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落土

类别: 仙侠 | 修真文明 | 玄鉴仙族   作者:季越人  书名:玄鉴仙族  更新时间:2025-03-03
 
太虚震荡,青乌二色交织。

大元光隐山自从得了大羊山诸修钟爱,已经浑然不同,无数庙宇攀附山上,那道最负盛名、如刀一般指向天际的镗刀峰已经被雕上了无数摩诃法相,居高临下,无情地俯视着大地。

无数禅衣的僧侣正在山上合手相拜,表情严肃端庄,更有庞大的金色人影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听闻…杨锐仪打到了都仙腹地了…”

“广蝉大人不是在那挡着他么!”

说这话的却是一只房屋大小的白皮怜愍,看起来面目凶狠,气息很精深,另一侧的怜愍却笑起来:

“你高估他了,也低估谪炁了,我看未必挡得住。”

“也未必真的去挡!”

几人窃窃私语,显然对局势是有一定了解的,心有余悸:

“还敢么?如今的五目还在大羊山的铜锅里煮着…大羊山此次的决心,可不容疏忽!”

几人正嘀嘀咕咕着,天顶上的光彩却一瞬间暗淡下来,这怜愍悚然地抬起头,呆愣在原地。

青乌色的光彩正在空中徜徉恣肆,割裂出漆黑一片的太虚,巨大的青铜銮仪则在空中移动,仿佛有万鬼随从,一片森然!

这一座宫殿并不比哪一座金身高大,却使得天地失色,万释震撼,漆黑的帘子缓缓掀开,一位乌衣男子拾阶而下,静静地注视下方。

正是不知所踪的杨锐仪!

这男子抱手而立,细细感应着太虚的变动,掐指算了,心中明晰:

‘莲花寺一众是随了莲世一相主人家的异心,不肯为大羊山效力,张允也是个贰心的货色,不会坏了事,都过去了。’

他没有半刻疏忽,从殿中牵出一物来,跌跌撞撞,竟然是一只小巧牛犊,浑身上下没点皮毛,一身上下皆是泥打的,却如同活物两腿颤颤,跟在他身后。

“戚览堰虽是个小家子气的孬货,却得了天素机缘,对着局势来抄,不会不懂看,可安知天素是算不精的,连天素都落到了谪炁中,那些个受了天素的货色,又能成什么事。”

于是眉宇一低,多了几分冷意,赫然踏足这群山之上!

“即使算懂了,又有几分改变的能力与心思!”

他牵在绳上的手赫然放开,这只泥牛顿时如断翅的鸟儿,往山中落去,飘飘然刮起无数狂风。

这风呈现出灰白色,相互纠结环绕,仿佛从深不见底的渊中吹拂出,厚重如雪,竟然叫太虚不断起伏,渐渐破碎隔断,叫刚刚踏入太虚的一二怜愍一同坠落出来。

‘完了!’

山上的淡粉色光华骤然亮起,正是此地的护山大阵!

可在众修惶恐的神色中,孤零零落下来的黑色物什却没有受到半点阻拦,飘摇而下。

这粉红色的光彩简直脆弱得可笑,与其说如同窗户纸,不如说完全不存在!

释修一道,平日里躲在释土里修行,既没有立阵的需求,更没有立阵的本事,结阵接引释土还有几分研究,立阵纯粹是一团浆糊了,哪里有仙修留驻神通,庇护紫府的道统!

一众怜愍如同见了鬼,没有一人出手去抵挡,一个个发足狂奔,绝望地往四面八方遁去,可太虚朔朔只听着一阵响彻在所有人耳边的清脆之声。

“咚!”

一道悠长的、响彻天际的牛鸣之声绵绵而来,那一道泥牛落地之处先是亮出一点棕黄,旋即如同风暴一般蔓延整座山脉!

作为浮雕铭刻在山间的尊像迅速变得模糊,崩溃为滚滚的泥土洒落下来,所有建筑通通化为土黄色的砖泥,奔跑、跪拜、哀嚎的一位位释修凝固在原地,化为一道又一道泥像,又迅速模糊了形体,散落为肥沃的泥土。

在一片混乱崩溃之中,那白躯怜愍感受身后传来的恐怖气息,一片迷茫。

这落下的不知何等灵物,将他锁在原地动弹不得,同时隔断太虚…纵使这种威能并不能轻易杀死他,可等着杨锐仪落下,他恐怕也是必死无疑。

这怜愍霎时间呆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杨锐仪怎么可能在此地!’

‘又凭什么在此地!’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宋国大将军的做法——大元光隐山此刻的确空虚无人,可又如何呢?杀他们留在山中驻守的二三位怜愍和一众根本没有多少修为的僧侣泄愤?

‘大宋众多真人都在山稽,他杀罢了我等,然后呢?西蜀的人都在陇地,金羽宗向着蜀地,坐山观虎斗,面对赶回来的诸多摩诃甚至治玄修士,他一个人用什么来守?凭广蝉一个人就能拦得住的李曦明之流?还不是要无功而返撤走?’

‘难道只为泄愤么!’

“轰隆!”

他无暇思虑,这座饱受苦难的灵山正在颤抖之中慢慢爬升起来,原本低矮的部分不断隆起,化为丘陵,一向流淌在山间、无边无际的元磁之力停止了移动,整座大山黯然失色,每一寸地脉里的元磁之力都开始颤抖,滚滚的气流移动,竟然从石头缝里钻出一股股金煞来。

这滚滚的金煞往天际之间冲去,化为飘渺的白雾,杨锐仪仍然站在那青铜宝銮前,背对着宛如人间炼狱的大元光隐山。

这位大宋的大将军并没有落下去除去在宣土之光中动弹不得的怜愍,而是静静地站在这宫殿之上,双手按在青铜门上,轻轻一推。

“嘎吱…”

这道陈旧的大门霎时间打开,那浮在天地的白气拼了命地往大殿中涌来,在天地中形成恐怖的漩涡,金煞凝聚的白露迅速在殿上的青铜上滑落,杨锐仪静静立在殿门前,神色莫名。

望月湖。

天色黯淡浓厚的紫光在天地间徘徊,青靛靛、蓝盈盈的火焰在空中升腾,无丈水火的色彩横绝天地,烧得上方的玲珑宝塔嘎吱作响。

李曦明面色苍白,立在空中,一身上下的淡金色创口微微散发着光芒,体内的神通如潮水般涨落,手中的光芒灼灼。

他默默紧了袖子,咳嗽一声,估量起来。

‘多亏了紫座穆灵阁…’

汀兰虽然将救他于危难之间,真要计较起来却极为可惜广蝉驱出白蝉,本就做了两手准备,乘着李曦明无暇他顾,本体已经趁机推关而出,从淮江图下遁走。

‘若是早来一炷香……紫座穆灵阁与淮江图合一,必能镇压广蝉!如今司马元礼自个也撑不住了…’

哪怕失了这一招,汀兰与他合力,有上相壶与紫座穆灵阁,面对此人仍处下风,而那宝塔也不是一般的物什,伤在李曦明法体之上,如附骨之疽,若非分神异体分去了三成的伤势,李曦明处境更加尴尬。

这实在叫李曦明疑起来:

‘这广蝉如何来这样大的本事!’

汀兰却没有半点意外,只默默端起灰白色的上相壶,以无丈水火干扰释土之光,见着李曦明面色不安,匆匆道:

“昭景小心些,广蝉为金地之主,不好对付…”

李曦明忍着身上的法伤,投去一道疑色,汀兰咬牙道:

“他不敢收紫座穆灵阁,你小心些,莫要被他的术法收去了…”

两人立在法光之下,巨大的人首悬在空中,黑洞洞的口张得极大,那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蝉已经从口中蹿出来,趴在面孔上,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六肢白色的节肢微微颤动,复眼明亮。

天顶上的紫色宫阙光色流淌,五道深浅不一,色彩缤纷的紫云正围绕着紫宫盘旋,逐一坠落,白蝉数次振翅,被紫炁一一夺了气、夺了神通,难以升起。

这白蝉头顶天阳,却被紫阁镇住,显得很是憋屈,广蝉那双掩在蝉翅之下的瞳孔渐渐阴沉,尽是冷厉。

紫座穆灵阁…是紫烟福地的那汀兰…’

广蝉是知道紫座穆灵阁的名气的,紫烟福地的修士大多不善斗法,可当年此物在紫霂手里镇压诸魔,当得上可怕!

‘尽管这女修与紫霖相比连根毛都比不上,可紫座穆灵阁经过紫霂的炼化封法,已经是今非昔比,指不准还有底牌在里头!

他心绪越发阴沉,简直恨起来:

‘庆济方…色厉内荏多言而寡措,刻薄少恩,无耻而轻诺,拓跋岚的话是半点不错,他怎么有胆魄来打宋国?自然是把这女修给放过来了!’

哪怕知道庆济方从来是随口说说,广蝉此刻也忍不住有几分失望,暗中沉思:

‘再打下去…可还值得……’

那白蝉躁动地动了动鳞翅,显现出主人的踌躇来,广蝉那双金眸之中的厉色越来越重。

宝牙金地在我身,如若一定要杀李曦明,以牺牲金地为代价,并非做不到,甚至有九成的把握…可是如此一来,牺牲太大,不但宝牙要丢,必然有大动静…也必然得罪阴司。

广蝉明白,其实南方未必在意李曦明的生死,可南北的斗法正处于一个脆弱的平衡,祭出宝牙,除去李曦明的后果并非只是除去一个紫府初期,是整个庭州的沦陷!

更为难的是,如若李周巍不顾伤势,提前出关,救下李曦明,他广蝉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会做了嫁衣,成为别人试探的刀刃…这才是他犹豫的真正原因!

‘法界中一个个盯着我的错处,此举是否值得?我虽乘了便利先机,可牺牲一道金地,可不能作了马前卒。

他心中越发阴沉,还未作出决断,却微微一愣,拎起袖子来,便见手腕上的玉镯微微发着光亮,心中砰然:

‘大元光隐山?’

‘怎么可能?!’

广蝉只觉一股寒意冲上脑海,暗骇起来:

‘麻烦了!’

广蝉背后是大慕法界,也就是如今参与江北之事的大羊山…正是因此,他广蝉才能弃戚览堰的命令不顾,自顾自南下!

试探魏孽的事本身就符合大羊山利益,哪怕杨锐仪将江北打了个对穿,把治玄榭围了,大羊山也会默默看起乐子,假惺惺地惩罚他,施施然地把他给保下来。

可大元光隐山出事,看乐子的就是治玄榭和戚览堰了!

‘怎么会到了大元光隐山!’

广蝉法界出身,怎么会不知道大羊山头顶上的那一个两个是什么东西!那群家伙人上人当惯了,就算南下是符合大羊山利益、心照不宣的事,大元光隐山要是出了事,恼羞成怒、装聋作哑起来,他奶奶的照样将他扔出来顶锅!

那只巨大的白蝉立刻振动起翅膀,广蝉那一道大如山岳的金身人头咆哮起来,折损修为,口中金血灿灿,天顶上彩气纷纷,庞大的庙宇——浮现,砸向紫座穆灵阁与谒天门!

“轰隆!”

汀兰面色一白,术诀一抬,阁中的五道紫光一同收束,强行稳住灵宝,可李曦明不好受得多,口中隐隐见血迹,却没有半点放松,立刻抬手,低声道:

“他要走了!”

汀兰喘气点头,侧身道:

“休要拦他…”

李曦明其实也没有拦他的本事了,袖中的分神异体不断摇晃,已经到了极限,拖住他不见得有多少好处,指不准还毁了这宝贝。

他只将口中的血给咽下来,看着彩光从天上一点一点消散,从眼中消失,紧咬牙关,心中恍惚:

‘望月湖随他们来去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

他默默从阁楼间飘下,司马元礼已经卷了衣袍过来,失了淮江图庇护,他坚持得很吃力,半张脸皆是金火,露出焦黑的皮肉和雪白的骨头,脖子上则整整齐齐摆着六个洞口,哧哧地冒着烟。

李曦明拱了手,从袖中取出灵丹给他,司马元礼匆匆接过,一言不发,只用青色的葫芦倒水,仔细地去灭脸上的火。

他暂时将脸上的伤势稳住,这才咬牙道:

“还望昭景不忘杨大人嘱托!”

李曦明一时无言,在原地站了短短一瞬,转去看汀兰,这紫衣女子并不意外,拱手向他行了一礼,面色复杂:

“汀兰得了命令,一同向北!”

李曦明一时哑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大人竟然如此放心西线,竟然不置一人!”

司马元礼摇了摇头,答道:

“昭景放心,大将军承诺了…一旦见到广蝉回撤,立刻向北,大漠的主人终究是金一道统,西蜀不可能进犯!”

司马元礼显然不知缘由,仍然犹豫着把这话说出来,低声急劝道:

“此地有大阵——北边的时机绝不能耽误!”

李曦明其实并不吝啬向北,只是湖上无人守备让他有所不安,可一来已经答应了他人,时机不能错过,二来对杨家还算信任,只好敕令了昭广玄紫大阵,看着脚底的紫光轰隆隆浮现,果断道: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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