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成化帝朱见深探望病中的万贵妃,并在安喜宫内留宿。
夫妻二人吃过晚饭,洗漱过后到了榻上,万贵妃便急着找丈夫诉苦。
“臣妾听闻,陛下先前找人谈及为太子选妃之事……不是说陛下已打定主意,等易储之事完成,为其封王后再选妃,成家立业后便送去封地吗?”
万贵妃看准机会发难。
朱见深果然有些吃不消,他将万贵妃搂入怀里,悉心安慰:“并非朕的意愿,乃是太后叮嘱,朕不得不循例问问,毕竟太子年岁也不小了,朝中已开始有人议论。”
“哼……”
万贵妃冷哼一下,蹙眉道:“我看谁敢胡言乱语,打不烂他的嘴。”
朱见深微微摇头:“人言可畏。”
万贵妃白了丈夫一眼,问道:“那陛下为何到现在都不易储呢?要不是这两天外人提及,臣妾尚不知,原来陛下已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爱妃,你怎能如此说呢?”
朱见深如同个妻管严般,急忙解释,“本来朕已准备发中旨,不过是例行找人问了问,方知昨日大明某地有可能发生了灾异之事……鉴于上天示警,朕不得已之下,这才暂且把事放下。”
“那……”
万贵妃问道:“灾异发生了吗?”
“这……”
朱见深略显为难,道,“昨天预测发生地动的地方,乃大明西北宁夏地界,距离京城好几千里路程……总需要一些时日才能验证,朕已着人去查探,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万贵妃问道:“有了灾异,定好的事情就要取消?”
“朕还是那句话,人言可畏啊!”
朱见深苦笑道:“若宁夏真的发生地动,而朕又下旨易储,御史言官必然疯狂上奏阻止,朕必然不胜其扰,最后闹得朝野不宁不说,事情恐怕也会不了了之,毕竟谁都不敢公然忤逆上天的意思,包括朕在内。
“当然,朕并不准备就此将易储大计搁置……朕是这么想的,这次宁夏灾异无论是否发生,其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天下都是太平年景,只要无事发生,风平浪静之下朕再提出易储便无阻碍。
“朕这么做,其实也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毕竟若真是上天示警,公然与天意对着干,对朕跟爱妃的身体健康或许会很不利。朕未及四旬,年富力强,时间上完全耗得起……”
万贵妃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许多,却还是赶紧问道:“以陛下之意,无论宁夏是否发生灾异,易储之事不会变了,是吗?”
“对。”
朱见深肯定点头,“太子性子太过软弱,且体弱多病,恐怕很难担当国事。朕做这一切,也是为祖宗社稷着想,可谓用心良苦啊!”
万贵妃心中暗笑不已。
怎么皇帝的说辞,跟梁芳那个太监说的没什么两样?
换太子明明就是私心作祟,却非要把理由说得那么高大上。
万贵妃道:“那妾身就等着了,别到时又因为什么事给耽误了。”
“不会不会。”
朱祐樘笑着说道,“天下间哪儿有那么多灾异?待这次的事情一过,一切就算完结,年关前或许就可搞定。”
“好。陛下,咱们一言为定。”
万贵妃可不会惯着朱见深的坏毛病,说话就要把话给说死,你是皇帝更要金口玉言,绝不容更改。
……
……
丙子日过去,京师太平如常。
主要是因为宁夏发生的事情要传到京师需要几天,张延龄一点都不紧张,因为既然已在历史上发生过,就算因他产生一点蝴蝶效应,也不可能让一场既定的地震消弭于无形。
否则他就不是人,而是玉皇大帝了。
此时已是腊月中旬,家家都在采办年货,老张家也一样,因为张峦奉命前去太医院在京城大街上搭建的诊棚为人种药,平时还要兼着国子监的学业,有点顾不上家里,采办年货之事就由张延龄协同金氏去办。
张鹤龄虽然偶尔也会出面,但只能干点辛苦活,一旦从老娘那儿讨到点银钱就去买好吃好玩的东西,然后伺机跑出去疯玩,一整天都见不到他人影。
这天张延龄刚押送马车运了批年货回来,乃是几袋大米、面粉和布匹等物,车夫可不管卸货,揣着手等候,一切都要张延龄自己卸,等他把所有东西搬到院子里,马车离开,他抹了把汗,到厨房的水缸前打水洗脸。
“怎么不用井水?”
闻声出来的张玗进到厨房问道。
张延龄手上拿着干布,一边擦脸一边笑着道:“院子里的井无遮无掩,昨晚上冻了……姐姐不知道吗?这两天可真冷。”
张玗点点头,又问:“我的事……怎么样了?我是问,联姻的事。”
张延龄好奇打量过去,倒把张玗看得有些羞怯了,毕竟大姑娘家家的当着弟弟的面询问婚事,有点急着嫁出去的意思,让她觉得一阵害羞。
“不是说好了,姐姐只需等着应选太子妃便可吗?”张延龄道,“咱就在京城,要是朝廷给太子选妃,咱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那……爹就没在国子监中寻摸一下?”
张玗显然不想把鸡蛋都放在当太子妃这个篮子里。
如果女儿家的婚姻大事,都要靠那种天上掉金子的稀罕事来撑着,那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过离奇扯淡了。
至少张玗不会被老父亲和弟弟几句话蒙蔽,还是要着眼于现实。
而现实就是,等太子选妃还不如赶紧找个好人家,尽快把婚事给定下来。
张延龄道:“父亲刚进国子监,认识的人不多,年后监里又会来一批新人,他们中很多乃官宦子弟,初来乍到肯定想与人结盟联姻,到时姐姐就有机会了……
”姐,问你个事,要是你遇到一个意中人,与其情投意合,不料又选上太子妃……你会选哪个?”
张玗蹙眉:“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说完,张玗不理会弟弟,气呼呼转身走了。
张延龄看着张玗那婀娜的背影,心里也在担心,这姐姐……还真有点与众不同呢!她到底是选择嫁给爱情呢,还是嫁给现实?
就在张延龄琢磨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时,门口传来沈禄的声音:“贤侄,令尊可在家?”
张延龄赶忙迎出门:“姑父,您怎么来了?我爹去给人种药了,娘出门去采办年货,家里没人。”
沈禄道:“快,带我去找令尊。刚得飞马传驿,说是宁夏有灾异发生,因尚未得官府正式公文,尚不确定具体情况。
“李侍郎找令尊去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