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府。
李玄抱起自家小棉袄,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温情,即便他远远看过这小丫头许多次,可真正抱在怀里后,却依然有着感动。
有了这小丫头,他就有了新的身份——父亲。
纵然这小丫头身上存在了不少奇怪的地方,他也不打算去刨根究底,甚至不打算去露出怀疑之色,以免小丫头担惊受怕。
别的不说,就说他才回来没两天,小丫头凭什么就对他这么亲密?
不是应该怕生么?
而且一岁大的小女孩,能说能跑,不奇怪么?
红花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他早已习惯了一些东西,更加习惯了亲人怀有秘密。
他一向尊重亲人的秘密。
过去,他都能忍受魏瑶隐瞒秘武不说,此时又怎会受不了自家姑娘?
可就算有秘密,难道小丫头就不是他女儿了么?
当然不是。
无论有什么,他和她都是父女。
更何况,他不也有许多秘密么?
李玄抱着小静开心地在院子里旋着圈,又将她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
小静咧嘴,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再过了会儿,李玄又把小静驮到了肩上,然后喊了声:“抱紧爹爹的头。”
感受到两只嫩嫩的小手抄了过来,他笑着道:“坐好咯。”
小静“嗯”了声。
李玄宛如一只被骑着的大马在青王府里跑了起来。
他一蹦一跳,逗着自家女儿开心。
小静满头的又薄又细的头发飘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这个身上藏满了可怕力量的雄性人类,神色又是欣喜又是复杂。
自出生以来,她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这个人类的王府,了解着这個王府的处境,也通过这个王府发生的一些事隐约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在看到那位魔形境界的“相府三小姐”后,她已经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武力层次。
在她心里,那位失踪已久的父亲破了天也就比“相府三小姐”强一点。
可是,这一刻,她却惊呆了。
别的不说,就紫冰铜这种材质吧,那是能封印或者压制二阶妖魔的东西。
什么秘武武者,什么魔形,只要碰到这东西,那是什么力量都别想用了。
可老爹却穿在身上
别人眼里,这就是一件花里胡哨,且带着几分神秘的衣裳。
但在小静眼里,这分明就是一个“封印”。
老爹他是在封印自己啊。
由此可见,老爹一定是等同于三阶之上的存在了。
难道老爹是修士?
可修士,根本不会穿这种自我封印的怪东西。
又或者,老爹是妖魔?
可妖魔为什么要封印自己啦?
除了这个,作为三阶妖魔,饭量还是挺大的,老爹怎么能白天只喝粥的?他怎么撑得住的?
过去,她的饭量就大的离谱,一旦失去了稳定的食物来源,一旦长期未曾进食,那就会因饥饿而虚弱,之后甚至奄奄一息。
所以,当她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转世投胎成了人类后,这饭量“噌”一下降了下来,她竟开始每顿都吃饱。
吃饱的感觉,真的很好
哒哒哒
哒哒哒
李玄扮着大马。
赵晴雪站在回廊下,看到这对父女,又是开心,又是担心,于是挥手喊道:“小心点,小心点呀!”
李玄笑着回应道:“知道了。”
丫鬟们看着天下第一的青王如此姿态,忍不住皆是掩唇发笑,但李玄毫不在乎。
他甚至冲出了青王府,驮着小丫头四处逛,周边的百姓皆是喜笑颜开地看着这一幕。
任何人都能看出李玄对那小丫头的宠溺。
慢慢地慢慢地
小静也有些感动。
她从赵晴雪那边得到了母爱,又从李玄这边得到了父爱。这两种纯粹的感情不带任何杂质,于她而言,乃是极度的难能可贵。
人类孱弱的身体,却在限制着她,让她很快就有些困了。
于是,她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觉觉。”
李玄微微低头,伸手将小丫头抱到了怀里,然后低头看她,笑着道:“那我们回家。”
小静打了个哈欠,嫩嫩的小嘴里哈出薄薄的奶气。
李玄将她抱紧在怀里,好似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若是寻常女婴根本不会感到李玄此时的情绪,但小静却感受到了,她知道抱着她的父亲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她,这令她又好笑又感动。
李玄回到青王府时,怀里的小丫头已经累得睡着了,一个小鼻涕泡正随着她的呼吸吸气而膨胀收缩。
他愈发地放轻脚步,又抬手遮住风寒,蹑手蹑脚地把小丫头送回了塌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赵晴雪轻声道:“她累坏了。”
她声音里充满了甜蜜。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会牺牲。
可现在,她却有一种真正的幸福感,甚至希望日子永远这么下去。
李玄牵起妻子的手,柔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不在家,辛苦你啦。”
赵晴雪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辛苦的是媛姐才是。”
屋室微暖,兽金碳微微散发着松枝清香,同时将秋日的萧瑟隔离在外。
无论窗外是如何的天地萧索,万物凋零,无论窗外是如何的寒风呼啸,秋意伤人,可此间却是温暖的。
李玄将赵晴雪轻轻搂在了怀里。
曾经的小公主,如今的王妃,也坐到他腿上,搂紧了他腰肢,将脸颊侧贴在他怀里,然后轻轻感慨道:“我好像在做一场梦。”
“什么梦?”
“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母后,离开兄长,离开王都。
可那些人,那些地方却都如成了梦似的。
现在,我只有你,只有小静。”
她声音里带着叹息,如萧索的秋,凋零的叶。
李玄哄着她:“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家同去王城”
赵晴雪道:“不用了。”
李玄问:“怎么了?”
赵晴雪道:“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她依然在感慨,在叹息。
可李玄却是忽地明白了。
也许,赵晴雪什么都明白,她明白在那场残酷无比的皇位之争中,她最亲的兄长已被她最爱的母后所杀,即便不是亲自动手,也是默认了的。
她只是固执地不愿意相信而已。
可李玄的体贴,眼前的温馨,却给了她去接受现实的勇气。
她又怎么可能让相公和女儿置身于险地呢?
李玄没有再追问,他将自家王妃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去就不去,都听你的。”
长期离家在外,只能远远看着。
如今返回,李玄只觉每一刻都充满了快乐。
之前他有时候甚至满心阴霾,觉得自己是个怪物,而不是人。
可现在他只觉那些阴霾都已消散,晴光每日照在他心头,让他感到暖暖的,让他明白自己其实一直是人。
任何人孤僻了,独处了,总会感到寂寞和糟糕,总会感到性子古怪且扭曲,这并不奇怪。
但此刻,他已不再孤独。
他与家人一起用餐,听着母亲唠叨、父亲抱怨,逗着儿女,陪着妻子,见着朋友,哪怕是曹闻,林剑风也是不摆任何架子地去见面。
他御车去往百花府,为昔日恩师曹书达扫墓。
他迎接四方而来的客人,尤其是那许多秘武武者。
他认真地为那些秘武武者讲解其中奥妙,讲解预防心魔的诀窍。
他在讲的时候稍稍动用了几分精神,这使得他的声音就如同他的画一样,具备了镇压心魔的力量。
哪怕轻微,但却给了那些秘武武者一丝“醍醐灌顶”的感觉。
时间久了,暗网的秘武武者,相爷势力的秘武武者有不少都搬着小凳子,带着小本子前来“上课”。
甚至还有江湖中人慕名前来
然而,无论是什么地位的人,青王都很乐意去教导,去接见,去与他们说话。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用来形容青王或许再恰当不过。
一个有德行又有本事的人,自然会吸引旁人来投靠。
整个青木州,诸多人才全部开始往雄山县跑。
对于这一切,颜辅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雪,似揉碎的云絮,一团一团地落下。
雄山县银装素裹,相比几年前,这县子的繁华已可用“云泥之别”来形容,变化巨大。
然而,颜辅京饮茶的地方却是没变。
无论春夏秋冬,他都爱在那小亭子里饮茶。
四季之景各有不同,岂因寒暑而避之?
“相爷,青王来了。”
有人前来汇报。
颜辅京点点头,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容光焕发的男子。
相比秋日刚回来,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就连眸子里藏着的暴戾也消失了。
颜辅京知道,青王十有八九已经把“四魔形”也巩固了。
这是何等天才。
“坐。”相爷道。
李玄便坐下,将拎着的一些茶叶搁在一旁,然后笑道:“义父无恙?”
“无恙。”相爷笑道。
这时候,小童上前,欲给李玄沏茶。
然而颜辅京却淡淡道了声:“我来。”
小童诧异地让开。
颜辅京抓起茶壶,壶嘴儿对着李玄的瓷杯,缓缓倒下。
茶水呈碧。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
这水慢慢地淹过瓷杯,直到到了杯口,却还在往上涨。
颜辅京神色不变,只是继续倒。
没有任何意外,茶水溢出来了,溢的到处都是。
颜辅京却还是没停。
他好似不是倒水,而是要将茶壶给倒净。
热腾腾的茶水流淌到了石桌边缘,又化作水线往下“滴滴答答”地落着,腾腾的热气在很快消散。
小童满脸的不理解,却又不敢问,也不敢说话。
李玄忽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颜辅京道:“老夫亦是。”
四字落下,茶壶之水已经倒尽。
满桌狼藉!
颜辅京问:“如何?”
李玄长叹一声。
颜辅京是在劝他,既在屋檐下,若是没有掀翻屋脊的力量就不要抬高了头。
而这些日子,他太过高调,声名也太盛了。
这对于心慈寺而言,绝对不是好事。
颜辅京倒茶水倒的满桌都是,就是在告诉他“一意孤行,只会一片狼藉”。
该隐忍的时候,就要隐忍。
李玄知道颜辅京会劝他。
他也在等颜辅京劝。
现在,他则是起身,欠身道了句:“我明白了。”
说着,李玄便拜了拜,转身离去。
他背影萧索,甚至连背脊都微微佝偻
自从相府离去,李玄便闭门不出,再不见客。
而青王府里甚至有传,说青王于府中大醉。
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将前因后果连了起来,从而得出了个结论:青王在避讳。
避谁的讳?
当然是心慈寺的佛陀。
之前青王名声太显,如今他是向佛陀低了头,所以才隐忍,才憋屈地在家中饮酒。
田媛和赵晴雪各自带着孩子,巧儿和诗荷却是侍奉着青王。
她们感受着那凶猛的攻击,似是同时感到了青王心中的悲愤。
她们很理解。
任何人都理解。
可除了一个人“不理解”。
这个人,自然是青王自己。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看着山北道,王城的情况。
他开始察觉到一些有趣的事。
譬如,王城某处太后会在走入某个房间后突然消失。
譬如,一些关键性的对话,总会因这种消失戛然而止。
这种消失,和之前在云州以北与大雍交界处的青铜原边缘一般无二。
李玄越发肯定,青铜原的人去到了王都,而这些人同时也将那种“混淆精神探查”的力量带了过去,以至于原本对他来说几乎是透明的王都变得多了阴影。
可即便听不到王太后的关键性说话,他却从她们其他时候的态度,以及别的一些人处得到了零零碎碎的消息。
太皇太后在叹气,脸上多了许多忧愁。
王太后,这名义上也算他嫂子的女人则是放荡不羁,在用身体绑定着厉惊飞,然后则开始四处敛财增税,然后兑成黄金。
这部分黄金会成为心慈寺的香火钱,部分则会继续装车往北地而去。
他看到本来疯狂且傲慢的厉惊飞突然连走路都佝偻着背脊。
厉惊飞,作为原谢枫下第一人,他自有他的骄傲,他疯狂傲慢,享用国母都很正常,然而走路佝着背却又为何如此?
他甚至有一次从王太后口中说出了“修士”两字,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恰好听到了。
诸多线索汇聚起来,李玄直接得到了一个并不难推测的结论:青铜原有修士,修士一直需要黄金,而今年则不知怎么回事,他们格外的需要黄金,所以就直接来向大索要了。
王家似是软弱的很,修士一要,他们就给了。
换做王霸先在,若遇到这般不讲理的,好歹先做过一场。
妖魔打得,修士打不得么?
然后,李玄又知道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修士若就在青铜原,那么他们能够接受忽然崛起的佛陀么?
李玄思索着,从诗荷身上爬起身,躺倒在塌上,神色里闪烁着莫测的光泽
原本青王还会到处走。
如今,在外人眼里,青王却基本上是足不出户,天天在家里陪着妻子儿女。
一家子其乐融融,也算是开心。
然而,一如之前的相爷,李玄足不出户,却也有人给他报告信息。
相府三小姐时常来青王府拜访,顺便把消息带给李玄。
这般的日子一过就是一年。
这一年,也是李玄过的最幸福的一年。
再一年深冬
王都忽地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人头被悬在了城门上。
那是厉惊飞的人头。
厉惊飞满眼恐惧和不敢置信,即便死了,依然瞳孔圆瞪,两行血水从眼眶流出却又被冻地贴在惨白的脸上。
西风里,那人头在城门上来回摇曳,说不出的恐怖。
对于普通人来说,厉惊飞就是个人头。
可对于王都高层来说,厉惊飞就是王家的左膀右臂,是领着秘武力量帮王家四处镇压的强者。
他死了,怎么可能?
王太后瘫倒在王座上,他怀里还抱着才两岁大的孩子。
她还年轻。
她拼尽了一切,才坐到这个位置上。
但这个位置,她却坐的战战兢兢。
她拉拢了谢枫,结果谢枫没了,拉拢了厉惊飞,厉惊飞却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会死?”
“这怎么可能?!!”
王太后近乎是声嘶力竭地质问着。
没人能回答她。
王太后能做的只是立刻调集兵马入王都,以来增加自己的安全感。
然而,王太后看不到的场景,李玄却看到了。
这种场景,别说王太后不敢置信了,就连他也是有点懵的。
他看到了什么?
飞剑!
一把飞剑在半空旋转,似银光炸裂,刹那间将厉惊飞的金刚魔形斩碎,同时又将厉惊飞的脑袋斩飞。
‘这世上居然有飞剑?
那真的有修士?’
李玄是很懵的。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些问题:‘那大有妖魔的时候,那些修士又在做什么?如今又是为什么出面?
王太后之前是给他们供奉了黄金的吧?如今他们又为何要对付王太后?’
今夜,他觉得还有事要发生。
他抱着小静。
小静乖巧地坐在他腿上。
李玄继续看着王都。
王都,王太后在调集军队,可这些军队却出了问题。
王家的嫡系一个又一个被悄悄干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并不属于王家派系的将军。
那些将军或许原本是随着王霸先的,但他们忠于的是大,而不是王家,更何况王霸先已经死了。
王霸先死去,这些人本该有上升机会的,但空降的王家嫡系堵了他们的路。
如今,是时候了。
王太后宣兵入王都,他们就正大光明地进来了。
王朝权力的更迭从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当王太后意识到不对时,但大势已去。
雪夜之后,火把熊熊,照着寒酷的鳞甲。
太皇太后,王太后被入宫之兵封堵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左顾右看,茫然无比,直到甲士后走出一人,她们才恍然
却道那是何人?
一身蟒袍,身上犹有酒气胭脂,平日里多是醉眼迷离,色色的眸子到处勾着女人的衣裳,可今日里那眸子却清醒的很,冷酷的很。
来人,正是先王的五弟,也是老君王的五皇子——赵社。
这五皇子早早被封了王,之后便是沉湎酒色,放荡不羁。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竟是他走出。
赵社冷声道:“妖后昔日害我二哥,可曾想到有今日?”
王太后嘶声道:“你和先王有什么感情?他生前,你叫过他几声二哥?”
赵社也不答。
这种话有什么好答的?
二哥不二哥的,好歹都是流淌着赵家人的血。
赵家王室根本不想看到权力旁落,自然要将这王家外戚赶尽杀绝。
此时,赵社拍了拍手,道:“来人,请太后,太皇太后回宫中休息。”
王太后自然不会认为“回宫休息”,就是赵社放过了她。
相反,一旦她回宫,之后便是幽禁几日,待到风声平静,再一杯毒酒无声无息地死去。然后她整个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了,再没有人去谈论有关她的半点事情。
王室要体面。
死也得悄悄的死,体面的死,岂能死于人前?
王太后失魂落魄,忽地大喊道:“我佛,我佛慈悲,我佛!”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回应。
很快,王太后,太皇太后皆被带回了宫中,外有内侍看守。
而大权力至高的更替,才刚刚开始
李玄一直在看着,但他并没有再看到飞剑。
“爹爹,伱在看什么?”小静问。
李玄回过神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盯着虚空太久了,于是笑道:“在发呆。”
“发呆想什么呢?”
“想小静长大了得多好看。”
两岁大的小女孩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
她也颇为珍惜这一世的父女情缘
数日后。
王太后,太皇太后皆是受了毒酒,从王宫中彻底消失。
群臣推举赵社为王。
赵社上位。
随后,北地则是爆发了大战,赵家王室和王家余孽之战。
然而,王家终究根基不稳,其下将士又有多少肯卖力呢?
不到两个月时间,王家就被灭了个满门。
李玄并没有出手。
严格来说,他甚至是属于赵家王室这一边的人,之前一出事赵家王室就想到了他,也派人送了血书与他求他出手勤王,然而他没有回复。
这一点,任何赵家人其实都理解。
青王不是不出手,而是出不了。
毕竟任谁被佛陀压着,都出不了。
至于,佛陀自然也不会出手。
铁打的寺庙,流水的王朝,佛在上是佛,入场了那就不是了。
李玄曾经想过把太皇太后救回来,但再经思索却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个太皇太后,后患无穷,保不准会把整个李家拖入深渊。
此时,他所想看的就是青铜原修士的实力,还有赵姓王室的态度。
按照正常逻辑,王室和青铜原是不是要顺带着南下,来一次大灭佛运动?
李玄早就准备好了。
反正,他脚踏两条船,左右都是平安。
他只是在等。
他很好奇修士修的是什么?
修士能不能增加寿元?
能不能帮助别人延年益寿?
他们的飞剑是怎么飞起来的?
他们的宗门在哪儿?又有多少人?
想到这里,李玄忍不住低头捡起树枝,往前一掷。
树枝破空,但又落下。
李玄能利用香火化虹,让树枝瞬间贯穿某处,却不能那般灵活地掌控。
然而,那一日,他清晰地看到飞剑在半空如龙似蟒的飞旋,灵活之至!
春光三月。
并没有南下的铁骑。
佛祠被拆毁的情景也没有发生。
但李玄却看到了南下的使臣。
使臣一行数百人,毫不隐藏地从王都而来,一路南下,直到百花府北前。
再往前,就是青木州境内了。
那使臣忍不住缓了缓前进的步伐,然而在使臣身侧却有个“与整个队伍风格截然不同”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穿裹雪色霓裳,飘然如仙,又负一把长剑,整个儿看去便如江湖中的那些侠女似的。
然而,她却比侠女更为洒脱,也更为美丽。
其肤如婴,其瞳如秋水,其神如孤雪
这般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只要不是瞎子或是傻子,都会忍不住盯着她看。
而整个王室的使臣队伍却是没人敢看她。
此时,使臣缓了脚步,那女子却未缓。
她不仅没缓,反倒是加快了脚步。
三月天,风犹寒,使臣抬袖擦了擦眉心渗出的汗水,喉结滚动,紧张无比地跟了上去。
他目光一拐,便看到了地界碑上那血红的“青木州”三个字。
地界碑往前不远有座亭子。
亭子里,恰好有人。
僧人。
僧人的光头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使臣队伍远远停下,不敢再前。
白衣女子却踏步而前,道了句:“大师何处来?”
僧人抬首看向她,笑道:“从来处来。”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问:“你们佛门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说话?”
僧人扫了一眼女子身后的那些人。
白衣女子摆手道:“你们退后二十里等我。”
使臣如释重负,急忙点头哈腰地行礼,然后令人快速离去,跑的比受了猛虎追狩的兔子还快。
长亭,
仙子,僧人。
白衣女子随性问:“你们是哪个宗门的,怎么从没听过就突然出现在这大了?”
僧人道:“东来的,我佛只想传教,只要香火。”
白衣女子忍不住问:“香火能干什么?”
僧人不答,反问:“与你们有冲突么?”
白衣女子老实地摇摇头,道:“我们不要香火,只要资源。”
可旋即却又忽道:“你既不是佛陀,我也不是宗主,不如试两手吧。”
僧人道:“我乃我佛座下伏虎罗汉。”
白衣女子道:“灵一宗,洛娥。”
说罢,她屈指一动,剑光“刷”一下便闪了出去,宛如一缕银色的风转瞬缠到了那僧人身上。
僧人只是闭目盘膝。
剑光极快,如万千白蟒在他周身缠绕,发出“叮叮当当”的刺耳声音。
但僧人却一动不动。
他衣袍已破,但肌肤却没有半点血痕显出。
然而,那剑却也显得格外坚硬,如此快速频繁地砍击,却也不见半点豁口。
洛娥惊奇地“噫”了一声,也不再抢攻,而是收回飞剑,道:“你没有武器?你这是怎么练的?你的身体怎么可能那么硬?”
僧人双手合十,笑道:“女施主若愿加入我心慈寺,佛陀自当相授。”
他本是随口的推脱之辞,可没想到洛娥脸上居然浮起了犹豫之色,好像她真的在想“到底要不要加入心慈寺”。
这种“喜怒溢于言表”的性格,真的可谓是天真烂漫了,至少李玄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上一次见还是自家那位小公主婆娘。
终于,洛娥如是有了答案,道:“也不是不行,但我得回去问问我师父。我师父肯定也很好奇。
对了,如果我加入你心慈寺,能不能不剃光头?”
李玄沉默了。
此时他注入了三重体质类魔血,再加一个“畸变怪猴”魔血,正在数十里外通过幻术假人冷冷看着这边。
而洛娥见到僧人沉默,便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你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我真的好好奇,你们不修兵器,是怎么修的出这么硬的身体的?
难不成,你们真如之前传言的那般乃是妖魔?”
还未等李玄回答,洛娥又急忙抬手,连连摆动:“是我口无遮拦了,大师,对不起。
妖魔喜食人,青木州却如此安康,就连盗贼都少了许多,佛陀怎么会是妖魔呢。”
说完,她又贼兮兮地上前,轻声道:“是香火神域吧?那鬼地方,你们怎敢去的?”
李玄控制着幻术假人,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问:“施主还有何事?”
洛娥轻轻咳嗽了下,正色道:“心慈寺不管资源,我们不问香火。另外赵家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李玄沉默了下。
资源什么的,他从来都是直接去偷,哪里需要管了?
于是,他问:“什么请求?”
洛娥道:“佛陀和王家约定,青王府不出青木州。如今王家已去,赵家依然愿维系心慈寺香火,然而却望佛陀不再约束青王。”
李玄沉默片刻,道了声“好”,旋即又问:“你们为什么帮赵家?”
洛娥笑嘻嘻地道谢,然后道:“当然是因为赵家更听话,他们愿意帮我们搜集金子,也愿意给我们搜集冰晶。
今年宗门扩招,没有金子和冰晶,飞剑都不够铸了。
其实冰晶还好,但金子还真就只有世俗有,我们只能来要了。”
李玄:
眼前修士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解释了他所有的疑惑。
然而,他很想不通,冰晶和金子与飞剑有什么关系?
可此时他自持乃是修士界一员,当然不能随便乱问,以免露馅。
而王家的覆灭,他也猜到了一些。
大抵是加的钱不够吧?毕竟之前太后,太皇太后的态度其实完全能看出来,是很不情愿的。
不一会儿,待到使臣队伍再度回来,这白衣仙子又维持起了高冷姿态,将谈拢的结果淡淡告知。
使臣队伍千恩万谢,然后继续南下。
此行,他们有两站,第一站去心慈寺烧香,第二站去青王府。
王室虽是掌权,但却弱于兵部,此时急需一位自家的王爷来镇场子。
这难道有比青王更适合的么?
至于青王这称号,赵社直接改了。
使臣手中拿着的圣旨上写明了:改青王为大神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