一出,让在场的众人们面色微变。
一地主将的军权本来就极其之重,眼下众人又的确是在出兵中,君白凤的任何话对于他们而言,都可以算作是军令。
不说当面违背了,哪怕只是私底下议论,君白凤都可以用“扰乱军心”为借口,当场斩杀了他们。
第七统领费武的面色陡变,但是他却并没有当场认错,并且向后退去。
此人将手压在了腰间的一口暗红色囊袋上,目光闪烁不定,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再坚持己见。
他费武如今有一口六品法宝在手,且麾下执掌着一支坊兵,只要君白凤无法当场就将他收拾了,他就可以退回坊兵中和此女对峙。
霎时间,现场的气氛就变得紧张。
原本还勠力同心、共同掘墓的县兵,已然是剑拔弩张。
正当县兵中的老好人们,想要站出来打圆场时,君白凤却是忽然面上一阵轻笑。
此女竟然主动开口:“也好,费统领你们既然有如此好意。本将也就不要不识抬举了。”
话语落下,君白凤就身子一侧,让开了底下墓室的入口处。
众人见此女竟然选择了退让,纷纷惊疑。
特别是那费武,他有几分不敢相信的看着君白凤,旋即眼中又生出浓浓的警惕:
“这婊子,莫非刚才是在激将我?”
大坟大墓虽然是宝藏,但是内里自然也存在着风险的。
不过统领费武估量了一下墓室底部的阴气程度,他在心间暗暗道:“看来此墓室中,很可能存在六品左右的鬼类,而这婊子觉得我不行……”
但是摸着腰间的五通囊袋,此人一咬牙,当即就应声:“是,卑职领命!”
费武大跨步上前,口中还呼喝:
“诸位兄弟,若有异样,且记得接应我。兄弟我若是在底下捞到了好处,也肯定不会忘记诸位兄弟的。”
另有数个统领闻言,面色变换间,竟然也选择了主动出击,当即就带领着一伙亲兵,耗子般也往墓地的底部钻去。
而君白凤则是领着余缺,皮笑肉不笑的继续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几丝冷意嘲弄。
只不过她的表情都被掩在面甲之下,除去余缺能够察觉几丝端倪外,在其他人眼中,她一直都是淡漠模样。
等到几伙统领,都各自消失在墓室中后,君白凤也就拍拍手,领着余缺,直接往那统领费武消失的地道入口走去。
这时,余缺和老马猴随行着,耳边隐隐就听见了此女的讥笑声:
“连窝藏在这里的匪类,都不敢下洞。此等洞府,他们是怎么敢的啊。”
余缺闻言,心间一跳:“洞府?”
等到他刚一踏入墓室的阴气中,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出现,连他的祖庙都难以庇佑,下一刻就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