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怒吼声响起,在周纶倒下的瞬间,不,在察觉到那一点猩红出现在周纶的额头上时,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之前才跟他不对付的吕杨。
背生双翼的涡系天选者骤然膨胀,肢体爆裂,千百条手臂弹射而出,自半空之中血肉变换,展开了蠕动的双翼,化为了如翱翔之蛇一般的构造,疾驰而去。
血肉一次次爆破加速之后,一路贯穿暴雨,化为了苍白的骨枪,从天而降。
瞬间就将子弹的来处和曾经安凝所在的位置尽数覆盖。
紧接着,如林的骨枪一具具爆裂,恶焰与毒血泼洒扩散,仿佛炸弹,将整个地面都犁了一遍。暴雨冲刷的腐烂焦土之中,无数骨枪裂片之上腐化而出的飞虫展开双翼,饥渴寻觅任何的活物。
可一无所获。
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开枪之后,不,在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便已经转身离去,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彻底抹除,只有一具反作用力中破碎歪曲的支架还留在原地,嘲笑着后来的袭击。
仿佛白灰一般的飞虫们四散开来,迅速的搜索,可除了几个弹射起步留在泥浆之中的巨大印记之外,一无所获,反而不知为何触动了隐藏在泥浆之下的炸弹,尽数葬身在了扩散的烈焰和爆炸中。
脚印、气味、线索、痕迹,甚至就连以太记录都被预先准备好的镜系幻灰和以太记录册的碎片所搅乱成一团。
完全无法追溯。
甚至在探查期间,还遭受到了诸多来自四周各方的黑枪,全部都是预先制作好了的一次性用品,甚至还特么会自爆。
这是个陷阱。
就像是周纶临死之前所说的那样,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被诱饵引进陷阱里的猎物,鬼知道那个家伙还藏着什么玩意儿。
工匠这种狗逼职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削能玩
可就算是工匠,也断然不至于这么离谱才对,哪怕随身带着非攻这样能够徒手练成的矩阵,背后有叶限那个怪物的调教....可依旧未免太过夸张!
即便是早已经提升了好几个档位,以重生位阶的前提进行针对,还派出了岳宸这样的怪物,也依旧被他屡屡得手。
甚至,还暴露出了诸多自身的情报,考虑到接下来工匠理所当然会进行的针对......
所有人都好不了了。
很快,一辆越野车凭空显现车上的高成神情阴沉,缓缓摇头。
追着可能离开的方向,不惜消耗,连续跳转了十几个地方,最近的时候都只能堪堪追得上对方的车尾灯。
对方的身上起码有一件具备高规格赐福连锁的永恒之门的造物,白辂用以搅动空间,形成锁闭领域的‘前车之辙’居然都被打破了。
不只是如此,最后一次跳转之前,他随身的赐福装备居然率先示警,陡然感受到了一阵好像飞行器被雷达锁定了一般的毛骨悚然。
那并非是空穴来风的臆想,而是货真价实的救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的本能,最后的跳转被他险而又险的强行终止。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导航员,联手了这么多年的搭档,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只是,此刻再度见到周纶渐渐冷去的尸首,不由得怒火攻心、悲从中来。
只是一枪而已。
周纶随身携带的四件赐福造物里,一件主动和三件被动,天元的斥力场、镜系的幻惑虚实、涡系的固命和荒墟的气墙铁壁,居然被尽数瞬间贯穿。甚至连涡系的赐福连锁,都没有生效的机会.....
此刻看似苍白的尸首,却没有人敢去碰。
微风吹来,在暴雨的洗刷之中,一道道裂痕浮现,就像是粉尘堆砌而成的一样,渐渐消融,只有一粒粒血红色的铁砂在泥浆之中浮现,如此显眼。
回火的过程之中,从磐郢的剑刃上剥落下来的碎片,同样也具备着磐郢的性质,甚至,因为脱离了控制和工匠的刻意引导,对于生命与血气的饥渴和汲取会愈发夸张。
毕竟磐郢之剑是需要确保稳定以长期使用的,但纯化萃取出的裂片不用,本来就是剑刃之中的杂质,直接就被当成了一次性消耗品。
比指甲盖三分之一还要小的裂片,一旦接触到鲜血和灵魂,就会疯狂饕餮汲取,哪怕抵近极限也毫不停顿,直至自毁.....在海量血气的沃灌和激化之下,轰然爆发!
就好像在瞬间抽尽了浑身的鲜血和生命,转化为炸弹,自内而外的将整个躯壳和灵魂一起绞成粉碎。
在这个过程之中,掺杂在碎片之中的孽化污染也在灵质的激荡焚烧中消失无踪。
最终,徒留一具看似完整的空壳。
此刻眼看周纶如此下场,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受到一阵恶寒,尤其是刚刚险些死在飞光之下的熵系,此刻大气不敢喘,神情变化。
“状况很糟糕,所有人都在催。”
车内刚刚完成通话的高成推门而出,向其他人通报决策:“上面的意思是,不能再拖了,就在昆吾解决。”
“解决这么快不是说等.....”
吕杨的神情微变,自觉失言,顿时强行改换话题:“增援呢”
“增援早就派出来,但别抱多大指望。”
高成漠然说道:“王正兴、钱余、赵不言....重要的人手,撒出来之后,全都没消息了。李无量的尸体昨天在陇原被找到了,只剩下半颗脑袋。两边打到现在不止是这里和海州,恐怕整个荒海沿线,早已经变成战场了!”
高成停顿了一下,忽然直截了当的发问:“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过了河的烂头卒子,别藏着掖着了,这次出发的时候,你们究竟带了什么”
吕杨沉默着,好几次想要反驳什么,可终究没有再掩饰。
看了一眼自己幸存的队友之后,他无声一叹:“一副‘鱼饵’。”
高成也愣住了,沉默,表情变化。
仿佛震惊。
“回声那边怎么安排的,我不清楚,你可别跟我说新元是干净的。”吕杨抬眼看过来:“事到如今,既然话说开了,大家难兄难弟之间,你起码也要交个底吧”
高成无言,沉默着展开双手。
就好像,无形的封锁被缓缓打开,从他的双手之间的虚空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玻璃瓶一般的轮廓。
雾里看花,难以分明。
若隐若现之中,细节都看不清晰,可透过玻璃瓶的表面,却好像看到一道道飘忽的影像,若隐若现的人影,乃至,幻觉一般的黑色细雨。
只是看着,耳边就好像传来无数细微的哀嚎。
寂静里吕杨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脸色铁青,毛骨悚然:
“你们疯了!”
“你们北境坐拥荒州,就算没了军工市场,回去做能源,照样吃香喝辣。中城的角逐有多残酷,你们也知道,新元是没退路可走的。”
高成面无表情:“来之前,四叔的交代是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赢不了的话,那大家就都别想好!
况且,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指望输了能够全身而退么!”
吕杨再没有说话表情变化,许久,显现狰狞。
“那就这么办!”
轰!!!
海州崖城之外,茫茫荒野。
电光横过一瞬,照亮了暴雨冲刷之中仿佛被渐渐淹没的荒野,洪流肆虐之中,泥泞和焦土之中一具具残缺的尸骸..
火焰焚烧和冻结的痕迹处处可见,虚空之中还残存着一道道转折锋锐的裂隙。
宛如黑洞一般的天灾显像之下,重力扭曲,无数碎片和水滴悬浮在半空之中,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猩红。
童山面无表情的收剑入鞘。
从崖城到这里,一路以来追逐着诸多目标,深入荒野,连日鏖战,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疲惫。
也不知道季觉现在究竟如何。
不,按照那个家伙的风格,搞不好现在正如鱼得水着呢.....哪里用得着自己操心
童山自嘲一叹,摇了摇头。
希望一切顺利吧。
只是,在回头时,柔和一瞬的眼神,便再度冰冷了起来。
“又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抬头,瞥向了暴雨的更深处,那几个渐渐浮现的枯瘦身影。
不同于联邦人的模样,虽然是黑发,可眼眸碧绿,鼻梁高挺,饱经日晒的古铜色皮肤之上,遍布皱纹。
三个老人的身上缀饰着大量的黄金和宝石,佝偻的身形端坐在一张奢华巨毯之上,香炉之中焚烧的香料升起袅袅烟雾,竟然像是墙壁一样,阻拦在周围,风雨不进。
“这副模样….”
为首的老者咧嘴:“应该是童山阁下了吧”
“石邦的尸祭”
童山漠然:“怎么,中土人也要蹚这一趟浑水”
“您这是哪里的话。”前面的老者大笑了起来:“普天之下,给钱是爹,有奶是娘,只要钱给够,浑水也是香汤啊。”
说着,他搓了搓手指:“实不相瞒,我对那边的报价也不太有兴趣,倘若童家足够大方的话,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到时候,贵府吃肉,能赏我们这帮老东西一口汤喝,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可那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瞳里,炽盛的贪婪呼之欲出。
“滚吧。”
童山的手掌按在挥毫的柄上,面无表情:“童家没有跟野狗讲规矩的习惯,肉轮不到你,汤也一口没有。”
此刻闻言,三个老者彼此对视一眼,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笑容越发古怪和兴奋。
“倘若换做往日,天听童家这么吩咐,我们这种野狗自无不从,只不过...”
为首的老者停顿了一下,嘲弄发问:“事到如今,童先生连战三阵,又还剩下多少力气呢何必再故作姿态总不至于是指望拖延时间,等别人来救场吧我们来的时候,您的部下们可都忙着呢。”
童山沉默着,自嘲一叹。
看来,自己真是傻了,居然去在这帮埋在钱眼里的老狗身上浪费慈悲。
“我确实是有点累了。”
他轻叹了一声,松开了剑柄,当几个老者喜形于色的时候,却向着他们身后挥了挥手:“这几个杂碎,就交给你吧。”
“嘿一—”
嗤笑的声音天穹之上传来,“早干脆点不就完事儿了。”
此刻,当三个老者勃然色变,猛然回头时,便看到了:自天穹之上向着大地降下的笔直雷光,千道、万道,无穷尽的雷霆被封冻在灵质结晶之中,化为铺天盖地的长矛,早已经高悬于天穹之上!
风暴和雷霆之中,少女模样的楼偃月漠然俯瞰,伸出手指:
“那就,都给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