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帝肩扛日月,江山社稷系于一身,是大明的举重冠军,但只靠他一个人举不起来大明这片天,需要更多的人加入举重队一起举重。
在张居正看来,任人唯贤的底线,最起码这个人要有能力,哪怕他是个奸臣佞臣。
张居正允许王崇古存在,没有穷追猛打喊打喊杀,就是因为王崇古真的能干活,是举重队的一员。
给他一百万银,他能干出八十万银的活儿,就算是有能力,毕竟既要保证上面不给你添乱,也要保证下面人每个人都有口吃的,还要落自己口袋一些;
如果给一百万银,能干出一百二十万银的效果,那就是能臣干吏了。
张居正认为,内阁的辅臣要去五大市舶司让大火烧一烧,看看是不是真金,而内阁的首辅,要架在最烈的火架上炙烤。
申时行的奏疏,不是在说自己多么多么辛苦,而是提醒陛下,大明新政破坏旧生产关系,建立新秩序的时候,要注意治理难度和管理成本的快速上升。
对于大明脆弱的财政而言,一个闹不好,大明朝廷就破产了,闹得修皇陵连五十万银都拿不出来,那真的是天大的笑话了。
大明的财政依旧脆弱,看起来朝廷一年三千万银的收入,已经追平了永乐年间,并且向着国初洪武年间的税赋在快速增加,根据户部的预估,在万历十五年,就会超过洪武年间的税赋。
但大明的行政成本远超当初,过去是皇权不下县,破坏旧生产关系,代表着更多的人,涌入城池和其周围,纳入了皇权直接管辖范围,而不是任由其自生自灭。
而且大明军饷支出,也在逐年增加,如果朝廷连军队都养不起了,弄到要允许军队自谋生路、自筹粮饷,到那一天,万历维新的强军,就会成为大明的梦魇。
‘进步、发展、变化’神话,维持这个神话的必要条件实在是太多。
要有稳定的国内局势,不能出现大规模的民变,甚至不能出现僭主、主少国疑、兄终弟及、旁直入大宗的巨大政治事件,而且还不能出现过于激烈的党争,有限的竞争有利于朝中各个山头自我新陈代谢,而过于激烈的党锢,就会导致亡国之祸;
需要拥有健康的经济,手工工坊、机械工坊,都需要大量稳定的劳动力进入工坊,需要庞大的农业生产供养,这就要保证:农业生产不仅要有足够剩余要能够超过工坊工匠的消耗,而且还需要提供足够的劳动力;
需要各个阶级达成广泛的利益分配共识,占据了分配地位的肉食者,无论是基于高压的政令,还是基于市场竞争,亦或者是基于供需关系,要给生产者足够养家糊口的待遇,这需要形成利益分配上的共识;
需要无数的读书人投入到理工,而不是理学之中,培养足够多的理工院学子、格物博士,不断地推动大明国朝的生产力,即人改变自然能力的提高,才能维持足够的增量,让各阶级分配增量。
申时行非常悲观的认为,这四个条件里,每一个条件都是极为脆弱的,而且任何一个条件崩坏,没有足够的发展,基于分配增量的万历维新神话,进步、发展、变化的神话,就会破裂。
万历维新潮水退去的时候,就是国朝最危险的时刻。
申时行的奏疏里,略显一些绝望,这显然是读斗争卷读出来的绝望,他在尽自己最大努力,防止这一切的发生。
松江府造船厂跟下饺子一样,制造着各种各样的海船,这些海船从五大市舶司出发,将世界的财富和原料带回大明,来保持大明神话不会破灭,快速帆船的产量已经从一年六艘增加到了一年十四艘,但申时行依旧不满足。
申时行有点急,多少有点白银不足恐惧症。
“万历维新这条路,仍然是道阻且长。”朱翊钧朱批了申时行的奏疏,他上奏说了行政成本的高昂、万历维新神话的必要条件之后,还汇报了浙江还田的进展。
申时行在执行还田的时候,也有一种急迫感,浙江九营今年如期完成了抗汛出巡,并且在出巡的过程中,剿灭了好多土匪,毫无疑问,这些土匪之中,有些是真的流寇,有些是不甘心失去土地的地主们的打手,有些干脆就是地主本身。
申时行执行还田的过程,已经凌云翼化,有些极端了,斗争素来如此,你死我活,更遑论生产资料分配的斗争。
“陛下,这去了辽东的百姓,都想着盖五间大瓦房,再砌五个火炕,四世同堂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儿,他们乐意填大水泡子,就是为了自己五间大瓦房。”冯保面色颇为疑惑的说道:“可是陛下,咱大明中兴的目标是什么呢?”
冯保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或者说陛下没说过一个具体的标准。
大明国朝自己的五间大瓦房,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以永乐年间为标准,大明目前已经实现了全部中兴的目标,在辽东、在北平行都司、在大宁卫、在会宁卫、在归化、在绥远、在关西七卫、在三宣六慰、在吕宋、在旧港、在琉球,在朝鲜,全部实现。
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方面,大明都完成了中兴,而且质量上,远超当初,毕竟大明环球贸易船队,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年,这是永乐年间,决计无法做到的。
但陛下似乎仍然不满足,奏疏不过夜的习惯,仍然保留,这种习惯,让整个大明官僚机器处于绝对高压的状态。
“东西抵日出日没之处,凡舟车可至者,无所不届,远迈汉唐是也。”朱翊钧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朕就是做到了,也没成祖文皇帝厉害,成祖文皇帝那时候什么条件?朕这条件可比太祖、成祖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让他们骂去吧,朕就是好大喜功。”
“那就是日不落了。”冯保思索了下,东西抵日出日落之处,大约可以总结为日不落。
不是费利佩吹嘘的日不落帝国,那是虚胖,大明要实现的是实土郡县,这显然是有点难了,要实现恐怕不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能做到的事儿了。
这大瓦房,根本就盖不完。
“朕应该给申时行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冯保说道:“浙江还田,他动了手,杀了人,朕要给点承诺出去,防止阻力过大,以至于政令无法通行,申时行本人也无法回到京堂。”
“下章礼部,晓谕浙江,依申时行奏请,若浙江完成还田,则解除浙江十年禁考的威罚。”
浙江的威罚包括了永久削减进士额员、十年禁考、还田,这十年禁考的威力最大,所有浙江籍的学子,都要等十年,要知道大明完善的户籍政策,连原籍都写得清清楚楚,原籍浙江禁考,不是你到他地附籍,就能避免威罚。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朱翊钧这个威罚,要硬生生断掉浙江一代人的仕途。
“陛下,这…”冯保面色犹豫的说道:“臣以为这个威罚不宜取消,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读书人,遍地都是,大明不缺浙江这点士子,又不是国初了。”
洪武、永乐年间最大的问题,就是读书人太少了,大明那时候实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察举制,一直到正统十三年,才彻底废除了察举制,万历年间,没有这个困扰和阻碍,甚至读书人多到要分流到理工院去。
这就是理工院能够生存的根本原因,仕途这条路实在是太堵了,愿意脱下长衫,能混到一份不错的营生。
“申时行很难,朕要给他帮助,罚,是朕罚的,骂,是朕挨骂,事是他在做,浙江还田做得好,那就是真的知错了,朕要给他们机会的,因为朕是大明皇帝,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朱翊钧笑着说道。
威罚的骂,陛下挨了,为了申时行能把浙江还田这个差事搞定,陛下现在居然都肯食言了。
朱翊钧继续说道:“就跟申时行说的那样,要保证手工作坊、机械工坊生产,要有足够的农业剩余,还田就是势在必行,这个买卖,朕觉得不亏。”
“下章礼部吧。”
“臣遵旨。”冯保自然不能阻拦圣意,这个时候,他才有点恍惚,陛下当初南巡的时候,强硬的十年禁考的威罚,恐怕不是为了泄愤,就是为了还田,或者说,陛下在浙江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还田令能够顺利执行。
还田令彻底贯彻,不用多,能把大明腹地全部执行到位,大明最起码能续命两百年,就是能续这么久。
“啊,陛下圣明!”冯保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俯首说道。
“额,你的行为为何如此奇怪?”朱翊钧抬起头,觉得冯保莫名其妙,蹦出一句圣明来。
冯保赶忙俯首说道:“陛下,申巡抚说万历维新大潮急退,大明岌岌可危,恐有倾覆之危,臣倒是以为申巡抚不是危言耸听,那能挡得住退潮急变,大抵就是这还田令了,无论怎么讲,农桑就是本业,就是定海神针。”
“然也。”朱翊钧讶异的看了一眼冯保,这一次他理解的很准确。
还田令的彻底执行换十年禁考禁令解除,不仅仅是皇帝给申时行的支持,更是给申时行担忧的回答。
陛下少壮,宁肯折少年钢锐之气,不过是忍小忿而就大谋罢了。
一旦浙江还田成功,浙江地面就会领先其他地方数个身位,蓬勃的发展,一定会让其他地方对还田令进行效仿,进而推动整个大明还田,这就是陛下的大谋。
大明各地方也存在着广泛的竞争,为了把产业留在自己辖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浙江有充足的农业剩余供养更多手工业人口的时候,浙江就有了领先优势,会有更多的工坊,更多的商品,会变得更加富裕。
大明无法破除旧生产关系,让生产关系转变为大规模自由雇佣,大明无法突破小农经济的困境,进入商品经济,除了因为钱荒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明人口太多,农业生产剩余不足,无法供养足够多的手工业人口,无法让手工业规模化、产业化。
张居正收到了奏疏和圣旨的时候,看了许久许久,才说道:“王次辅啊,这第三卷,还是得让翰林院的翰林们读一读,是极好的,我之前对这第三卷有些反应过度了,如同陛下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哟哟!”王崇古惊骇无比的看着张居正,拿过来了元辅递过来的奏疏和圣旨,上面有陛下的朱批和圣喻,他惊讶的说道:“哎呀呀,张先生也有认错的时候啊!”
“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不能认的吗?”张居正平静的说道:“陛下是对的,比我认错更重要。”
有的时候,王崇古确实有点烦人,但张居正从来不是一个不肯认错的人,这次关于斗争卷,张居正承认自己有点狭隘了。
张居正终于明白皇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陛下连大明的退路都设想好了,这个路线,显然比张居正蒙着眼睛捂着耳朵晃动身体,假装大明还在前进的路线要强得多。
张居正阻拦第三卷推而广之,就是蒙眼捂耳自我欺骗,明知道大明肯定要亡,不肯承认。
但现在看,承认了反而更好,只要承认了,为了避免从统治阶级滑落,统治阶级就会用尽所有的办法,阻止天崩地裂的发生,这就是他看到的第三卷的意义,对大明的指导意义。
“我看看。”沈鲤拿过了奏疏、圣旨看了许久,才说道:“不行,我得回去翻翻书,无论怎么讲,这也是祖宗成法,没有也编一个。”
沈鲤似乎比万士和的身段还要灵活一些,没有也要硬编,甚至都不背着人了。
这是沈鲤从泰西学来的花招,泰西人最喜欢就是托古,把现在的成就强行附会到古人身上,沈鲤比万士和灵活就灵活在这里了,他学会了更多的花招。
王国光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圣明,矛盾冲突无论如何的激烈,只要能让人吃饱,就不至于各阶级,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毁灭彼此。”
陛下总是能在各个方面,给大臣们足够的确定性,让大臣们足够安心,申时行也从第三卷里读出了绝望来,而且有些患得患失。
万历维新当然会出问题,经济也会有周期,那么怎么在退潮的时候,维持国朝稳定性,陛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卧马岗塘报。”一个中书舍人急匆匆的拿着一本奏疏来到了内阁,将它放在了大明首辅的面前。
卧马岗官厂总办叶邦荣,奏闻了几件事。
卧马岗已经接收到了倭奴、花郎两万零三百人,而大明留在卧马岗的步营负责看守和组织生产,而现在这些倭奴和花郎已经开始有序参加生产,挖煤和种土豆,主要开始种土豆,哪怕是收成不高,但只要能养住厂子的吃喝,不必倚仗腹地运粮就是胜利。
让叶邦荣感觉十分意外的是,倭奴对矿区的生活十分满意,有热水还有棉衣,最重要的还有土豆可以吃,而这些倭奴在倭国连饭都吃不上。
除了俘虏接收之外,大明的墩台远侯还在率领冒险队,在不断的向北探索,这五年时间,终于将一份不太精细,但有路的堪舆图,呈送到了内阁。
探险队由三名墩台远侯,七名汉人,外加三名外喀尔喀七部的牧民组成,一共三百个探索队,自卧马岗矿区,向各个方向出发,探索极北之地。
在探索的过程中,用携带的绘测望远镜、六分仪、时钟进行基本的堪舆绘测。
而这三百个探险队,经历了五年时间反反复复的探索,脚步抵达了葱岭北干,当地人称之为乌拉尔山。
有两支探险队,翻过乌拉尔山抵达了罗斯国,并且和罗斯国发生了冲突。
“鄂毕河有两个源头,一个是乌拉尔山,一个是基台湖,北抵冰海,长四千余里,至极北之地,冬夏积雪,人不能行;南北四千里,东西三千里,一马平川,自北而南,苔原、山林、草原交替,南部草原多水泡沼泽。”张居正读完了关于乌拉尔山以东大平原的探索简报。
一个巨大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王国光试探性的说道:“平原、大河、河网密布、夏日炎热,无霜期90天,这里好像可以种地,当地人种植了一种黑麦,产量似乎还可以,即便是无法大面积屯耕,也可以放牧,大明的毛呢生产,受限于羊毛产量,规模无法继续扩大了。”
探索清楚一块地后,大明总要思考是否可以种地,这大约是一种本能。
这个地方的降水,每年在十二寸以上,无霜期虽然只有九十天,但可以只种一季小麦,也可以种植牧草,来进行大规模的放牧、定牧。
辽东就是一年熟的地,不过辽东主要种水稻,不种小麦,辽东的无霜期在140天以上,可以种水稻,但这个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显然不行。
张居正看着堪舆图思索了许久,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不可能的,即便是抵达卧马岗,我们也要穿过沙漠,在前往这片广阔草原的时候,还要面对外喀尔喀诸部的袭扰,开拓的成本太高了。”
“不不不,元辅,你太想要实土郡县了。”王崇古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们只要修一条路能走的路过去,跟那里的蛮夷做生意就好了。”
“塘报上说,他们最近遇到了一些困扰,来自罗斯国的将领,哥萨克军团长之一的叶尔马克,正在进攻那里的蛮夷,西伯利亚汗国的库楚姆汗,日子看起来不太好过。”
王崇古的工党思路和张居正的农本思路完全不同,王崇古始终认为,北方再广阔的领土,没有驰道到达的地方,开拓再多,也是白费力气,守不住,所有的投入都是巨大的浪费。
王崇古的心里只有生意,只要修条路过去,能把贸易打通,对大明而言,完全足够了。
王崇古继续说道:“我还是坚持我那套歪门邪说,任何扩张行为,都是和利益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罗斯国的沙皇,为什么派哥萨克人进攻这广阔的草原?目的就是为了黄金和皮草,尤其是皮草。”
“我们的目的也是黄金和皮草,罗斯蛮子能做,我们做不得?”
张居正看着面前的堪舆图说道:“你那套不是歪门邪说,只不过不太符合仁义礼智信的五常罢了,你说的有理,反正那么多倭寇,闲着也是闲着,修一条官道过去,到他们这个名叫成吉图拉的地方吧。”
内阁四位阁臣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讨论之后,写好了浮票,送往了司礼监。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已入深秋秋高气肃,天空蓝的深邃蓝的高远,秋风起,吹落了枝头的黄叶,铺出了一条条金色的小径,朝阳斜洒,落在了文华殿的金瓦之上,熠熠生辉。
披着朱红色精纺毛呢大氅的廷臣们,踩着朝阳和落叶,走进了皇宫的红墙金瓦之中。
随着净鞭三声破空响,文华殿偏殿的廷臣们开始进入正殿,纠仪官们检查了廷臣携带的物品和仪表之后开始放行。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天的清晨,如同过去十四年那样,勤勉的大明皇帝,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文华殿上,主持每天的廷议。
“诸位爱卿免礼。”朱翊钧伸出手,示意大臣落座,而后才让小黄门把巨大的堪舆图推到了一边。
“大宗伯,朕不解。”朱翊钧看着堪舆图说道:“我们的墩台远侯新发现的这片广袤的平原,就是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以东的平原,为何被礼部定名为了鲜卑平原?”
西伯利亚平原,礼部取名鲜卑平原。
朱翊钧毫不怀疑礼部在硬造宣称,毕竟鲜卑人也算是中原人之一,如果这里是鲜卑平原,那这里就是大明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了,大明由南向北开拓太难了,这一路太过于遥远,即便是军事羁縻也很难做到。
“臣查会典实录,永乐十九年,白帐汗国朝贡,白戎曾经携西伯利亚部族首领一起抵达了大明。”礼部尚书沈鲤赶忙出班俯首说道。
“陛下,鲜卑、锡伯、实巴尔、锡比尔、失必儿、西伯、伊伯格勒,都是鲜卑Sibir的音译。”沈鲤之所以要定名为鲜卑平原,可不是胡说,也不是硬造宣称,而是确有其事。
永乐十九年的时候,伊伯格勒派人来朝贡,在大明胡吃海塞了一顿,一直跟随白帐汗国朝贡,后来白帐汗国灭亡后,伊伯格勒就逃亡了北方的鲜卑平原。
“朕知道了。”朱翊钧这才清楚了,原来是西伯利亚的西伯是鲜卑的音译,那片广阔的草原叫做鲜卑平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内阁的意思是修一条官道驿路,抵达鲜卑平原的鲜卑城,和他们通商贸易,让他们提供羊毛和皮草,而我们提供给他们各种货物。”朱翊钧看着奏疏说道:“路途太过于遥远了。”
王崇古立刻回答道:“陛下,用倭寇俘虏修建就是。”
“我们在沿路设立商栈,就是做买卖的落脚点,不用过于奢侈,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如果我们的货物能够一路抵达莫斯科,就更加完美了。”
“陛下,今年费利佩的大帆船,只带了二百万两银子,虽然我们和西班牙达成了人才换市场的共识,但臣总觉得这种受制于人,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如果有一条陆上的通道,将大明的货物运抵泰西,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大明环球贸易商队,有费利佩的许可,但是费利佩二世不给大明许可的话,大明商船无法停靠西班牙殖民地的港口,甚至连麦哲伦海峡都无法通行,麦哲伦海峡水文极为复杂的同时,火地岛也是个关隘,真的能把大明的脖子狠狠的掐住。
来自陆上的备用商路,就需要准备了,而现在墩台远侯探索清楚了前往乌拉尔山的路,这一路上没有那么多的拦路虎。
“王次辅的意思是,开辟一条新的丝绸之路吗?”朱翊钧看着堪舆图询问王崇古的意见。
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臣世代行商,丝绸之路的情况过于复杂了,不如重新开辟。”
丝绸之路无法重启,不仅仅是奥斯曼这一只大老虎,这一路上还有各种小老虎,过一道关,拦路虎们就要收一次税,让丝绸之路的利润锐减,最终导致了丝绸之路的萎靡不振。
即便是大明重开西域,货物也很难送到世界第二大市场泰西。
而北上的新线路,有水源,没有那么多的沙漠,官道驿路修通之后,货物可以直接运到泰西集散,至于罗斯国,因为缺乏不冻港和出海口,是很乐意和大明合作的。
“这个库楚姆汗,会同意大明修路过去吗?”朱翊钧倒是很想修,但问题是,大明愿意,西伯利亚汗国的可汗库楚姆汗,会答应吗?
“陛下,罗斯国正在和西伯汗国交战,缺乏火药和火器的西伯汗国节节败退,四万军兵被叶尔马克的八百人打的找不到北,他会答应的。”王崇古对这件事也是有考虑的。
从墩台远侯的塘报来看,西伯汗国有丁口二十余万,成丁四万,可是这四万亦牧亦兵的成丁,面对八百人的入侵,一直吃败仗,这就是机会,大明只需要提供一些火器和火药,就能改变库楚姆汗的窘境获得友谊。
等到大明商品顺着官路涌入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王崇古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等修了官道,再修驰道,就可以王化了。”
“那就修建吧,反正用的是战俘。”朱翊钧最终同意了内阁的想法,用倭奴修建官道驿路直达鲜卑城(西伯利亚城)。
这也是大明处理战俘的一贯手段修路,奴儿干都司的驿路,就是成祖文皇帝北伐的俘虏修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