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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了就吃。
判官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没了声音。
算命先生没有洞悉灵音之技,听不到判官笔的声音,却感知到房间里的气氛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
唱机的喇叭口上,好像多了些露珠。
“不能吃,不能吃,”唱机喃喃低语道,“还得靠这老东西把相公带到城外去。”
娘子不差这口吃的,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
可李伴峰没打消:“娘子,吃了他!”
“相公,这人先不能吃……”
“赶紧吃了他。”
“现在要是吃了,相公可怎么……”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你不听我话么?”
唱机思量片刻,喇叭口里腾起云雾。
算命先生大惊:“你们要干什么?年轻人,你不想出去了么?伱想在这城里困一辈子么?
我带你出去,我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带你……”
李伴峰踹了算命先生一脚,算命先生一个趔趄,来到了唱机近前。
大喇叭旋风腾起,算命先生的魂魄被娘子吞了,地上没有完整尸体,留了不少散碎血肉。
李伴峰看着红莲:“吃吧!”
红莲看了看地上的血肉,没有下嘴。
她不愿意吃俗物。
可修者的尸体不是俗物。
难道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
那这些血肉有什么用处?
只是为了伪装,让这算命先生看起来更像人?
没必要。
李伴峰能看出来他是鬼,是因为李伴峰有金睛秋毫之技,寻常人进了愚人城,看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亡魂。
血肉的用途先不去想,先想这血肉的来源。
如果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那应该也不是算命先生滋生出来的,这是他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想到这里,李伴峰脊背生出阵阵寒意。
客栈的人一直追杀李伴峰,算命的人也一直跟着李伴峰,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看中了他这一身血肉。
要不是李伴峰有住在随身居里的习惯,他必然死在客栈了,那掌柜的是个四层的愚修,肯定比这算命先生难对付的多。
城里还有不少愚修,可他们为什么没对我出手?
那个卖膏药的,那些看热闹的,那个给我指路的大婶……
那个大婶!
她没给我指路。
她让我进屋子里喝水。
如果我进了她的屋子,是不是她就该下手了?
就像我进了客栈,等于进了掌柜的屋子,所以他可以杀我。
其他人,因为我没进屋子,所以不能杀我。
这是愚人城的规矩?
但算命的为什么要杀我?
我进了他屋子么?
进了。
荒宅就是他屋子。
这算命的好阴险,真就把我骗进了他的屋子。
李伴峰抱着唱机,对着大喇叭亲了一口:“娘子,我都想明白了,你看我是不是聪明多了?”
不光李伴峰清醒了不少,就连娘子都清醒了不少。
“喂呀相公,难道小奴也中了他的技法?”
随身居里一片寂静,几秒钟后,娘子一声咆哮,三个喇叭一起冒烟:“一个二层修者,让老娘中了技法,这特么什么道理?”
红莲没有讥讽唱机,就在刚才,连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
愚修的技法太强悍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沉思许久,制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
“娘子,一会我把另一台唱机推出去,放曲子,把亡魂引进屋子里,
引进来一个,我就关门,交给娘子拷问,直到问出来出城的办法。”
“相公,问出来容易,可难分真假。”
“不必区分,我再抓回来一个,娘子接着拷问,要是两人的供述对上了,就证明他们说了实话。”
娘子喷吐出一团蒸汽:“这倒是个办法。”
李伴峰从三房里把风车唱机推了出来,正要出门,忽听梦德道:“先生,您该睡觉了。”
“睡什么觉?又让我入梦?”
梦德一脸羞涩道:“刚才那一战,我也是出了力的。”
李伴峰怒道:“你出什么力了,你骂了一声缺德,结果把我给坑了,这也算你出力?”
梦德垂着头,很是委屈:“这是无心之失。”
见李伴峰十分恼火,唱机劝了一句:“相公,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吧,你也累坏了。”
李伴峰吃了两个罐头,在梦德优美的歌声中,躺床上睡了。
唱机冲着月份牌道:“明天还得厮杀,别让他做噩梦!今天你出战不力,我也不罚你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梦德赶紧施礼:“谢夫人宽宏。”
判官笔哼一声道:“还是太多。”
唱机喷出一股蒸汽,把判官笔烫红了:“到底什么太多?”
“哼!”
被烫这一下,挺疼的,可判官笔懒得躲,还在原处躺着。
当天晚上,李伴峰到了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不在,只留下陆小兰一个守山门。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混进山寨里,把陆小兰给杀了,还抢了十万大洋,随即一把火把整个山寨都给烧了!
“嚯哈哈哈!”李伴峰站在山寨中央,放声狂笑。
然后李伴峰醒了。
这么好的梦,就这么醒了。
梦里大部分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李伴峰知道这是好梦。
看着李伴峰凶恶的眼神,梦德在月份牌里不停的哆嗦:“先生,您做梦笑醒了,这真的不怪我,夫人您说句话呀。”
李伴峰倒也没心思收拾梦德,他还要出门抓亡魂,唱机喊住李伴峰道:“相公,你去问问判官笔,他好像有对付愚修的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昨天确实开口说话了。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诚心请教:“笔兄,你要有出城的办法就告诉我,你肯定也不想困在这地方。”
判官笔酝酿许久,有表达的意愿,却实在懒得说。
估计是一句半句说不清楚,李伴峰姑且换了个问法:“你先说,我想的办法灵不灵?”
“太多。”判官笔只说了两个字。
李伴峰没有生气,他认真揣度这两个字的意思:“你是说我想的太多,还是做的太多?”
“都多。”
“怎么就多了?”
“有狠人看着。”
什么狠人?
“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唉,”判官笔叹了口气,等了两分多钟,说出了四个字,“愚者千虑……”
这个成语,李伴峰是听过的,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可照你这个意思,我还是想少了。”
判官笔有说不出的无奈,等了两分钟,又说出四个字:“患得患失。”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哪门子的成语?
“笔兄,我听不明白。”
判官笔无奈道:“想出城,你就走。”
“我走不出去!要是能走出去还用费这力气?”
唱机不耐烦了:“相公,是小奴的错,不要再问他了,咱们做正事吧。”
李伴峰推着风车唱机刚走到门口,忽听判官笔道:“不开窍的,本钱还我!”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李伴峰反应不过来。
什么本钱?
坏了!
在百蔓谷的时候,判官笔曾经搬走了秋大象,搬了二里多地。
他一直懒得要本钱,现在突然开口了。
那时候他可出了大力,要是算起本钱,李伴峰得懒上许久。
这可怎么办?
“笔兄,咱们商量商量,等我出了愚人城再……”
晚了。
李伴峰话说一半,懒得往下说了。
判官笔已经把本钱要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他很想躺下去。
能躺下别坐着。
不行,不能躺着。
这一躺下,指不定要躺多久。
钥匙还在外边,昨天和算命的厮杀一场,被李伴峰随手丢在了荒宅里。
一直这么放在宅院里也不是办法,愚修这么奸诈,他要是有同伙,弄不好就给捡走了。
说什么也得出门看看,至少得把钥匙换个地方。
判官笔这狗东西,非得今天要本钱,我特么……
算了,懒得教训他。
李伴峰咬着牙推开了房门,回头看了看风车唱机。
推出去么?
推它做什么?这么重。
李伴峰就这么空着手出去了,一件法宝都懒得带。
出了房门,李伴峰捡起钥匙,又想回去躺着。
不行,先得给钥匙找地方。
这宅子里有好地方么?
既然要防备算命的同伙,肯定不能把钥匙藏在宅子里。
出门看看吧,或许外边有好地方。
出了房门,李伴峰四下看了看,荒宅外边听空旷的,没什么藏钥匙的好地方。
我总想着藏钥匙做什么?
我不是想出城么?
这条路挺宽的,往前走走,是不是就能出城了?
哪有这种好事?走了两天都出不去,随便乱走还想出去?
算了,还是回去躺着吧。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荒宅,李伴峰又有些犹豫。
出都出来了,他懒得回去。
不回去就接着往外走?
那也挺累人的。
要不咱们就地躺下?
李伴峰的意志还算坚强,忍着躺地上就睡的冲动,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
出城,我要出城!
走了片刻,巷子转了弯。
想出城应该走直线,我是不是该翻墙过去?
算了,翻墙这事太累。
拐一点弯,不算什么,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浑浑噩噩往前走,李伴峰专注和懒意对抗,脑子里什么事情都不想。
穿过了巷子,走到了大街,前边一个老妪问道:“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来大妈这喝碗水。”
还骗我喝水,你就没点新鲜的?
李伴峰一声不吭往前走,他懒得说话。
走不多时,又看见那卖膏药的:“这是我祖传秘方,一贴就灵,那位朋友,你是用过我膏药的,你说灵不灵?
朋友,你倒是给个话,要是不灵,我赔你一万,咱们现在就去我家拿钱!”
你的药灵个球!
去你家拿钱,进了你家门,然后再杀我?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
李伴峰懒得搭理他。
前边有个变戏法的,一张白纸,放在手里一搓,变成了一只鸽子,扑啦啦飞走了。
变戏法的冲着李伴峰喊道:“我这有两套把戏,这位朋友想学么?
想学给两个赏钱,就当学个乐子,不想学您拍拍巴掌,就当给我捧个人场。”
李伴峰懒得看他。
又走不多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背着药箱子走到近前:“朋友,你脸上有个痦子,克父母,我帮你点了它,就要一毛钱。”
李伴峰都懒得骂他。
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你跟我说这个。
前边有个卖早点的,好像认出我来了,用不用绕过去?
见过就见过,绕路多费劲,不饶!
再往前边就是友来客栈了,这回得绕过去吧?
不绕!
就因为一直瞎绕,所以找不到城门!
就不信客栈里那伙人一直盯着我!
就算他们一直盯着我,也不用怕。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绕什么绕!
就这么一路走,走了两个多钟头,李伴峰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城门了。
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
什么都不想,这就出来了!
这也太……
算了,这也没啥。
李伴峰懒得高兴。
他决定撒腿狂奔,立刻离开这地方。
犹豫半响,李伴峰还是放弃了。
不能跑。
太累。
慢慢走吧。
娘子说世间只有一个道门能克制愚修,却又无力与之一战。
难道这个道门就是懒修?
难道无力一战,指的是字面意思?
不是因为懒修打不过,而是懒修懒得打?
真是这样么?
李伴峰懒得想。
走出去十几里,前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李伴峰懒得看他,可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谁呀?
孙铁诚!
猎户!
这个王八羔子!
我要去铁羊山,他把我带到了愚人城!
进了城里,你特么还把我带去了黑店!
我遭了这场劫难,都是你害得,你还敢在这等我。
“你……”李伴峰瞪了孙铁诚一眼,然后接着赶路。
我懒得和他计较。
孙铁诚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叫住了李伴峰:“这位爷,劳烦过来说句话。”
“不。”李伴峰懒得说话。
“李七,你过了我的考校。”
他知道我叫李七!
他说什么考校?
李伴峰懒得问。
“李七,别急着走,我有好东西给你!”
李伴峰懒得要。
“李七,你留步!”孙铁诚不知道哪弄来一张床,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特么太歹毒了!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么?
挣扎片刻,李伴峰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道:“你说吧。”
懒修就是这么纯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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