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乳白色的云自高空倾泻下来,就如同壮观的瀑布。
雪崖山上的雪已经被诸多造化人物大神通、乃至造化造化神术消融。
甚至这广大、高耸的山川都已经有一半崩塌。
所幸西南连绵的群山中,瘴气密布,猛兽成群,并无百姓居住。
否则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无异于天上的仙神争斗,降下灾祸。
虚空中一片寂静。
这些地位非凡的人物正注视着那位佩剑少年。
那少年吞服神秘丹药,杀去如此之多的玉阙,甚至连玄府、天宫都被他击败,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如此大战之后,少年似乎也极为疲累,身上真元枯竭,血气不济,面色苍白,身体还微微有些颤抖,仿佛生了一场重病。
可即便如此,这少年登山的步伐却依旧坚定。
他不疾不徐,缓缓登山,一路直上山巅。
虚空中的人物沉默不语。
正因为这陈执安,六姓世家又有许多伤亡。
谢茂行、卢清和神色平静,目光在陈水君、陈执安二人上不断巡梭。
背负双手的王渡神情冷峻,却又看不出情绪城府来,仿佛对于这场赌约,对于陈执安手中那一柄剑,并不十分在乎。
“可惜了。”
来历不明,久居栖霞山的青衣刀客同样看着陈水君父子:“可惜了。”
不光是青衣刀客。
谷阳子、李朝山、裴溪闻也觉得十分可惜。
陈水君名登骑鲸碑上第三。
陈执安少年人物,却已经有乃父气象。
这二人本应当前途无穷,却偏偏染上道果因果。
这活着的道果价值太高,将道果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大的机缘。
因此机缘,陈水君也好,陈执安也好,拦在路上,便只能彻底扫清。
“不过一柄剑,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谷阳子徐徐摇头,他手中的拂尘飘散,诸多造化神蕴流转于虚空。
隐隐之间构筑出许多大神通。
这些大神通蓄势待发。
此间如此之多的造化人物,即便陈水君手中多了那一把剑,又有何妨?
如此作想者,并非谷阳子一人。
谢茂行身上灵气丛生,他脸上的苍白已经散去许多,他也缓缓站起身来,一缕剑气高悬。
“宋相赌你握剑……让我来看看,握剑之后,又会有何不同。”
天地之间,大神通与造化神术隐入虚空,乃至有一道阵法悄然被布置于雪崖山周遭,仍然杀机遍布。
而那化为云气人脸的道玄宗主,却看着眼前一处虚空波澜。
云气人脸正前,那玄玉签筒还在不断摆动,又从中飞出一个玉签来。
那玉签升起,云气人脸如同新月一般的眼眸,看了玉签一眼,又对着虚空波澜摇头。
“大夔签。”
云气人脸说道:“这意味着天下将有大获,也许能挽天倾。”
那波澜中,传来宋相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宗主以为,这大获何解?”
风声呜咽,为道玄宗主传话:“道玄宗会得此道果,道玄宗会因此而多一位持道子,对于天下,对于天倾,都是大获。”
那波澜中无声,直至几息时间之后,长风吹过那玄玉签筒,又吹过虚空中的玉签……
“这签筒是你的造化之基。”宋相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它将你推到了高处,足以俯视绝大部分的人间,可却又让你太过执着,蒙蔽了你的心绪。
你专注于天下终将到来的灾祸,却对于人间已有的灾祸视若无睹……
道玄宗要持天下道正,可是迷信自己的造化之基,未尝不是一种魔念,未尝不是一种不正。”
虚无之中,一片寂静。
道玄宗主似乎未曾听到宋洗渠这一番话,目光仍然落在那山川上。
“你应该信守诺言了。”道玄宗主轻声低语。
“自然要信守诺言。”虚空中的波澜消散许多:“毕竟我还想再活一两个年头,只是宗主,这雪崖山下残存的龙脉,其实也足够阻拦你一阵了。”
道玄宗主似乎浑不在意。
“大虞龙脉众多,仙士执龙,令无数强者忌惮,可倘若宋相信守诺言,一处龙脉之力,却也难不得我。”
“最起码能够……拦你一阵。”
长风吹过,虚空中的波澜彻底消散了。
天光已然大亮,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悬浮于云海之上。
辽阔云海一片金光灿烂,壮阔非凡。
便是在如此辽阔中,陈执安登上高峰。
李音希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又或者有其他原因,早已在屋中酣睡。
陈水君不知何时从这雪山上抓来两只兔子。
两只白兔还活着,被陈水君捏住长长的耳朵。
陈执安登上山巅,陈水君正看着这两只白兔发呆。
“爹,铁锅、香料、葱姜蒜,我都带着呢。”
陈执安面色苍白,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放在诞生不久的石桌上。
陈水君却仍然注视着这两只兔子,几息时间过去,忽而感慨:“这雪崖山面临如此灾祸,发生了一场大争斗,活在山上的生灵几乎被全部斩去。
可这两只兔子却藏匿于洞窟深处活了下来。”
陈执安再度吞下一枚天丹,抬头望向天空,却不见什么强者踪迹。
“既然如此,就索性放了它们吧。”陈执安随口说道:“大难不死,成为盘中之餐,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陈水君点头,他放开手,一缕清风吹起,这两只兔子便随风而去,又不知去了哪一处山头。
陈执安感知到这石桌上,还有一道残存的元神瑟瑟发抖。
他心生好奇,神蕴流转,落入这残存的元神中。
“原来是谢叔父。”陈执安嘴角浮现笑容,忽然眼珠轻动,一把抓过这残存元神。
元神惊颤。
陈执安耳畔有神蕴来临,无非是些求饶之语。
他却恍若未闻,手中的元神徐徐消散,落入了无矩楼中。
“这元神,对你有用?”陈水君询问。
陈执安点头:“有大用。”
陈水君若有所思。
面色苍白的少年又站起身来,来到那草庐之前,望向皱眉睡着了的母亲,脸上浮现出一些笑容来。
“爹,我千里迢迢为你送来此剑,现在你应当有把握带着娘亲逃了?”
陈执安询问。
陈水君略略思索,就此拂袖。
他拂袖之间,虚空中遍布的云雾,诸多遮掩的神通全然消散了。
陈执安抬头看去,瞳孔顿时一缩。
却只见数千丈高空中,他曾见过的卢清和正低头注视着他,眼神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有腰佩双刀的刀客,手持拂尘的道士,背负双手如一座山川的壮年人物。
持剑的女子、背负长枪的男子,则站在远处一座高耸的山上。
陈执安抬头数了数,不由喉结耸动。
“这些人不会都是……”
陈水君点头。
陈执安顿时沉默下来,又看向桌案上那一把长剑。
一柄名剑,如何抵得过七尊强者?
“其实还有一些。”陈水君说话间,又指了指远处:“那里有一个自诩正道,却不知自己已然走偏了的道人。”
“虚空更深处,还藏着心思深沉之辈。”
陈执安深吸一口气。
恰在此时,这一座雪崖山上却如有雷动。
陈水君也看向梨宝剑。
龙脉翻涌。
那高处的道玄宗主、谷阳子,都已经出手。
山河风波流转,是宋相送给陈水君,送给道果的礼物,也是最后的防线。
于是陈水君站起身来,对陈执安说道:“你在这里等着,山下的龙脉也许能够保你一条性命。”
他说到这里,又微微一顿:“其实你不该前来冒险。”
陈执安却并不回答,反而看着放在桌案上的一枝红豆。
“陈水君,你还不握剑吗?”
谢茂行剑气鸣响,化作汹涌云流,呼啸而过。
随着那龙脉渐弱,他也不再隐藏眼中的杀机。
卢清和、王渡已然踏前一步。
李朝山、裴溪闻一缕缕气机,也就此锁住陈水君。
恰在此时……
天地之间忽然传来一道叹气声。
随着这叹气声传入众人耳中,极远处云雾层层散开,露出一座山头!
那山头上,浮剑山主樊玉衡以及样貌如同七八岁女儿的栖霞山人,显露行迹。
王家家主王渡皱眉,眼中有雷光闪过。
谷阳子向二人行礼,却一语不发。
那青衣刀客同样向栖霞山人行礼。
“两位山主。”谢茂行头上高冠闪烁光辉,道:“你们……所为何来?”
樊玉衡苦笑一声,沉默不语。
那栖霞山人却面容坚毅,摇头说道:“这大虞广大天下,大半都已是六姓以及诸多世家掌中天地,为了一枚道果,又何须杀了陈水君、陈执安这样的人物。”
“天地间灾祸丛生,陈水君若能执掌四时,莫说对于我大虞,便是对于整座天下,都大有裨益。”
樊玉衡身上云气流转,目光与还有些诧异的陈执安碰撞。
卢清和却道:“执掌四时固然极好,可自有历以来,便只有大息太祖降伏蝉魔……细数这数千年岁月,悟得四时蝉者,也有那么二三人。
其中有人陨落,也有人迷于蝉魔,为祸人间!
二位山主,你们又如何能够确认,这陈水君就能够执掌四时,而不会迷于蝉魔?”
“而且……道果因果太大,总要择主,大虞不去采摘,有朝一日便会被其他国祚的强者摘去。”
他说到这里,眼神逐渐冰冷:“二位山主,离去吧,便是多你们二位,此事定局也不会生变,反而会变成二位的厄难。”
樊玉衡、栖霞山人抬头四顾,看到了满天的大神通,看到了诸多造化神术,也看到气魄雄浑的三位家主。
樊玉衡感知着自己宝剑上的剑气,神蕴流转,心中还在揣测。
“陈水君有了第四柄剑,执掌四颗剑心,必然能够与造化比肩……我们倘若能拦住这些人物四五十息时间,也许他便能够带着那道果同去。”
“四五十息……谈何容易!”樊玉衡眼神中闪出一道光辉,敢知道那龙脉中的力量,正困住道玄宗主,困住谷阳子,以及那青衣刀客。
可即便如此,此间仍然有五位造化。
其中三位,甚至是六姓家主,修为都要强过他。
他心中思忖,望向陈水君。
陈水君向二位行礼,樊玉衡终究叹了一口气:“但愿宋相没有料错,但愿这陈水君往后确实能够执掌四时。”
一缕剑气从他身后的宝剑中绽放开来。
宝剑……就此出鞘!
一时之间云流四起,剑气飘然!
栖霞山人身上的道袍随着云流而动,她向众人行礼,眼神却异常坚定。
王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缓步朝前,天上惊雷炸响!
“二位……”
“造化天端也分强弱,你们二人……尚且拦不住我一人。”
王家家主跨步而来,一步之下不知走过几里虚空,他身上血气汹涌,轰然鸣响,强烈的气魄遮天蔽日!
栖霞山人、樊玉衡同时皱眉,感知到这位王家家主的恐怖气魄!
一位……尚且如此。
五位造化一同出手,又如何拦得住?
“我二人受宋相所托,尽力而为。”
“一旦出手,请二位道友尽力奔逃,活下命来,才可成道。”
樊玉衡声音传入陈水君耳畔。
陈水君再度向二人行礼,他感知着逐渐变弱的龙脉波动,眼神却落在那一柄剑上,询问陈执安:“这剑叫什么?”
陈执安正惊讶于那王家家主如同烈日一般的血气,闻言摇头:“还来不及起名。”
“你送来此剑,就为这一柄剑起一个名字。”
陈执安思索几息时间,道:“成为四季之首,天地之初,便为春初,如何?”
“也好。”陈水君眼神变得越发深沉,又深深看了那草庐一眼。
那草庐中,李音希还在安睡。
陈执安沉默间,眼中还带着些不舍。
陈水君朝他微笑,探手,握住这春初宝剑!
眨眼间天地生变!
最先出手的,正是那血气如烈阳、惊雷的王渡。
他一步跨来,血气笼罩百里之地,天地间雷霆阵阵。
只见他身上散发金光,呼吸间云海蒸腾,身躯也变得高大万分,宛如一位巨人。
他大手探出,双臂中不知有多少隐窍散发出浓厚的血气,就此狠狠一压!
轰隆隆!
恐怖爆裂的声响就此传来,樊玉衡云中剑心争鸣,身后那一柄名剑直飞而出。
宝剑出鞘,天地骤暗,百丈灿烂剑气劈开云层,劈开漫天的火光,乃至周遭山岳上,被斩出重重沟壑!
剑气与浓厚的血气碰撞,天下忽然变得一片惨白。
可怕的冲击四散而去,只去百里之外。
樊玉衡面色瞬间变作苍白,而那王渡全面不改色,仍然踏步前来。
他踏足虚空,引发重重气暴,周遭的罡气凝成无形血气山川,似乎是想要镇压周遭的一切。
这位王家家主的威势,实在太过猛烈,令人惊诧!
而此时这一片天地间,出手之人,却并非只他一个!
卢清和端坐虚空,长袖飘然,化作天地大幕遮天蔽日。
谢茂行剑气昂扬,玄妙不凡。
李朝山手中那一把名枪上光芒璀璨,裴溪闻弹指,她腰间的宝剑瞬间分开,化作二十四柄飞剑!
强者出手,与天灾无异。
而这几位大虞六姓的人物,比起樊玉衡、栖霞山人心中所想,更加强横。
栖霞山人拂尘轻动,身后一座山岳虚影若隐若现,那山岳中灵气蒸腾,云流飘动,仿佛含着种种道真。
那是栖霞山倒影。
栖霞山就仿佛与栖霞山人同生,栖霞山几乎化作实质,横亘于雪崖山前!
可任凭栖霞山人修为再强,又如何能拦住如此之多的人物?
当远处一点寒光刺来,二十四柄飞剑闪烁光辉,斩去周遭十二峰,也斩去这一座栖霞山倒影。
便也是在这顷刻间。
那天上,一座大阵映照而来,锁住雪崖山。
“陈水君,你可还想以命换命?”
谢茂行声音隆隆,大阵直下,仿佛令他不死!
而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须臾中。
王渡双拳缠绕着种种异象,仿佛有金乌振翅,眼神中杀伐气纵横。
他一路前行,樊玉衡的剑气落在他恐怖的肉身上,又化作虚无。
“这王渡已然修成了金乌身,想要拦他,简直难如登天。”
樊玉衡咬牙,远处的栖霞山道引起轰然崩塌。
李朝山手持长枪,一枪刺出,枪尖迸发种种残影,迸发出火星来,仿佛要刺穿虚空。
樊玉衡脸上的无奈更深重了一些,神蕴扫过,落在雪崖山上。
却见雪崖山上,持剑的陈水君竟然未曾离去,而是低头看着桌案前的陈执安。
陈执安手中拿着那一枝红豆,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没有走?”
樊玉衡思绪闪动,心中焦急,只觉那王渡气魄越发强悍,自己已然根本无法阻拦了。
便在这十万火急之时……
却又见了……远处的天地间,一道光辉乍然迸发,四柄长剑自虚空中飞来,这四把长剑各有不同,剑身倒映出大蛇、白虎、夔牛、巨猿四种异象。
不过极其短暂的瞬间,四柄长剑破开虚空,引动天上雷霆,绽放出皎白的剑气。
爆鸣声传来。
百十座山川震动。
王渡可怕的肉身终究停顿,他周遭的猛烈血气被这四把长剑斩去,盘旋萦绕的金乌以化作漫天光辉,就此消散。
王渡眼神微凝,抬眼看去。
却见那远方的天空中,有一位头戴斗笠的白衣剑客长身而立,看不清面容。
长风吹在她身上,吹着她白衣飘动。
百丈剑芒在他身躯周遭肆意盘旋,而那四柄长剑再度横飞而去,落在他的肩头!
“闻人织弦!”
王渡皱眉,百里战场血气倒卷,他身上的气魄也再度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令山石坠落,林间草木皆死!
如此人物争斗,方圆数百里之地,已然皆为战场。
樊玉衡、栖霞山人见了来人,眼神略略轻松了许多。
“道友,莫要犹豫……”那浮剑山主神蕴流转,落在陈水君耳畔。
可陈水君此刻却在皱眉,注视着陈执安。
陈执安握着那一枝红豆,眼神中带着些意外,看着这枝红豆香气越发浓郁。
陈水君本来打算带着李音希远遁。
但当陈执安手握红豆,感知到红豆生出变化,陈水君眼神忽变。
他神蕴流转,遍布数百里之地。
只觉着广大所在,不知遍布了多少杀机,便是能逃出这满含种种杀机的所在,总还有许多人觊觎……
“与其如此……”
陈水君手中春初熠熠生辉,春风吹拂在这宝剑上,青绿色的剑光流转,仿佛能够令群山复苏。
“还不如信手一番。”
陈水君抬头。
卢清和、李朝山已然破开栖霞山倒影,来临雪崖山上。
卢清和身上灰衣飘然,枯瘦的面容沉静,眼神却直落在陈水君、陈执安身上,带着分明的杀机。
在他看来陈家父子各有机缘,此时正是抹去他们的最好时候。
只见卢清和轻敲虚空,又一座大阵冉冉升起,那大阵中,有一座铜棺若隐若现,乃为阵眼。
大阵罩住雪崖山,雪崖山轰然作响。
而那李朝山出手则更加简单直接,他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长枪随意刺出,枪尖上有灵气旋转,仿佛化作吞噬漩涡,要将整座雪崖山尽数吞去!
闻人织弦拦住战力最强的王渡。
樊玉衡暂且挡住负伤的谢茂行诸多剑气。
栖霞山人栖霞山倒影再现,锁住裴溪闻那二十四把长剑。
可卢清和、李朝山却已经破开重重阻拦,带着大阵,带着恐怖的造化神术,杀伐而来!
整座雪崖山都在震颤。
“陈水君,你逃不出这西南群山。”
卢清和声音便如同自幽冥而来,生冷而又凶戮!
陈执安此时恍若未闻,仍然看着手中红豆。
而陈水君神蕴高悬,思绪便如云气一般流动。
“两位造化天端,卢清和更是已然圆满。”
陈水君眼中全无惧怕,他又有一道神蕴,最后看了一眼李音希,看了一眼陈执安。
“可是……谁又说我要逃?”
陈水君轻拍腰间。
朱夏、秋藏、玄冬忽然各自化作一道流光,直飞而去。
顷刻之间,群山越发震颤。
天空中仿佛又添一轮烈日,高照天下!
大雨倾盆而下,却又含着诸多剑气。
霜色寒芒,已经冻结了数十座山峰,奔涌的云海似乎都被冰冻。
蝉鸣声四起。
陈水君的剑光,已然圆满,无处不在,又与天下相合!
虚空都被这无处不在的剑光笼罩。
李朝山那能刺穿山川,能够吞噬山上一切生灵的一枪,当先被剑气所阻,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逸散而出的灵气四散,落入群山中,传来惊人的轰鸣声。
宛如地脉雷动,地龙翻身!
烟尘四起,云流四散。
而从这烟尘、云流、大雨、剑气中,陈水君已然迈步至上,他步履坚定,朝那天上的大阵走去!
他脚下有四时轮盘旋转,每踏出一步,便迸发出诸多剑气,剑气流转,仿佛能够镇住这十万群山!
恰时,虚空中有春风拂动,种种玄妙从陈水君那新的春初剑上流转而至。
被栖霞山人阻拦的谢茂行抬头……
“又一种剑心!”
剑气越盛,陈水君直登云上,当他手持长剑,朝前一刺!
长剑如风,剑气自剑刃上弥漫而出,恰如春风流转。
剑光直去二三十里,刺出一片生机复苏!
卢清和低头,当他的造化大阵发出轰鸣之音,当他的灵气崩散,他眼神终究大变!
“这是什么剑气?”
剑气与生机融合为一处,每过一寸之地,剑气便越发炽盛,越发浓郁,他那万分可怕的造化大阵就此崩解。
而李朝山身形闪烁,枪刃上凝聚了九重天罡,百里之地的天地为之震颤!
长枪横扫,灵气所过之处,山川粉碎,溪流蒸发,枪刃直取陈水君咽喉。
陈水君手指凝成剑指,指向那长枪,自己却又后退一步。
一幅丹青画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天地。
李朝山、卢清和尽数跌入这丹青画中。
道下骑鲸至宝。
蝉鸣枯荣图。
朱夏宝剑带着烈日光辉,扫过虚空,拦下那长枪。
而秋藏、玄冬直飞而去,天地仿佛霜冻,虚空中又有雷霆落下,大雪纷飞,万物凋落。
雷动!
万物凋零!
霜降剑气!
诸多神通被陈水君信手拈来,四时轮盘在他脚下不断旋转。
卢清和乃是上原卢氏当代家主!
李朝山乃是太涿李家造化人物!
可现在,陈水君执掌四剑,剑心鸣响相辅相成,天地万物都供给陈水君源源不断的灵气。
剑气横飞之间,卢清和大阵破碎,李朝山枪身震颤。
二人面色肃穆。
唯有陈水君长衣飘然,踏步而来。
“不过是一柄长剑,这陈水君何至于又变得如此强悍?”隐在暗处的神蕴中,有人揣测。
直至那四柄长剑悬在空中,亮出剑光。
令龙脉之力消融,又望向陈水君的道玄宗主,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看似四种剑心,实际上却只有一种。”
“陈水君蝉魔未曾圆满,竟然已经能够踏足如此境界。”
“他的剑心圆满了,自此天下习剑者,眼前又多了一座高山。”
轰隆隆!
他神蕴落下,那雪崖山下发生一阵轰鸣。
不断摆动的玄玉签筒中飞出一根玉签。
玉签生光,光芒洞穿虚空,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
道玄宗主看向不远处的谷阳子。
“我来撑起龙脉伟力……你去与卢清和、李朝山一同吧。”
他话语落下。
谷阳子手中拂尘轻动,万千丝线遍布虚空,便如同太阳光辉。
瞬息间,在这万千丝线收缩之时,谷阳子已经踏足虚空,转眼来临。
卢清和皱眉。
他身为上原卢氏家主,今日却要与其余两位修士,一同出手,才能够杀了这陈水君。
这未免令他有些羞耻。
可羞耻之后,便是更甚的杀机。
他广袖遮天蔽日,又有一座大阵瞬间显现。
李朝山长枪如同一条天龙,引动天地灵气,这百里之地化为漩涡。
谷阳子拂尘遍布天下,天地间金光一片。
樊玉衡看到这一幕,眼神中的担忧反而平静下来。
陈水君短短几日,从造化之境下无敌,到手中长剑足以以命换命,震慑造化,再到剑心就此圆满,以一敌二上去不落下风。
一切种种,都证明陈水君之不凡……
可再也不凡,终究也有极限。
四时蝉未曾圆满,以一敌三,陈水君便是今日死了,他的名讳,他的剑气也足以长在长载史册!
“可是……你为何不逃。”
樊玉衡颇觉可惜:“若是逃了,即便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可总有活命的机会。”
“现在,他岂不是在送死?”
樊玉衡剑气如云流,遮天蔽日,与周遭的云海化作一处。
陈执安握着手中的红豆,以他的修为,看不清天上的争斗,只有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在他耳畔炸响。
他心中也有一丝担忧,想了想,便又高声大喊:“爹,实在不行就先跑路……”
陈执安话音未落,自大雨滂沱的虚空中,陈水君手握春初,踏步而出。
他看到谷阳子亲自前来,没有听到陈执安的话,脸上不知何时带起一抹笑容。
“我的修为,还不够以一敌三。”陈水君神蕴流转,却又流向虚空。
眨眼间,天地云流顿深,风波又来。
高耸的骑鲸碑显现而出。
陈水君脚下四时轮盘旋转,大风大雨大雪各有剑气流转,暂且拦住三位造化。
而那骑鲸碑中,又有光辉照下,凝聚出两位道下天生化身!
“陈水君想做什么?”
“他想要登顶骑鲸碑!”
谢茂行、卢清和,甚至被闻人织弦拦住的王渡,都清楚的察觉到了陈水君的意图!
以一敌两位天神化身!
登顶!
骑鲸碑!
可是,想要战胜骑鲸碑上二甲天神,又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
却只见,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光芒照下,化作一座帝座,帝座上有一道金光身影大马金刀,端坐于帝座,就好像是一位盖世的帝王。
而那帝座不远处,金光浮现,又出现一架战车,战车燃烧金色的火光。
战车上,一位身躯高大,气性有如天上星斗的将军,披甲而立。
陈水君一指,玄冬裹挟着大雪,裹挟着冰封万里的剑气,搅碎虚空中谷阳子那万千道如若光线一般的金丝。
脚下轮盘却转的越发快了。
蝉鸣枯荣图中,他变得无比年轻,眼中神采四溢。
卢清和、李朝山、谷阳子猛然感知到了一些什么,匆匆后退!
而陈水君在此刻弹指,四时归墟道下大神通绽放开来。
四时齐动!
天地生变!
陈水君神蕴一动,四道剑芒挑破虚空,牵引着难以想象的剑气坠落,落入了那四时归墟神通中!
轰!轰!轰!
天地爆鸣!
四时归墟连同那诸多剑气,骤然炸开了!
四散的灵气奔流,几座山岳倒塌,大地深处裂缝,宛若世界末日。
而那位帝座上的王者,以及那位战车上的将军,刚刚凝聚身形,显现而来,却在顷刻间就被这恐怖的力量吞噬。
陈水君气息奄奄。
而那天上的骑鲸碑却亮出光辉。
大乾观星台上,十龙主商逐炁原本背负着的双手缓缓落下,皱起眉头。
剑墟剑天官王玄章腰间细长的宝剑不断震颤,宝剑上的剑光又减弱几分。
而他们的名讳,自骑鲸碑上移下一位。
陈水君之名,在此刻登顶!
便成骑鲸碑上第一甲。
凶猛的道下灵气涌入陈水君蝉鸣枯荣图,种种信息涌入他的脑海中。
陈水君面色苍白,咳嗽几声。
卢清和、李朝山、谷阳子已经卷土重来。
“他真元枯竭,正是时候!”谷阳子眼眸里带着煌煌正气,杀伐动天。
卢清和、李朝山造化神术高悬。
他们今日,要杀一位骑鲸碑上第一人。
趁着他引爆道下大神通,真元枯竭之时。
而站在虚空中的陈水君,却在此刻抬头。
无双的灵气似乎改变了他身后的蝉鸣枯荣图。
这一幅图画扩张开来,笼罩方圆五百里。
陈水君便在此刻神蕴轻动。
丹青画中,蝉鸣声阵阵。
春风徐来,万物轮转,继而复苏。
陈水君脸上的苍白瞬间变作红润,身躯中的真元转瞬间变得无穷无尽。
他轻轻挥动长袖!
四把长剑破空而来,带着四时玄妙,带着一种崭新的道下大神通,落在陈水君手中。
蝉鸣枯荣图中,仿佛有人添上一笔。
在这图画中四把长剑竟然难以想象的合四为一,化为一把银色长剑。
陈水君握剑,随意横扫!
铿锵!
扭曲了百里虚空的长枪被他扫落,李朝山倒飞而出。
陈水君一只手上大风呼啸,他就此一握,握住漫天的丝线猛然一扯,枯荣图中已经垂垂老矣的谷阳子手中的拂尘,被陈水君扯来。
丝线猛挥,那拂尘便如同陨落的星辰,砸在天上的大阵上。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鸣声传来,那一座造化大阵就此崩碎。
而陈水君此刻,却不知何时出现在谷阳子身后。
那崭新的长剑一刺!
刺入谷阳子胸中,又有枯荣气象,带去了谷阳子的生机。
谷阳子脸上还带着深深的惊诧,双眼逐渐灰败……
天地寂静。
卢清和、李朝山面容难看,眼神惊惧。
不仅是他们,王渡、裴溪闻也已经退去百里之外,握刀的青衣刀客正在庆幸!
陈水君捏起谷阳子残存的一道元神,随意扔给陈执安。
造化修士也并非不死,绝非不灭。
有造化修士死了,其余造化才会恐惧。
陈水君深吸一口气,蝉鸣枯荣图还在不断扩张,遍及方圆千里之内。
而雪崖山下的龙脉隆隆之音,也终究消散了。
ps:这章9k,今天应该没有了,作者君老婆晚上不在,我还得看孩子。
这个剧情出场的人物太多了,作者也没办法在兼顾这么多人物的情况下一章马上写完这段,但是明天应该差不多,结束这段,下一个剧情就要开白玉京线,尽快让白玉京主出来转转,其实作者比你们还要心急,无奈没办法一天写完。
明天再看吧各位老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