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人之姿的话一出口,诸多目光一一投射于季明身上。
季明那交叉而拢于袖中的手掌,下意识的攥得紧紧的,下一刻才意识到‘天人之资’是一句评价,而非道出他的真实。
“呼~”
季明轻吐一口气,这情状落在别人眼中,只当作他过于紧张了些。
飞鹄老道将他送到这赭熊洲的亟横山中,虽说让他小心谨慎,但也不怕季明在此处暴露天人身份。
奈何季明一意苟到底,决心万不得已,不露自己的六指特征。
坛前老猿开口对着季明一通赞道:“仙童骨清神爽容颜丽,我常游山间诸洞府,也未见有同其媲美者。”
老猿明显顺着大师心意说话,且大师确实是个看脸的,听得心花怒放。
“猿儿,你在我这里听讲,约莫也有一百多年。我虽无有门户之见,人妖之别,可也未能超脱俗流偏见。
你已三百年功行圆满,若是可渡红尘劫,一颗妖心蜕得人心,自此得了人道,当可入我座下。”
老猿当即垂泪,泣声说道:“卑贱野妖不敢玷污仙家门庭,只是做个守洞的山兽,于愿足矣。”
不知为何,老猿的言行都有一种表演痕迹,季明下意识感到不喜,或许同为表演爱好者的缘故。
“宝哥哥。”
高坛之下,素素怀中灵姑见季明被“拽”入坛上,做了个讲法的伴童,当即吵闹着也要去做。
地方大师见状,凝声问向季明道:“你觉得我是否该为这吵闹的顽童增个伴童座位?”
见到大师面上严肃,洞内众修立时小声许多,赶紧竖耳听着,坛下灵姑吓在原地,才知恼了大师。
“自然。”
季明果断回道。
“为何?”大师面上无有喜怒。
“既有金童,岂无玉女。”季明那小脸上满是天真之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真是毫无表演痕迹。
坛下老猿见季明这般的模样,没由来的产生一点紧张。
季明说出这话,非是信口而说。
所谓观其弟子举止,可知其师一二秉性。
那大师二弟子素素知晓以宝镜一面,以补偿他兄妹分离之苦,可见其性格中是非分明,原则性很强的一个人。
由其弟子观其师,大抵也是如此。
灵姑是他亲妹,若是因怕恼了大师,故而顺应大师之意,那时候大师恐怕才会真正的心恼。
更重要的是他年纪,无论说些什么,都可归咎为童言无忌。
“好!”
大师还未开口,老猿便已抚掌笑道:“那女娃娃也是生得钟灵毓秀,我看正是该增加个座位。”
作为洞内百年客,大师坛前宾的老猿一开口,众修便也大抵知道了大师心思,纷纷附和了起来。
大师微微点头,将灵姑同样“拽”飞上来,对季明道:“飞鹄子收了个好苗子。”
大师见季明面色不变,未因她的夸奖而喜形于色,如此更是高看了一分,心中也更有欣赏之意。
季明哪是喜形不于色,而是心中吐槽不止。
一个四境的真人竟同他一个孩子弄此心机,以测自己的品性,这.也真是下得去手。
希望大师此种的试探,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不然自己往后在火墟洞中可真得如履薄冰一般了。
“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灵姑坐在季明一旁,面上满是悔歉的表情,两眼内已是水雾弥漫。
季明轻轻摇头,给予灵姑一个安心的眼神。
一声罄响,大师开讲妙法,季明赶紧凝神细听着。
“盖自三天共治以来,神真之道盛行,苍天三宗各演丹道妙法,而欲成金丹一粒,则需大小周天行功,以使三花聚得,五气攒簇。
此一讲,便说那小周天内,阳火进,而阴符退之关隘。
行使小周天初得小药,使之于丹田内提炼不断,生发不绝,此为证得精花。
而在六个阳气生发之时,以意引导气机由尾闾关沿督脉上升,通督脉二十八窍穴,此为进阳火之功。
于六个阴气收敛之时,以意引导气机由尾闾关沿任脉下降,通任脉二十四窍穴,此为退阴符之功。
任督既通,则气平顺,道畅通,中气足而不思食,自此气花得成。”
季明在坛上听得痴醉,不禁暗暗印证已身,他现在便处于这一阶段中,丹田精气丝丝缕缕,开始在任督二脉中作那阳火阴符之功。
“再说那神花!”
地方大师继续讲着,一直讲到三花聚顶的关隘,季明恨不得当场一一记下。
较之于神婆解书,大师对于小周天功夫的讲说更为高屋建瓴,季明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一下清楚起来。
比如那六阳时、六阴时,神婆解书上只说合宜之时。
又如督脉二十八穴,任脉二十四穴,神婆解书上只说阳火进督脉,阴符降任脉。
“解符图啊!”
飞鹄子老道留下符图一卷,而未有任何解书,这明显是想让他自行以斋醮去解符图,以得小周天修行之法。
高坛上,大师说一会儿法,又讲一会儿禅,甚无条理,好似想到哪里,便讲到哪里,无拘于道佛,乃至于正道旁门。
接着停住讲说,点了坛下几个,为其解惑。
季明一看那坛下被点名者,果然只是坛外三圈的修者,而更外一点的,大师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小金童!”
忽然,大师点到季明,道:“可有困惑之处?”
季明一时点头,却又摇头,看了一眼灵姑道:“我们未学醮法,不识符图,刚才实在听不大懂。”
“前面小周天的内容我听得懂。”灵姑掩嘴小声的说道:“近日素素姐可是教了我许多东西。”
“你们两个根骨刚成,魂魄才壮,飞鹄子先前不教你们修行功夫是对的。”
大师在高坛上思量了一番,道:“本来只准备几本解书予尔等,不过今日见了你.俩如此天资,倒不好随意对待。”
很会来事的老猿朝着季明作揖一下,而后对大师说道:“不如由老猿我暂为教导。”
“可!”
大师略有迟疑一下,还是点头道。
讲法解惑之后,大师还说了一些炼度施食、丹头烧炼的法门,季明这回真是听不大懂了。
待讲法结束,老猿专门候着季明和灵姑,道:“二位想必是听得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再由我教导修行。”
“猿老,灵姑便由我带着。”那素素过来,将灵姑拉在身边道。
“好。”这老猿自无不可,笑着道:“有火墟洞的二姑娘教导,这小玉女定然是进步神速了。”
待那素素和灵姑离去,猿老和季明相互打量对方。
“猿师!”
季明微抬叉于袖内的二只手,笑着唤了一声。
老猿避开了这一礼,竟是以一平等语气道:“不敢,我比你年长许多,你叫我一声猿老便可。”
“也好,叨扰猿老了。”
不知为何,当季明改了称呼后,眼前这老猿很是松了口气,让季明心中生疑。
猿老遥指着火墟洞南的一处飞涧,笑着询问道:“明日咱们便在那里修行,金童你看可行否?”
季明点了点头,在这猿老面前,他实在装不了童子模样,总觉得对方能够一眼看穿,索性直接道:“我名张宝,猿老莫再唤什么金童。”
“那怎么可以!”猿老一副严肃样子,对大师离去的方向遥拜一下,道:“此名号大师已认可,莫说是我,其他人都得唤一声金童。”
“这老猿!”
季明心中暗叹一声。
大师都已离开,众修也一一散去,他在这表演给谁看呢!
季明内心中不禁产生一种危机感,一个洞中可出不了两个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