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仙宗  第23章 师徒

类别: 仙侠 | 修真文明 | 重明仙宗 | 爱吃han烧白   作者:爱吃han烧白  书名:重明仙宗  更新时间:2025-02-20
 
乾丰四百四十八年冬月初七,值神天德,百事吉利、不避凶忌。

这日天头落下大雪,韩寻道身披彩绫锦裘、足踩着一柄上品飞剑,才从重明小楼中走出,朝着重明宗在洪县那块二阶下品灵田行去。

这飞剑是其师叶正文自他参加过今岁的小比过后,刚刚才赐下来的。

韩寻道年已二十五岁,而今已是练气六层修为,在重明宗一众内门弟子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人物,毕竟这修为进益比起当年的蒋青也差不得太多。

是以为了奖励前次宗门在小比上头表现颇佳的韩寻道,叶正文便将这柄多年未用的闲置法器奖赏给了他。

后者自三年前学林山之役伤在铁西水手中方印过后,身子便就一直不好,修为上头更是难有进益。因此叶正文索性就闲下心来,于疗伤之余专心授徒。

除此之外,每月内门讲道、真传演法他这位筑基长老也几乎无有缺席,算是为愈发苍老的裴奕分了不少负担。

说起来,裴奕作为蒯家女婿,却并未因了蒯恩做了南王徒弟,而得以鸡犬升天。

匡家人显是对蒯恩非一般的看重,非但不与重明宗上下泄露这位红人的半点踪迹,便连本就不多的蒯家族人,也都尽被宗室派人接到了京畿过活。

这也算是彻底断了某些想拿蒯家这层关系,大做文章的掌门心头那些,没骨头的肖想。

只是那些被蒯恩好容易用好话招徕的散修赘婿,却无有这份好命,无一人可跟着去京畿道享些福来。

这也意味着,唐固蒯家的部分族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又要换一个更能令得她们满意的夫家。

不过这通变故,对于这些散修们倒也不全是坏事。

毕竟蒯恩不在了,他们照旧与从前一样,安心挨着重明宗做些劳苦活路便可好生过活,也不消再被旁人从报酬中分润半分。

而裴奕与蒯氏这一家子,倒不是不能跟着蒯家同去京畿。

只是匡家人告知时候也言述得十分清楚,去是能去,但往后若是想要再回来,却不晓得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裴奕到底放不下族人与重明宗,蒯氏也确是贤淑,听了丈夫打算,也未有吐出来半个“不”字,只安心守着那个照旧在她心中高大挺拔的裴家哥哥本份度日。

不过到底两夫妻这些年来用心没有白费,去了京畿的几个蒯家修士,也想了办法,为裴奕寻医问药。

匡家人显是对他们相当不错,因了在半年前,甚至有一位二阶上品的丹师,受了蒯家人的请托,从京畿道乘着宗正府为云角州廷送运送物资的飞舟出诊,专为裴奕号脉而来。

虽然这位丹师看过伤势之后只言以他手段药石无医、照旧无法为裴奕延寿,但只蒯家人这份心意,便足够暖得裴奕觉得自己能够多活几月。

虽然筑基一事,裴奕还难得寻到眉目。但在炼丹一道上头,他却有些一日千里的意思。

就似是突地开窍了一般,明明前些时候裴奕才是个泯然于众的中品丹师,而今才过了没几年,他便已经能炼制出来一阶极品灵丹。

这速度初听起来或还不觉有异,但细一思量,“一阶极品丹师”这几个字眼,却是好些丹师皓首穷经一辈子都远远达不到的高度。

至少重明宗自张祖师以降二百余年中,也只在本代,才出来裴奕这么一个独苗苗。便连传授裴奕炼丹本事的那位连师叔,其出走时候,造诣也远比不得前者。

固然对于已经有四尊本门筑基坐镇的重明宗而言,再出一位一阶极品丹师也只能算得上一件锦上添花的好事。

但凡事不可只看表面,对于根基浅薄的重明宗来讲,有任一弟子在任一方面取得前人未及的成就,都是值得庆贺的。

而好容易在丹道上头才有突破的裴奕自不会闲着,直接在善功堂内挂了牌子接受请托,专拿出来宝贵时间为重明弟子专门炼制丹药。

挣得了足够多的善功过后,裴奕便在宗门大库里头拣选了不少珍惜药材,专为门下三个弟子量身定制合用丹药。

特别是其首徒康荣泉而今正在筹备筑基的关键时刻,现目前最是需得他这做师父为其提供助力。

康荣泉还在洪县与周宜修一道为康大掌门种植月蕨,这是件殊为要紧的事情,耽搁不得。

是以师徒二人暂时不得聚首,裴奕便只得嘱托正要去为寒山四友赠送请帖的韩寻道将丹药一道带过去。

不过后者得了裴奕差遣之后,却是专门往重明小楼行过一趟。

这几年发生了好些事情,周昕然对于周宜修的怨念早已淡了许多。

特别是自她与段安乐的孩儿诞下过后,周宜修花费重金请托袁晋为这小外孙打造了一件护身法器过后,父女二人就更难有什么隔阂横在其中。

韩寻道从周昕然处取过其为周宜修购置的裘衣过后,未有停歇,途中甚至奢侈到拿灵石赶路,方才尽快在洪县这块月蕨田中,见得了周宜修与康荣泉这对稼师师徒。

“寻道拜见周师叔、康师兄。”

“嗯,劳烦师弟稍待。”康荣泉此时正赤足立在灵土里头,对于韩寻道的到来反应不大,便连头都只抬了不久,便就又埋了下去。

一旁坐在小矮几上头的周宜修接过韩寻道带来的裘衣过后,却是显得十分热络:

“竟是寻道来了?快坐快坐,师叔我才让喆儿带商队路过时候为我捎了好酒。今日天寒,正好兑了你张师姐送来的灵蜜,一道温来喝了。”

周宜修修为虽还不如自己,可却是而今重明宗内仅有的几名长老之一。

韩寻道有点儿眼高于顶的坏性子,固然心头对周宜修这等修为不济的长辈并不尊重十分,但也自是不敢怠慢分毫,行礼过后、方才坐下。

屁股才一落上交杌(马扎),他便开口赞道:“张楽师姐的灵蜜近来很是紧俏,据传重明小楼里头都卖脱销了,师侄未想竟能占回便宜,得此口福。”

“哈哈,”听得自家徒弟遭人夸奖,周宜修自也颇为高兴,忙为韩寻道斟了暖酒。后者却不先饮,只道:“师侄等康师兄一道来喝。”

“呵,”孰料周宜修却是又笑,轻声道:“那你可难等得到他,我这小酒桌在此置了三年,这小子愣是都未来坐过一息时候。”

“这是.却是难为师兄了.”韩寻道面上讶异之色很快散去,完后便就褪了笑颜,未再开口。

“无事,不消管他的。”周宜修说完话后目中心疼之色一闪而过,又拿出张楽赠其的“素雪蜜”来灌入酒中。

随着青瓷酒瓮揭封,香气熏得临近的几棵凡木无风自动。

这是明喆带着商队行到定州时候,专为周宜修采买来的二阶下品灵酒醉影酿。

只此一坛,便需得近二百灵石才可买得。明喆家世颇好、常俸颇多固然不假,但从此也可看得出他对周宜修这小师叔有多孝敬。

要知道,这醉影酿跟大卫仙朝大多数灵酒一般无二,也无有助人修行的益处。

亦就是说,这二百枚灵石也不过只换得来周宜修这老修的几回消遣。客观而言,这等行径也足称奢侈了。

随着琥珀色的灵蜜缓缓兑入清冽的酒液,青瓷酒瓮不消人催,现出漩涡,将灵蜜灵酒融做一起。

随着酒液倾入冰玉杯的刹那,杯壁绽开六棱霜花。未饮先醉的甜香似三月柳絮拂面,细闻却藏着雨后青杏的清甜。

韩寻道纵是受了不少师长爱屋及乌,但也少有这般享受时候,不禁在目中现出亮色出来。

不消周宜修劝,他便端起酒盅,只觉初入口时如含化一团云雾,灵蜜的绵柔顺着舌苔铺开。饮尽后呵气如兰,齿间残留着类似冰糖葫芦的琉璃脆感。

“好!”韩寻道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却是彻底折服在了周宜修这调酒的手艺上头。

“哈哈,师侄喜欢就好,这方子我已呈报给了掌门师兄,想来不日就要在重明小楼里头售卖,届时宗门也能再多一进项。”

周宜修面上难掩得意,这老修心中暗道:“便是我难下得灵田,也没有白受宗门供养才是!”

他想到此处,便将青瓷酒瓮与那壶“素雪蜜”小心收回,贴身放好。

说起来,由周宜修这老稼师培育出的“素雪蕊”虽然品阶稍低,但确实是相当适合豢养蜂群的灵植。

灵蜂采摘此花酿得的灵蜜纵然品阶不高,但确是十分绵甜。仅论这一点,便连被重明宗诸多高层另眼看待的那株大槐树都比不得。

也因于此,张楽靠着驯养灵蜂这门手艺,在宗内宗外也赚得了不少的修行资粮。

只是她对于修行上头的悟性却是不佳,这一点便是张清苒亲自下场教导数月,都未令得她开窍许多。

周宜修对此看得清楚,心晓得自己这徒弟多半也与自己一般是个无命筑基的,便就将心思尽放在后者的婚事上头了。

盖因康大掌门惯来是个只进不出的性子,从不舍得嫁女出去。加之左近却也难寻得合适托付的人家,周宜修便也就熄了将徒儿嫁入高门心思。

将目光转回宗内过后,依他本意,本来是想将自家徒弟嫁给袁晋门下的野平水的。

毕竟这野家子在修行上头远比不得野平林与野瑶玲,迄今也只在练器上头有些前途,便连斗法都只一般,如此情形,想要靠着一本荒阶下品的《蛮牛经》来筑基,几是天方夜谭。

但周宜修念着他与张楽二人都在一样百艺上头稍有所成,若是结成夫妇,将来日子想来也能过得美满十分、宽裕畅快才是。

毕竟横山那块灵地名义上重明宗还是在代管着的,以康大掌门现在的眼光,多半也难看得起那处去年才升成一阶的灵脉。

亦就是说,将来野平水若要返乡与张楽重振野家,也是有路子可走的。

小家主的日子虽不甚好过,但在外头也多少能有些风光。

只看当年那陆芸娘就晓得了,如今采石山陆家在平戎县里头,也算得除了重明宗与巧工堡这两家筑基门户之外的有数势力了,出门在外,少有人不礼敬三分。

陆芸娘当年也是出了名的没姿容,便连周宜修都难匹起。而今也能凭着陆家家主的身份,寻得到一个练气巅峰、有望筑基的散修做夫君。

只是周宜修未却想到,野平水心头却是记挂着同门师姐周昕然许多年岁。

便连后者与段安乐成婚过后,面对这木已成舟之局,野平水也都要黯然神伤许久。累得那一二年里头,重明小楼中的法器出产都少了不少。

如此之下,张楽这没甚姿容的别家师妹,野平水自是难看得起。

这自是件没道理怪罪的事情,周宜修虽然心头遗憾,但也只得先暂歇了心思。

而今他年岁大了,都已九十八岁了。连他都不晓得,自己还能再活得几个年头。这身体非止再难斗得法,便连在这寒冬天下做些稼植事情,都吃力十分。

若不然,康荣泉便是再舍不得,也难阻得他离了眼前这肥沃十分的灵土。

按说如此境况下,周宜修本该吝惜心力,好生颐养天年才对。

只是自宋晖与董柳儿都殁了过后,张楽便是周宜修仅剩的衣钵弟子。所谓师父、亦师亦父,自是不能不操心的。

便算周宜修最后也难留得什么与张楽,但康荣泉与段安乐二人在其过身之后,却还是免不了要对这位师妹好生照看的。

好在甘甜的温酒总算能稍稍带走老修心中的苦闷,周、韩二人饮了小一个时辰,施了清风咒的康荣泉才祛除了汗渍泥泞从灵土中抽身出来。

韩寻道忙不迭地放下酒盅,将裴奕所托灵丹拿了出来:

“这是裴师叔要师弟为师兄你带来的丹药,他老人家还要我转述师兄,要你修行莫要急切,你年岁尚轻,筑基之事、不消着急的,便是再缓个几年,也无伤大雅。”

康荣泉认真听过,道了声谢后,便又从腰间选了个储物袋出来,再递与韩寻道开腔:“有劳师弟来走一趟,我晓得了。听闻师父这些日子炼丹甚频,想来上次我带回去的慕阳草也已用完了。

我便又重新收了两束,这次还要再劳师弟回程时候带给师父。他伤势未好,我怕他不用此草炼丹时候积累的火毒太重,再坏了身子。”

“应有之义,不敢领师兄谢。”韩寻道行过礼,便就再不久留。他身上还背着送信的差遣,自是不能再拖延许久。

他走过后,这方灵土便就又安静了下来。

康荣泉还是未有饮酒,只提起玉壶替周宜修斟满。后者也未急喝,浅尝口酒菜,轻声再叹:“这滋味儿照着世伦的手艺可差得远了。”

康荣泉低声应道:“靳师弟才从善功堂领了差遣,正在去了斤县路上。据传那里又出了个手段颇厉害的邪修,新任斤县尉便是已成筑基数年,也还是让他走脱了。这才求请到叔祖地方,要我们派人援手助拳。”

“你看看,你这些年明明与世伦都颇多交通,为甚为甚不回宗去见裴师兄呢?”

周宜修一拳重重敲在矮几上头,冰玉杯中的灵酒遭震得洒了出来,他也毫不心疼,只紧盯着康荣泉面容,似是要逼着后者说出个子丑寅卯。

这一回却是令得周宜修失望了,康荣泉显也觉得前者那目光灼灼,但愣是顶着心头炙烤之痛,淡漠脸色,未发一言。

周宜修见得此景,却是更怒,伸指骂道:“你呐!你还真是个孽障?!你难道真不晓得,裴师兄固然因了裴师侄战殁心如刀绞,但又怎可能怨你半分?!师徒父子、师徒父子!你有个什么怕头?!”

康荣泉只将脑袋埋得更深,这场景直静到周宜修都能听得到前者刚采买来的几根翻地蚯蚓在灵土中蜷曲前行。

老修目中怒色涌出,正待再骂,低垂着脑袋的康荣泉才在此时涩声开口:“正是因了师父不怨小子,小子方才不敢回宗。”

周宜修甫一听得此话,原本准备骂出口的话便就只能如鲠在喉、强咽肚中。他看不到康荣泉此时脸色,只照旧为这小子心疼。

又愣了半晌过后,周宜修方才缓缓坐回交杌。他端起酒杯的动作极慢,仿似真如个没有灵力的寻常老农。

醇香甘甜的细露再一入口,周宜修却难生出半分快意。半杯残酒被他嚼了一阵过后方才下肚,这老修再开口时,语气却又低沉了许多:

“三月前我回去见娃娃的时候,又与裴师兄坐在一桌。他言语里头对你颇多关心,他也猜到了你是这份心思,”

康荣泉悄悄抬了点头,掩在下头的脸上生出一丝惶恐。确如当年带着靳世伦等人逃了经课,却遭蒋青拦在半路的时候一样神情。

“他从未怨你,他只让我在恰当时候与你讲,”老修在此一顿,又自斟酒,饮过之后,面上生出分自嘲出来。

“我也不晓得今天是不是恰当时候,但回来又忍了三月你这猪肝脸色,今日饮多了,确再难忍下去了。”

康荣泉被这轻言细语震得身子一抖,脑袋又抬得高了些,足能让周宜修看得清他面上那行水露。后者深吸口气、偏过头来再斟再饮。

说来也怪,大口热酒偏在此时烫得周宜修面色通红。

他未再看康荣泉神情,只是又言:“他只让我在恰当时候与你讲,若是你真心愧难安,那就好生修行,将裴确该做的事情一并做好,便好!”

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康荣泉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时候他的头已经抬了起来。他合上双目,可一对眼闸却难关上,只得任那衣襟上头被缓缓浸出水色。

此时周宜修手中玉壶已空,话却还没讲完。

这老修站起身来,却不是为了寻酒,只来到了康荣泉身侧,轻声在念:

“裴师兄还讲,要你莫要只晓得心系稼樯之事。待得闲了,总得寻个时候,回来帮你长生师弟,一并洗洗丹炉才对。”

“错了.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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