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没有什么高端的吃食,这地方从源起至今,一直是主打面向大众。
就算是白天来逛小山,沿街也只有中低档的小饭馆和点心铺,更何况此时天都黑了,挂国营字号的馆子早早就被挣工资的服务员上板关了门,还能坚持摆摊营业的都是各公社经营的副业。
“咱队见过大世面的社会人士赵会计不是说过吗,小山卖油炸糕和卖烩饼的大姐长的俊啊,挽起袖子,那胳膊白的跟藕节似的哪块卖油炸糕和烩饼?”谢虎山打量着烟火气息浓郁的街道,嘴里打趣着问道。
韩老二和陈大喜就嘿嘿的笑,眼睛四下寻摸哪里卖油炸糕和烩饼。
他们关于油炸糕和烩饼的玩笑,那都是三队社会人赵会计跟这帮半大小子当年吹的。
尧山和中坪至今不通公共汽车,整个中坪也没多少人正经来过尧山城,赵会计之前来尧山开过会,下过馆子,逛过市里,这都已经算是不得了。
他回中坪村之后,一群半大小子在纳凉的时候就围着赵会计打听尧山城什么样子,比起他们去过的浭阳县城来,哪个更好。
赵会计就一通吹,说到最后,一群小子光记住小山卖油炸糕和烩饼的大姐长的老俊了,赵会计其他的话可能都是扯淡,唯独夸人家漂亮是实话,因为他说的时候都快流哈喇子了。
“哎,你喜欢去饭馆吃饭挑服务员长的俊的?”大乔听到谢虎山的玩笑,笑着开口说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满意,可俊了,不过只能看,人家结婚有对象,孩子都有了。”
谢虎山看了一眼大乔,这活姑奶奶不骂街的时候还挺好,起码不矫情,性格大大咧咧,能跟男同志一起开玩笑逗个乐子:“果真吗,姨奶?”
“不是,哥们,你有点儿忒客气了吧,你们那地方跟别人说话都这么讲究吗?”大乔让谢虎山一声表奶喊得有些发懵。
打死她也没琢磨明白谢虎山到底从哪论起,能管她一個看起来与对方同龄的大姑娘喊姨奶,谢虎山朝她叫一声姐,她都得问问自己和谢虎山谁年龄大,这倒好,直接就给自己升了两辈,听起来好像自己是个老棺材瓤子。
谢虎山一指旁边的杨利民,对大乔说道:“认识他吗?”
“不太熟,我应该认识吗?是不是给我写过情书?不能啊,你长这样给我写情书我肯定能记住个大概才对。”大乔看了一眼杨利民,摇摇头。
“他给你写情书,早就让他媳妇弄死了。”谢虎山听得直撇嘴,好家伙,这大姐对自己的魅力还挺自信,老杨给她写情书,老杨这犊子多鸡贼,就这虎妞,肯定跟自己一样,有多远跑多远,打死都不能沾包。
跟在大乔旁边的小乔小声提醒自己姐姐:“那是大姐家侄女小媛的对象,俩人已经结婚了。”
“大姨。”杨利民不疏不近的语气,开口与大乔打了一声招呼。
“小媛结婚了?怎么没通知咱们一声呢?”大乔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错愕,不过也就是片刻的事,似乎并没有追究吕媛结婚没通知她的想法,看起来像是与吕媛的关系很一般,反而继续对谢虎山说道:
“不对吧,那你跟他论,也该管我叫大姨,也犯不上喊姨奶吧。”
“他是我外甥。”谢虎山一本正经的又丢出个让大乔小乔都陷入沉默的伦理难题:
“我管他喊老舅。”
“他是伱外甥,你喊他老舅……”大乔掰着手指头算谢虎山说的辈分,研究半天没整明白他和老杨的关系,最后像是反应过来:
“卧槽,你俩这关系挺复杂啊,怎么这么乱,哎……我有点儿明白了,你老舅这么年轻,你爸是不是也是老革命,完了媳妇去世的早,被某个年轻女同志找机会拍组织马屁得手了,你老舅相当于是你后妈的弟弟,是这样不?”
谢虎山听得嘴角直抽抽,他还真没想到自己随口开的玩笑,这位大乔姑娘已经脑补出一大波404剧情,这一连串的话反而让谢虎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题。
自己父亲要是老革命,还有个年富力强的后妈外加年轻舅舅,他还至于在中坪靠骗大粪出道?
“大姨,我是杨利民,吕媛的爱人,婚礼没有大操大办,就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所以也没通知我岳父岳母两边的亲戚。”杨利民此时接过话头,笑着对大乔说道。
大乔理解的点点头,没往心里去:“明白,主要是你丈母娘这边的都没通知吧,你丈母娘跟我妈不对付,太正常了,我要结婚都不愿意通知我妈,算了,不提这事,以后各论各的,别喊大姨,你就跟我同事一样喊我大姐或者燕妮姐就行,大姨听着太难受了,反正呢,别因为你丈母娘和我妈,影响小媛咱们之间的关系,走吧,我带你们去吃点儿好吃的,我晚上下班常来吃,喏,就在前边。”
她用手一指前面不远处路边的窝棚摊。
其实不用她说,空气中飘着的香味,已经让谢虎山,韩红兵,杨利民,陈大喜四个人就开始用力抽动鼻子,这香味有些似曾相识。
“你小子的副业开小山来了,这味儿怎么闻着像卤煮呢?”杨利民嗅了几下,随后看向外面冒着大团大团水蒸气的窝棚摊,疑惑的对谢虎山说道:
“还真是,你仔细瞧瞧那牌子。”
谢虎山按照杨利民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窝棚摊挂着个木头牌子,用白色粉笔写着几个大字:“正宗尧山大锅闷卤煮。”
“卤煮哪有焖锅煮的,必须开锅煮,就冲这几个字,这卤煮就不正宗。”谢虎山看到招牌之后,切的一声说道。
卤煮必须开锅煮,要的就是视觉诱惑,闷锅煮,路过的人谁知道煮的是什么。
“你还知道卤煮呢?”大乔听谢虎山说这卤煮不正宗,好奇的问道:“尧山就这一家,我吃过,挺好吃的。”
“尧山怎么可能就这一家,这家一看就是偷师来的,还没偷明白。”谢虎山挑开半掩的草帘子迈步走了进去。
挡风的棚子不算大,打横一拉溜儿摆了五张小方桌,桌边是一圈板凳马扎,还没到夜班工人下班的时候,摊位没客人,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件围裙,正坐在滚开飘香的卤煮锅前烤火休息。
和大乔说的一样,女人长的挺耐看,算是个美女。
看到草帘子挑开,谢虎山走进来,女人抬起头笑着招呼道:“吃卤煮啊,几位啊?”
“宋姐,是我带他们来吃口东西,一人一碗,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姐夫呢?”大乔跟在谢虎山身后走进来,和女人亲热的打着招呼,显然是经常来光顾。
女人朝大乔笑笑:“没到上人的时候,一个人忙得过来,你姐夫趁这功夫回去收拾收拾煤棚,眼瞅着就得预备煤球了,找地方坐,我这就给你们切。”
小乔在大乔身后跟受气一样低着头,小声说道:“姐,我不饿。”
“嫌有味你出去等着去。”大乔似乎很不待见她这个妹妹,不耐烦的说道。
小乔被她瞪也不生气,反而真就乖乖又挑帘走了出去,在门口戳着挨冻,不敢反抗。
韩红兵刚要想说话,谢虎山看他一眼,最终韩红兵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头,乖乖找了张方桌坐下,小声说道:
“我跟小乔就是……书友……不是你想得那样,还没怎么样呢。”
“同志,您这卤煮打哪学来的?这不是咱们尧山本地小吃啊。”谢虎山没理会韩老二的解释,走到卤煮大锅前,看着女人正麻利捞着下水开切,嘴里问道。
女人抬头瞧了谢虎山一眼,随后爽朗的说道:
“嗨,我们公社有个车把式送货时,在农村大集上吃过,觉得这玩意解馋还便宜,想再吃一顿,可是整个尧山市里,连卖小吃最多的小山都没有卖的,所以他特意又去了一次,买回来一份,跟公社说去小山摆个摊子卖这东西。”
“他说这东西叫大闷卤煮,是中坪一个姓谢的老车把式头从燕京吃完学来的,说是过去皇上天天吃这玩意,我们都纳闷,哪有叫大闷儿卤煮这么个流氓名字的,公社会计就说肯定是车把式记错了,应该是大锅焖卤煮,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也就是这位大姐结过婚有孩子,说话放得开,说起大闷儿卤煮这个词面不红心不跳,这要是换成小寡妇韩红贞被人问起来,谢虎山估计她得把脑袋扎进锅里去。
听女人讲完卤煮的来历,谢虎山在内的四个男人全都乐出了声,把大乔和切卤煮的女人笑毛了,不明白四个人为啥突然乐成这样,连外面的小乔听见动静都没忍住,撩开帘子朝里面观察。
“大姐,我就是中坪的,你们公社偷师学来的这东西,它不叫大锅焖卤煮,你们那车把式没记错,就叫大闷儿卤煮。”谢虎山开口说道。
大乔在旁边皱皱眉:“这名字真他妈流氓。”
谢虎山指着坐下的杨利民,韩红兵,陈大喜三人,对女人说道:
“我小时候外号叫谢大闷儿,这玩意整个尧山可能我是最早摆的摊,名字呢,是原中坪生产三队队长马老五亲自取的,不相信的话,你问问他们,是不是这么回事?”
女人看向杨利民,韩红兵,陈大喜三人,三人连连点头,证明谢虎山所言不虚,女人的性格也确实亲和爽朗,看到三人帮谢虎山作证,哈哈一笑,对谢虎山说道:
“呦,那说起来这是本主儿找上门来了?我们成卖假药的了,是不是要砸锅踹招牌?我跟你说,先别急着砸招牌,吃完再砸,吃完有力气。”
谢虎山也笑了起来:“砸什么招牌,把我们当不讲理的土匪了?这买卖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谁都能干,我的意思是大姐你们有空了把那牌子改改,正宗尧山卤煮就行,卤煮不用焖,让吃过的人瞧见会觉得不正宗。”
“得嘞,回头我就让我对象改了,这小伙儿说话真中听,大姐多给你们切几刀,也让你这个本主尝尝我们公社偷来的手艺怎么样。”女人动作麻利的帮几个碗里多切了几段肠子,甚至还从五花肉上剁下一块,切成薄薄的十几片分在几个碗里。
几大碗热气腾腾的卤煮端过来之后,女人又端出几个瓷碗,给他们四个男同志一人倒了一碗酒,甭问,送酒这技巧也是跟谢虎山那偷师来的。
谢虎山尝了一口,酒精度比自己那卤煮摊送的水酒度数要高,说明人家做买卖比他有良心,兑的水少。
“天挺冷的,要不让你妹妹进来吧,再冻坏了。”看到韩红兵老朝门口瞥,谢虎山开口对大乔说道。
大乔瞥了一眼门口抱着胳膊的妹妹:“甭搭理她,上回我妈带她和我去那滦水发电厂的一德国专家食堂吃西餐,弄了半天西餐也吃下水,德国人弄一大碗猪肠子炖牛肚,又膻又臊,她怎么没当场说不饿呢?”
“不就因为当时有外国人吗,还虚伪的捏着鼻子说挺好吃,要我说,现在有批年轻人看书看傻了,中国人早站起来了,联合国怎么样,都在朝鲜被咱们揍了,我也不知道这帮念书的孩子怎么骨头这么软,中国下水就有脏器味,对自己人就不肯捏鼻子装客气说好吃了,外国大肠不洗都是香的,这不纯是矫情吗,都是我妈惯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还是起身走过去,把小乔拽进来,跟卖卤煮的大姐帮忙要了一碗热水,又去旁边的摊拿过两个刚出炉的烧饼,塞到妹妹手里:“吃吧,这没脏器味儿,刚烤完的。”
“谢谢姐。”小乔被大乔唠叨训斥也不生气,可能也是早就被收拾服了,真就烧饼配白水,小口小口吃着,大乔跟她坐在一桌,瞧着她吃。
“抓紧吃,你没戏,吃完跟我回去。”看韩老二还不忘瞅人家,谢虎山咽下嘴里的食物,对韩老二催促道:
“还有,你收拾收拾,下个月生产队决定派你去港岛卖挂历干副业去。”
“死我也得死个明白吧?”韩红兵听到谢虎山的话,压低声音说道:“要不那么多书我不白买了吗?”
看韩红兵还想死个明白,谢虎山被逗笑了:“我的韩参谋长,你是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啊?这媳妇配上这大姨子,什么组合?一个尤擅精神伤害,一个精通物理伤害,你得是多想不开,要跳这火坑?”
“春节后我再去,怎么也得写信表个白,彻底没戏再说。”韩红兵说道。
大乔此时安排完了小乔,过来拍拍韩红兵肩膀:“你跟她做那桌去,我跟她坐不了一块,三句话就想骂她。”
韩红兵一听大乔给创造机会,当即端着碗窜去了小乔那桌,大乔大大方方挨着谢虎山坐下,侧过来对谢虎山问道:
“哥们,你知不知道你上次打那人是谁?”
看谢虎山闷头吃东西没搭理自己,大乔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跟他说我有主了,以后再敢找我就弄死他?”
“噗”谢虎山一口烧饼喷了出来,认真的开口解释:
“姨奶,这是个误会,我以为你是你妹妹呢,那话是替韩老二说的,要是因为这误会导致男同志和你分手,我愿意给他赔礼道歉去,你要不放心,我带我媳妇我们两口子一块去。”
“你刚多大就有媳妇了?”大乔听到谢虎山最后那句话,脸色顿时有些惋惜,上次谢虎山开着车把骚扰她的相亲对象打跑的表现,就让她眼前一亮,这次对方为了韩红兵出头,让她对谢虎山印象更深刻。
可是没想到,这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媳妇都有了。
没机会了啊,这要是谢虎山没媳妇,自己把他当成对象领回家,跟自己母亲吵架就不缺帮手了。
谢虎山认真的撒着谎:“早就有媳妇了,现在媳妇跟我一被窝住,我岁数不够,明年领证,刚好那时候孩子也该生出来了。”
他对这位女泼皮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连说几句流氓话的兴致都没有,其他诸如小寡妇,祝幼君等女人,他还能说几句流氓话逗个乐子,因为对方不是流氓,会生气,会害羞。
跟这大姐说流氓话,谢虎山担心她能说的比自己还溜,笑得比自己还流氓,绝对不会生气跟害臊,而且第一印象太深刻,虽然这位大姐模样很漂亮,跟小乔一样,身材高挑,五官俊俏,但谢虎山一想到这大姐在瓷厂的表现,别说主动跟她说流氓话,就是这大姐脱光衣服站自己面前,他都没反应,硬不起来。
他看见别的漂亮姑娘,想的是哪个男同志有艳福,能跟这么漂亮的姑娘一被窝睡觉。
他看见大乔,想的是哪个男同志倒了血霉,能跟这位大哥一被窝结拜。
得多饥渴才能对这种女人有性趣,中国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
“浭阳县,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呢,县城好玩吗?”大乔也没有继续纠缠,干脆的换了话题,对谢虎山问起了浭阳县有什么好玩的或者好吃的。
谢虎山加快用餐速度,嘴里敷衍了几句:“不如尧山,就是一小县城,也就震后新盖起来的铁路工人俱乐部还行,我估计也比不上尧山那些文化宫,俱乐部啥的。”
“哎,我要是有时间了跟工友去浭阳玩,遇到流氓什么的,在你们县提你中坪虎三的名头好使吗?”大乔好奇的问道:“你在你们县应该挺能唬人的吧?年纪轻轻都是厂长了。”
谢虎山把卤煮吃完,一推碗筷站起身朝外走:“我去外面抽根烟,顺便热热车,看看塞后面那小子什么样了。”
临出门之前,看大乔还瞧着他等着答复,他朝对方笑笑:
“我农村的,打小长辈教育我,遇事不是靠唬人,靠占理。”
四个人开车回到轧钢厂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大门已经关上,韩红兵跳下车去敲门,老猛带着大黑出来把大门打开。
车间夜班工人还在热火朝天的生产,谢虎山那间厂长办公室的灯亮着,从窗户望过去,小寡妇还在办公桌前正一张张对着货单。
“你怎么还没睡觉去?”谢虎山从车里取出两包在小山特意帮老猛带的烧饼和包子递给老猛问道。
老猛如今连家都不回,在厂子宿舍住着,如今倒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父母按月找他来要钱花,也就是老猛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换一个心智正常的儿子,想想之前被父母忽视冷遇遭的罪,怎么可能还毫无怨怼的面对父母。
老猛接过烧饼嘿嘿一笑:“四姐今天走得晚,怕黑,让我等她忙完,带着大黑把她送回去再回来睡觉。”
“吃完睡觉去,待会我开车送她。”谢虎山对老猛笑笑。
老猛拎着食物答应一声:“是!”
随后就干脆的一溜小跑消失在宿舍。
老猛虽然头脑不灵光,但很实在,听话,谢虎山让他负责磅房过磅,其实老猛不负责看数字,他只负责验货。
之所以要验货,是因为有些帮轧钢厂拉废钢的拖拉机手投机取巧,在车斗里装些砖头瓦块增加重量想要多挣三五块的运费,为此有时会给磅房的人送些礼物,希望对方网开一面。
磅房验货这事之前是民兵或者工人负责,但都有过网开一面的例子,被发现之后拖拉机手一哭穷,说些软话,把砖头垃圾卸下去,不扣运费,高高手就过去了。
后来谢虎山换了老猛负责验货,再也没有拖拉机手占小便宜的事。
因为你跟老猛把双眼哭出血都没用,说扣运费肯定扣,你全家死绝也不耽误你想占轧钢厂便宜被扣钱。
至于送礼,那更是好处全部照收,情面一点不给。
对方如果送的是吃食,那就自己吃掉,如果是烟酒,送去谢虎山办公室。
陈大喜把人踹下车,对谢虎山问道:“这小子怎么处理,塞地窖关着?”
“这么冷,地窖再冻死个屁的,我心肠软你又不是不知道。”谢虎山低头点了支烟,嘴里说道。
他一句话就给大伙干沉默了。
吸了一口烟,谢虎山这才说道:
“天冷了,别冻着他,车间里暖和,龙门吊选个好位置,找个笼子扒光衣服塞进去,把笼子吊起来,挂车间里给工人当宠物提神助兴,也防止他们突然来抢人,敢抢人就把笼子松开泡炉子里,让他们慢慢捞。”
“笼子里扔个桶留着他方便,笼子顶上一天放一个馒头,想吃让他用手隔着笼子慢慢抠着吃,渴了让工人把降温用的水管朝他呲一会儿,哪个人觉得他可怜,就把哪个人塞进去陪他,三天一到,对方没来人,把大黑和二喜一家七口牵过来开席。”
杨利民欲言又止,谢虎山看看他:
“是不是又想劝我?你想想,也就是现在不是前几年,不然黄书这事能能牵连到韩老二他哥的前程都毁了,农村人最恨被人断前程,韩老狗今天要是在,今天就得代表老韩家弄死他,还等对方厂长来人,那都不可能让他活到凌晨十二点,吓唬人你还不让我做全套,你等马老五找你解决十个人呢?”
“注意分寸。”杨利民扭过脸不再去看对方,为难的叹了口气。
谢虎山拍拍杨利民的肩膀:“放心,你以为我给对方看的?我是给老韩家人和中坪大伙看的,我办的场面难看些,折腾的狠些,这小子起码还能活着,反倒是让他细皮嫩肉好吃好喝交给大队,他活不过明天就得被人弄死,我这是反向保护他。”
村里大姓的子孙差点毁了前程,不把对方蛋黄都给挤兑出来,那还想放人?
站在对方的立场:中坪村全员刁民,有事找公安报案,怎么能私下开枪抓人!
但站在中坪的立场:你他妈有种站在中坪的地盘再说一次?
这就是权力下放到基层最常见的国情。
杨利民不再说话,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谢虎山对韩红兵说道:
“你晚点回家,我估计这点儿二面肥和赵会计还在队部呢,你过去把今天这事跟他们说一遍,让他和二大爷连夜研究怎么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