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无穷雷霆自云层之中迸射而出。
虚无的电光凝结为实质,自内心之恶毒的倾注之下,显现为刀枪剑戟的模样,敛尽余波之后,将毁灭倾注在那一片如梦似幻的结晶之中。
灵质塑形!
以自我之灵魂同世间之运转结合,以自我之灵质化为天地变化之容器,以自我之意志,代行尘世之毁灭!
此刻,万般雷霆结晶自展开的双手之间凭空显现,再然后,笼罩了大半个联邦的风暴之中,无穷无尽的浩荡天威,随着暴雨,从天而降。
冠绝十二上善的恐怖破坏力,于此显现一矩阵·应元,全力以赴!
所能见到的,便只有一道道瞬间贯穿天地的烈光,凝而不散,即便是贯入大地也未曾有任何崩溃的征兆。
听不见惨叫和哀嚎看不见血色和尸骸,雷鸣和电光覆盖了所有!
在这种雷暴雨的天气之中,破坏力本就最为夸张的熵系理所当然的,再度膨胀,无需聚敛雷光和构造阴阳,只需要随心所欲的将这一份破坏力尽数挥霍而出。
潮湿的空气之中瞬间充斥着焦烂的味道,空气被电离之后的恶臭和数之不尽的隐约碧蓝色电光一层层扩散开来。
仿佛有人在高声呐喊着什么,但却根本听不清晰。
蠕动的幻影自雷霆之中迅速的崩溃,四散,想要逃走,可千辛万苦突破雷笼之后,却一头撞在了墨色分明的高墙之上。
“再来再来!继续啊,继续!”
楼偃月大笑,笑声随着雷鸣,越发高亢,天人交感之中,本性和雷霆的癫狂交融,如此畅快。随意的弹指,便有一道道雷霆如鞭,纵横交错的洒下,然后将一切触目所见之物尽数碾碎,甚至还不足够。
四分五裂也不停下,依旧挫骨扬灰。
直到最后焦黑的痕迹也消失不见,这一片领域之中所有的云层都被彻底榨干,抽空,才悻悻而停。
渐渐降下。
赤脚踩在烧化了的焦土上,她不屑的朝着那一片焦痕啐了一口:“三个老登,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荒墟抗揍,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卖要我说,小童啊,你还得练啊。”
童山叹了口气,明智的没去问‘小童’这个称呼是什么鬼,只是颔首:“辛苦。”
“嗨!都几把哥们,客气什么”
楼偃月挥手,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叉腰得意一笑,尽显义气风范,“有事儿打我电话嗷!”
有那么一瞬间,童山看着那一张明显未成年的面孔,欲言又止。
我还是更习惯你残疾的时候的样子,至少文静一点……
“不了,谢谢。”
面对送到眼前的棒状薄荷糖,他下意识的摆手,然后楼偃月就自己娴熟的撕掉包装,叼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
“这会儿算算时间……”她想了一下,忽然说:“那小子,也应该到昆吾了吧”
“嗯,昨天就已经到了,据说又闹出好大的乱子来。“童山叹气:“搞得天城现在已经快疯了,四家里最先出局,如果不甘心的话,恐怕还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争来斗去说那么多,最后还不是你死我活”
楼偃月嗤笑:“现在那么多人手都在向着陇原调动……到时候再打起来,恐怕有乐子了。崖城这两天也不安稳吧据说有个以太天人在暗中搞事情撑得住吗”
“无非就是乱了点,以乱制乱罢了。”
童山摇了摇头:“一帮吃里扒外、贪心不足的家伙,养了这么多年,也该清理一次了。”
“吕盈月呢”
楼偃月无所谓的问道:“听说那个母狐狸要回来了”
童山瞥了她一眼,她也无所谓的瞥了回来,丝毫没有一点背后蛐蛐人的心虚感,令童山越发无可奈何。
毕竟,风评如此……作为下属而言,也很难纠正的过来。
她自己都不在乎,随别人怎么说吧。
“是啊。”
童山抬头,望向西北方中城的方向,“应该就这三四天了。”
阴云密布,大雨漫漫。
看不到中城,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晦暗。
“你说,如果我今天就回去了,大家会不会很惊喜”
此刻,中城之外,缓缓升起的飞空艇上,吕盈月放下了茶杯,微笑着问向身旁。
“惊不惊喜我不知道,但惊吓是肯定的。”
年轻的秘书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跟着局长到中城的文山会海里煎熬了这么久,每天和看不见尽头的会议记录和作斗争,隔三差五还要被局长随意撕日程表的行为搞到身心俱疲。
每一次吕盈月一拍脑袋,他就开始遭罪,已经彻底PTSD了。
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吕盈月居然毫无征兆的秘密离开中城,背后有什么考量,他实在不敢想反正知道肯定有个倒霉鬼要遭老罪了
就是了。
除此之外不该你懂和明白的事情,最好还是别瞎想。
想也有罪。
此刻就算是在飞空艇上,工作依旧还在继续,等他对着屏幕终于把手头的记录规整了一部分,才察觉到,机舱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说话了。
一片寂静。
他疑惑的抬头,看向对面。
沙发上,吕盈月端着茶杯,平静的凝视着窗外,诸般变化的破碎光芒从那一张雍容典雅的面孔之上流转而过,却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您在看什么”
“当然是中城啊。”
吕盈月微微一笑,俯瞰着窗外那无数明灭的光芒:“每次看,都感觉,真大啊。”
秘书闻言,好奇的从窗外看过去,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自幽暗的夜色和淅淅沥沥的薄雨之中,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起来,可光芒却越发的清晰,闪耀。
此刻自天穹之上向下俯瞰,就仿佛无穷尽的海洋。
一条又一条延绵的街道上,数之不尽的灯火无声流转,内外通明,自灯光的勾勒之下,白日中被隐没的一切变得越发清晰。
九重天阙,巍巍如山,高耸入云。
即便此刻身在半空,可凝视着那通天而上的无数灯火,依旧能够感受那巍峨高耸的气魄,乃至,自身的渺小。
宛如蝼蚁。
“看啊,我们正在巨人脚下呢。”吕盈月感慨着,忽然问:“如果要做细胞的话,你想要做什么呢”
“啊”秘书茫然,可察觉到吕盈月认真的视线,思索片刻之后,试探性的问:“呃,血……小板”
“真可爱啊。”
吕盈月微笑了起来,令秘书越发一头雾水:“那局长你呢神经元。还是脑灰质”
“不知道。”
吕盈月摇头,毫不犹豫,欣赏着秘书无语的样子缓缓说道:“年轻的时候还有着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到了这副年纪,什么雄心壮志都快没了。
因为太清楚自己的本性,以至于,甚至连半点期望都生不起来。机关算尽也做不了良药,徒劳挣扎又不甘沦为猛毒,转来转去到最后……”
她想了一下,笑容愈发愉快:“不被当成癌细胞就算成功吧。”
秘书沉默着,再没有说话。
也没有多问。
低头继续工作了起来。
就这样,飘摇夜雨之中,飞空艇渐渐攀升,跨越了雷鸣电闪的云层,再度回归群星和明月的俯瞰之下。
如是,渐渐远去。
直到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两个小时之后,空管局发布通知编号D7660的私人飞空艇疑似遭遇高空雷暴,失去联系。
同一时间,陇原凉城,有人上传了自己无意间拍摄到的视频:暴雨之中,雷霆交加的云层被烧成灼红,仿佛崩裂的铁幕,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若隐若现,搅动风暴和云层。
最终,残破的飞艇框架燃烧着从其中坠落。
缓缓的滑向大地。
轰鸣之中,溅射起无数火焰和碎片。
而在这之前,海州崖城的夜空已经被火光所照亮,发电站之上的火焰自暴雨之中熊熊舞动,而城市却迅速的沦落进黑暗里。
毫无征兆的,大停电开始了。
群山之间的狭窄岩洞里,一层层隐秘的灵质封锁之下,小牛马沉寂在黑暗里。
后车厢里,撑起的桌子上庞大的枪械已经被拆解开来,大大小小的零件分门别类的放在桌子上,有的需要维护,而有的,已经彻底扭曲和损坏,只能废料回收之后更替。
无止境的追求弹速和威力的代价就是牺牲了一切可以牺牲的东西。
仅仅是一击发射之后,整个枪械就已经沦落到报废的边缘,倘若不进行养护和维修的话,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季觉眼眶卡着放大镜,低头小心翼翼的打磨着手中的枪管工件,双手稳定如钳,缓慢又仔细的切削着膛线,丝丝缕缕的铁屑从指尖落下,在桌子上堆成小山。
“别动。”
他头也不回的警告,背后的水银肢体却骤然显现,甩出,一把拍在了安凝不是很安分的小手儿上,拯救自己的枪机于危难之中。
“小气鬼,给我看看嘛。”
安凝趴在桌子上边上,缓缓探头,看着大大小小的零件,依旧跃跃欲试:“教教我怎么了说不定我一下就学会了呢!”
“教你好啊。”
季觉不假思索,水银肢体指向了她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无数字迹和符号流转而过:“这本《材料力学》上册就是本门的不传之秘,今天我教给你,等你明天背熟学会之后,咱们就可以开始学《非标设计》和《高等结构学》了。
好好学,好好看,等会我弄完之后要抽查,错一道题,没收一只小老鼠。”
顿时,白鹿学渣发出了没文化的惨叫,正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季觉的动作陡然停滞了,仿佛僵硬。
“不对劲。”
他抬起头来,仿佛侧耳倾听,“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不只是如此。
刚刚那一瞬间,耳边仿佛传来了遥远的破裂声,明明就像是幻觉一般,难以分辨,却令他的灵质本能的动荡了起来。
就好像……
有什么玻璃瓶子被打碎了
狂风依旧,暴雨不停,遥远的山崩和泥石流肆虐的声音依旧高亢,只是不知为何,诸多混乱的杂响之中,却骤然多出了一缕似曾相识的余音。
当他侧耳倾听的时候,风声凄厉,雨声狂暴,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可其中,却分明的响起一缕仿佛哽咽一般的悲鸣,如泣如诉。
却令一切都变得截然不同。
曾经体验过不少多少次的细微变化再度从感知之中浮现,在异常显现的瞬间,季觉就感受到自己的灵质居然越发的活跃了起来,仿佛暗燃的柴薪之中火光升腾。
如此熟悉。
那是……孽化污染!
那一瞬间,伴随着裂隙的蔓延,无穷黑色风暴从碎裂的瓶中井喷而出,冲上天空,哭号和悲鸣自雨水之中扩散,笼罩群山。
昆吾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