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少见了啊!”
周小玲一见着周苗苗便笑闹道:“周主任也骑自行车上下班了啊?”
“寒碜我呢是吧——”
周苗苗却是没在意她的调侃,笑着翻了个白眼,问道:“等我的?”
“别自我感觉良好了!”
周小玲一拉身边的潇潇道:“我们是约了朋友,晚上一起吃个饭。”
“好吧——”周苗苗故作矫情地晃了晃肩膀,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都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没想到你们变心的这么快,连我都不认了。”
“咦——”周小玲咧了咧嘴角,嫌弃地抱怨道:“是谁甩了我们独自快活啊!”
“就是,有些人一飞冲天,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穷苦的姐妹啊——”郝雯雯也是故意翻着白眼道:“怕不是离我们远远的!”
“我们骑自行车的,”潇潇也是跟着起哄道:“哪里追得上人家骑摩托车的啊!”
“好哇你们——”周苗苗气笑了,手指点着她们哼声道:“背后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现在说出心里的大实话了吧!”
“哎呦呦——”最能闹,也是最活泼的周小玲挑着眉毛笑闹道:“我就说得叫周主任吧!”
“你看看周主任气的,这都开始罗织罪名了,准备给我们穿小鞋了——”
“我掐你了——”
周苗苗气的没法,说不过她们,只能动手了。
“哈哈哈哈——”
一众舞蹈团的小姐妹们偶然相遇,却是小鸭子开会一般,在大门口叽叽喳喳了起来。
郝雯雯羡慕地打量着周苗苗的穿着,嘴里不无嫉妒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啊?”
“不然呢?”周苗苗白了她一眼,娇嗔着问道:“又没有朋友约我吃饭。”
“得了吧,蒙谁呢!”
郝雯雯撇了撇嘴角,说道:“小摩托不骑了,准是有小汽车来接呢。”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周苗苗却是好心态,笑着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要不我也介绍一个‘小汽车’给你啊?凭你的模样身材,准能行。”
“我可不稀罕——”
郝雯雯傲娇地别过脑袋去,似是别有意味地说道:“享不起那个福呦。”
“还说呢,今儿怎么了?”
周小玲不愿意她们闹僵,便插话问道:“改骑自行车了,忆苦思甜啊?”
“什么呀,我就不能骑自行车了?”
周苗苗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一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郝雯雯,转头对周小玲解释道:“冬天路滑,周坦不放心,不让骑。”
“呦,好暖心呀——”
周小玲抿着嘴唇笑了,说道:“有了爱人就是不一样啊,比我们孤家寡人的强。”
“羡慕啊?找一个啊!”
周苗苗逗趣道:“别跟我说你没人追啊,说出来我也不信。”
“追我的人倒是有,就是一个都没相中,”周小玲叹了口气,道:“好男人都去哪了呢?”
“是你太挑剔了——”
周苗苗瞧了她一眼,道:“当初领导给你介绍的那个,现在后悔了吧?”
“不后悔,他不合适。”
周小玲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为了爱情,我甘愿成为老姑娘——”
“瞧你说的,哪里老了。”
周苗苗拉了拉她的手,问道:“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一个,周坦的同事可都是大学生。”
“我可没有你的大学生情节。”
周小玲笑着示意了身边的潇潇,道:“要不介绍给潇潇吧,她喜欢知识分子。”
“去你的,说我干嘛!”
潇潇轻轻撞了她肩膀一下,对周苗苗问道:“晚上出的来嘛,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文宣队的?我不认识?”
周苗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这就是等她来着?”
“保卫组的,你应该不认识。”
周小玲接话道:“她搬新家,要暖居,邀请我们一起去热闹热闹,去不去?”
“算了吧,我又不认识。”
周苗苗笑着婉拒道:“我还以为你们去联谊相亲呢,那我倒是愿意看看热闹。”
“相你个大头鬼——”
潇潇嗔道:“结了婚怎么就这样呢!”
“还真叫你说着了!”
周小玲拉住了潇潇的胳膊,道:“我们准备给潇潇找个对象,就在明天。”
“没有,别听她胡说。”
潇潇抗拒地摆了摆手,道:“再闹她可真信了啊——”
“人来了!”
郝雯雯同周苗苗说不到一块去,便四下里撒么着,却见要等的人来了。
“哇,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
王露推着自行车赶过来,笑着招呼道:“科里突然要一份资料,找了半天。”
她同周小玲等人打了招呼,却又看向了周苗苗,点头道:“你是周苗苗吧。”
“你是王露,咱们见过。”
周苗苗目光惊讶地看了周小玲一眼,嘴里也同王露打了招呼。
周小玲翻了翻眼珠子,当然明白周苗苗惊讶的意思。
曾经给她介绍的那个男同志,现在是王露的对象。
要不彭晓力怎么说王露是保卫组的街溜子呢,谁都能接触,跟谁都能交朋友。
“是见过,在保卫组。”
王露伸出手与她握了握,点头道:“你来找李组长,是我那次去送材料。”
“你记忆力真好——”
周苗苗微笑着点点头,对着周小玲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啊,就兴你们认识?”
周小玲玩笑似的说道:“就不兴我们认识了?吃饭的时候认识的!”
“嘻嘻——”
王露笑了笑,主动邀请道:“周苗苗你晚上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去我家玩?”
“王露对象要回来了,”周小玲主动解释道:“她爸妈帮他们安排了一处房子,刚收拾出来,准备结婚用,我们去帮忙。”
“是这样啊——”
周苗苗歉意地说道:“晚上同我爱人说好了,要去婆家吃饭,不好意思啊。”
“没事,有空再一起玩。”
王露却没在意她的拒绝,笑着摆了摆手,道:“这次咱们就算认识了。”
“那好,我先走了啊。”
周苗苗同样笑着摆了摆手,推着车子便出了大门。
看着她离开,郝雯雯翻了个白眼,道:“穿呢子大衣骑自行车,浪催的嘛——”
“你真的不去吗?”
顾城趁着下班前,领导还没下来的工夫,同彭晓力问道:“机会难得啊——”
“你怎么不去呢?”
彭晓力瞅了他一眼,问道:“别跟我说你真陷进去了,无法自拔了。”
“逢场作戏啊,你来真的?”
“我也不想的啊——”顾城一张苦瓜脸,道:“谁愿意英年早婚啊!”
他抬头瞅了瞅楼上财务处的方向,回头对着彭晓力说道:“我这一辈子啊,算是毁了。”
“以后联谊的事别叫我了,也别说给我,我怕我伤心欲绝,听不得风花雪月。”
“至于嘛——”彭晓力咧了咧嘴角,道:“不是告诉你任务结束,及早脱身的嘛。”
“我也想及早脱身!”
顾城语气中带着悲愤地说道:“可谁让她跟我说,她爸是粮食局的局长了呢!”
“我——特么——”
彭晓力一口气没上来,脸憋的通红。
他都走过去了,又走了回来,站在好兄弟面前再三确定道:“你说的是真的?”
“唉——”顾城点点头,郁闷地说道:“我命苦啊,我真是——”
“你真是条狗啊!”
彭晓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她有个粮食局局长的爹呢?”
“是啊,我也没看出来。”
顾城满脸幽怨地说道:“她就是个骗子,欺骗了我的感情!”
“你放心,我会用一辈子来惩罚她!”
“你——你呀——”彭晓力咬着牙,手指点了点顾城道:“我特么祝福你呀——”
“嗨——有什么好祝福的。”
顾城略作惆怅地说道:“我都只羡慕你可以继续浪下去,有的是姑娘可以选。”
“别说了——”彭晓力一摆手,说道:“再说下去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会揍你。”
这可真是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啊。
“你怎么就能找着一个这么好的——”彭晓力还是不能相信,盯着顾城的脸一边打量着,一边说道:“这么好的老丈人呢!”
“别羡慕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顾城一甩头发,无奈地说道:“钱幼琼说我是机关里最俊最温柔最有才华的人。”
“她就是为我的才貌双全所倾倒,深深地喜欢上了我,哦——不能——自拔!”
“恶心死我得了——”
彭晓力羡慕嫉妒恨,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摆手道:“能死的离我远点吗?”
“你看你,脸都绿了。”
顾城就是来炫耀的,只是这个哔装的很圆滑,炫了好兄弟一脸。
“明天去联谊吧,万一舞蹈队里也有好姑娘呢,哦,对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我忘了,舞蹈队里的姑娘都没有一个粮食局局长的爹。”
“再见,再也不见——”
彭晓力真是受够了,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我一定找个比你强的丈人!”
“比我强可不行啊——”
顾城揪住了他话里的语病,站在原地撩骚道:“我闺女可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滚——滚远点——!”
“怎么了这是?”
从班上出来的时候李学武便发现彭晓力心不在焉的。
上车以后,他问了一句道:“工作忙不过来了咋地?”
“没有,领导,”彭晓力没想到领导发现了,赶紧解释:“不是工作上的事……”
“那就是生活上的事了。”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怎么,我听说王露要给你介绍对象?怎么不去见见呢?”
“她连这事都跟您说了?”
彭晓力也是没想到,王露真不把领导当外人啊,可也没拿他当人啊。
李学武拍了拍韩建昆的座椅,示意他可以开车了,这才说道:“闲聊说起来了。”
“我不太想去——”
彭晓力没奈何,总不能糊弄领导啊。
他解释道:“大家都不认识,坐一块多尴尬啊。”
“那你想怎么认识啊?”
李学武好笑地说道:“在机关工作,这么忙,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你还自闭?”
“无论是工会组织的联谊,或者是朋友之间的交往,都是一种人际拓展的手段嘛。”
他看着窗外讲道:“就算不是处对象,也可以处朋友嘛,人都是这么认识的。”
彭晓力闷在座位上不说话,显然是对这次的联谊活动很抗拒的。
他抗拒的不是联谊,而是没说出来的,联谊的对象,是舞蹈队的演员。
如果没有顾城刺激的那一下,他还真就没太在意,现在心态彻底失衡了。
那小子运气怎么能这么好呢?
还有,财务处的那个小姑娘也真是的,有个那么屌的爹怎么不早说呢。
他也可以谈的——
少奋斗三十年这种事,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啊,更何况是他呢。
指挥车开出大门口,从车窗里正看见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地推着车子往外走。
李学武发现了王露的身影,便叫韩建昆停了汽车。
“二哥!”
王露也发现了李学武的汽车,经周小玲提醒,回过头笑着打了个招呼。
李学武下车后笑着点点头,问道:“约了这么多朋友啊——”
“正好遇见了,就一起了。”
王露是真不在乎一顿饭两顿饭的,很有江湖气地说道:“大家都是朋友。”
“好,交朋友好啊。”
李学武点点头,笑着问道:“我听说你们还搞了个联谊的活动?”
“怎么没叫上周科长呢?”
“保卫科的周科长?”王露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可不敢——”
“瞧,疏忽了不是——”
李学武点了点跟着下车的彭晓力说道:“你们还邀请了晓力啊?”
“他矜持着呢,不来。”
王露笑着瞅了苦闷的彭晓力一眼,给李学武告状道:“我都请他了,他说不来。”
“年轻人,多接触。”李学武回头对彭晓力说了一句,又对几人说道:“明天让彭晓力去找你们,也约上周科长,要是能解决个人问题,组织给你们颁发大红旗!”
“乱点鸳鸯谱吧——”
李学武进屋的时候还在同韩建昆说起这件事来,秦京茹听了直摇头。
韩建昆只是听领导说着乐,却是一句都不带得罪人的。
进了屋,也没用秦京茹支使,便往车上装行李。
在这住了一周的赵雅芳和老太太要回家了,得是李学武去送一趟。
“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老喜欢给人家保媒呢?”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道:“快别闹腾了,再一个不满意,真要说你的不是了。”
“我这可是出于好心!”
李学武叫屈道:“至今仍然保持着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呢,是不是建昆?”
他抱着李宁,回头对进来的韩建昆问道:“我给你介绍的对象满不满意?”
“啊?”
韩建昆愣了一下,随即便拎了大包往外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很怕说错了。
这哪里是问题啊,这不是要我命嘛!
“不满意啊——”
秦京茹不愿意了,追了几步嗔道:“不满意你可直说啊,我好找你这媒人说理!”
“哈哈哈——”
赵雅芳和老太太都笑没劲了,李姝站在客厅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傻笑。
秦京茹却不是真的要跟韩建昆较劲儿,纯粹是两口子感情好,在李家也松弛。
她帮赵雅芳收拾了小孩的衣服,又伸手帮忙裹被子,这一周大家相处的很好。
李唐和李宁小哥俩玩的正好,又有大魔王带着玩耍,整天嘻嘻哈哈地疯闹。
就算顾宁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带着李姝学习古诗,可也难掩姐弟几个欢声笑语。
今天就要分别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晚上,可还是让大魔王很难过。
她可大方,用小筐给弟弟捡了不少玩具,送给弟弟带回家去玩。
只是那些玩具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点残疾,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姝多坏呢,专挑破玩具给弟弟。
其实吧,这还是挑好的给呢,破的那是真破啊。
你就想吧,能在李姝手里保存到现在的,不是战斗力强悍,就是摔得稀巴烂。
战斗力强悍的继续摔,稀巴烂的靠边站。
李唐还没到分清玩具好坏的时候,给啥啃啥,一副好奇的小模样。
两个小的或许也感觉到了要分开的时候,坐在那互相望着,满眼的迷茫。
赵雅芳给李唐穿衣服的时候,李宁也去找了妈妈,想要穿衣服,他还以为像平常那样,跟着小哥哥一起出去晒太阳玩呢。
“哥哥要回家了,咱们送送他吧。”
顾宁抱着他,颠了颠,指给他说道:“你说再见,欢迎下次再来玩。”
李宁愣愣的,看着大娘抱起李唐往外走,顿时急了,小手一指门口道:“啊!”
“呜呜——”
他这边愣着,李姝很没出息地躲到沙发后面哭了起来,任凭老太太哄着都不成。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的狭窄,家里来了客人住很久,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总有万般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往往会以热泪收场。
“别哭,别哭,明天不来太太家嘛。”
老太太哄着大魔王道:“明天来太太家,继续跟小弟弟一起玩。”
“老太太,我哄着她。”
秦京茹好笑又无奈地点了点李姝的鼻子,抱着她站了起来。
“瞧瞧你,要叫大娘笑话你了——”
赵雅芳怕孩子冻着,紧着往车上跑,上了车才顾得上身后的动静。
等李学武上车的时候,她笑着问道:“李姝哭了啊?带着一起回去呗。”
“她就是不舍得你们走。”
李学武开着车,笑着解释道:“去了大院她又要想家,可不来回折腾她了。”
“瞧瞧,小姐姐多热情。”
赵雅芳逗了逗被子里包裹着的李唐,道:“不舍得我们走了,待出感情了。”
“可是玩疯了——”
老太太无奈地说道:“见天地闹腾啊,这孩子凑一块堆儿,没有好体格真看不了。”
“那您得保养好身体啊。”
李学武给奶奶提醒道:“等李宁再大一点,我们白天就送大院交给您看着。”
“嗯,我保养好身体——”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再生几个,我都帮忙看着,我是不嫌多啊。”
“您也真敢揽活——”
赵雅芳玩笑道:“就这三个都不够您烦的了,还要生啊,我都嫌闹腾。”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老太太跟着她玩笑道:“学文、学武他们小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
“那时候还只有我一个人照看着呢。”
“那哪能一样了——”李学武在前面说道:“我小时候多乖巧懂事啊!”
“嗯——”老太太抿着嘴笑道:“有啥爹就有啥闺女,有啥闺女就知道有啥爹!”
“哈哈哈哈——”
“嗨嗨嗨,你真会算啊!”
李学武他们从西院进来的时候,傻柱趴着马窗台对他招呼道:“好饭了你来了。”
“这不是赶正好吗?”
李学武抱着李唐,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道:“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咯咯咯——”
也许是看见李学武同傻柱玩闹了,李唐在包裹里露出来的小脸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傻柱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又逗得他咯咯咯地笑了,早就混熟了,不怕生人的。
李学武之所以白天送李姝来这边,除了有请母亲帮忙看孩子的意思,也有让李姝多接触生人的意愿。
在家里虽然不是楼房,可那条街上家家户户没有出来串门的,都是各过各人的日子。
至今李学武只晓得邻居是电力的,对面是京城市里的,哪个部门都不清楚。
要真养在家里,或许只得等到上幼儿园了,才能接触到小朋友,陌生人。
况且在大院里,邻居们对李姝早就熟悉了,更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李学武尽可能地给闺女和儿子一个快乐、完整且安全的童年。
同龄的小朋友要有,年长的大哥哥大姐姐要有,似是傻柱这样的坏叔叔也要有。
正因为有傻柱逗着,李姝才在外向的基础上有了攻击性,敢欺负她是真上手啊。
“走喽,回家喽——”
李学武听嫂子叫了李唐回家了,便抱着他同傻柱招呼了一声,往大院里走。
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很怕小孩子有个闪失,所以回家的时候会叫着点怕丢了魂。
还不等进院呢,一过垂花门,他奶奶便迎了出来,一口一个大孙子,二儿子都顾不上了。
“冷没冷啊?”
明知道李唐还不会说话,刘茵却还是逗着,接过去便抱进了屋里。
李雪和姬毓秀都得靠边站了,奶奶想大孙子这个劲儿,谁都比不上啊。
“我去拿行李——”
李学才倒是机灵,都没用大嫂和二哥开口,便抻了姬毓秀的胳膊往外走。
姬毓秀也没忘了小姑子,拉了李雪的胳膊,一连串的,年龄小就是没话语权啊。
“哎呦,咋还待胖了嗯?”
刘茵给孙子解开了包裹,笑着逗了他道:“是不是二叔、二婶给喂好吃的了?”
“真改善生活了——”
赵雅芳自然明白婆婆话里的意思,不过也没往心里去。
无非是怕她多心,怕兄弟妯娌之间住一起时间长了有藏在心里的矛盾。
老人总是会有过分的关心,理解就好。
“他二叔给买的排骨,真吃美了。”
她给婆婆介绍道:“煮熟了剁碎了摊的薄饼,同李宁两个一人一顿能吃四五个。”
“这不成了小老虎了嘛——”
刘茵抱着孙子颠了颠,回头对赵雅芳说道:“哎呦,还真是,沉了得有半斤吧!”
“大孙儿吃美了,奶奶也给做。”
她亲了亲李唐,笑着说道:“奶奶也给买排骨去,奶奶也给李唐摊薄饼吃。”
说是这么说,赵雅芳也就是一听。
排骨肉谁家舍得吃啊,去掉骨头还剩下啥了,也就二小叔子家里有这个条件吧。
前两年就不说了,现在她和李学文都恢复了工作,也开始领工资。
可就算是现在伴着公公婆婆一起生活,两人挣的工资也攀比不上二小叔子家的。
以前没在那边常住过不知道,这次去住了一星期才感觉到洋房和土房的差距。
就连他们在学校分的宿舍楼都比不得洋房的环境,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不过心里再是羡慕,她也不会表现出来,这不是出身的差距,也不是父母公婆的差距,完全是人的命,天注定。
要真说起来,二小叔子李学武虽然不完全是净身出户分的家,可也差不多。
当初公公给了多少不知道,但李学武贴补家里的绝对比那个多。
全凭个人的努力和打拼才有了现在的生活,她有什么好羡慕的。
无论是李学武,或者是顾宁,对家里,对他们,谁又不是真心的。
老太太和婆婆常念叨家和万事兴,以前她感触不深,现在可理解透彻了。
李学文和她的日子能过的如此舒坦,不还得说有李学武在支撑着这个家嘛。
人啊,到啥时候都得惜福啊。
“妈,吃你的,我喂她。”
葛淑琴从婆婆手里接过孩子抱在了腿上,用勺子舀了米粥喂了。
“吹吹,别烫着了——”
侯庆华都没用到一周的时间,便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角色。
给小孙女理了理前襟的围布,这才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吃的这个香——”
闫解娣看了小侄女,笑着问道:“啥时候能下地自己溜达着走啊。”
“说快也快,眨眼的工夫。”
侯庆华回头看了看孙女,点头道:“快十六个月了,胳膊腿都有劲儿了。”
“妈——”
小闫芳小手指了指母亲,嘴里叫的倒是很清晰。
葛淑琴微笑着应了,又给闺女喂了一口。
闺女能叫妈妈,也能叫爸爸了。
她是教给闺女叫了闫解放爸爸的,闫解放听的心满意足,只是婆婆每次都皱眉头。
以前还要说上几句闲话,现在却只剩下一声叹息。
跟闫解放叫爸爸这件事,葛淑琴是没跟任何人商量过的。
她对以愚弄戏耍苦命人为乐的老天爷已经失去了对话的心思。
如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那应该是她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去死,又何必带走闫解成和公公呢。
所以时至今日,每多活一天,她都觉得是跟老天爷对抗赚来的。
她要好好地活,努力地活,活给那不开眼的老天爷看看,她有多能活。
“天暖和了,白天抱她出去多晒晒太阳,”她给婆婆交代道:“中午饭您也别对付,哄着她睡了,您也正常吃饭。”
“晚上这顿饭等我下班回来了再做也不迟,无非就是晚一点开饭罢了。”
“又不碍事的,还是我做吧。”
侯庆华娶了大儿媳妇快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在一起生活呢。
东西屋地住着,见天的一起生活,倒是重新了解了葛淑琴一般。
只是葛淑琴的成熟稳重,让她有点招架不住,无所适从。
并没有颐指气使,呼五喝六的,一周的时间永远都是妈长妈短的,活都是抢着干。
这让早有受儿媳妇气,任由对方欺负的侯庆华懵了。
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没用着!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在诓她。
可她钱也拿出去了,房子也倒腾出来了,一个死老婆子有啥可诓骗惦记的。
要真对比起来,葛淑琴对她的态度,比亲儿子闫解放不知道好了多少。
闫解放对她依旧是沉着脸,记他爸没时候的仇呢,埋怨她没有及时地救治。
她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还能跟亲儿子辩白和解释什么?
“二哥你指给我的那片我去晚了,”闫解旷端着饭碗说道:“早有人溜达过了。”
“正因为人家溜达过了,我才让你去的,”闫解放看了他一眼,说道:“四九城的片区都叫沈国栋划分好了的,你要抢人家头里去,还不得吵架啊。”
“那你还让我去——”
闫解旷不解地问道:“我直接跟着你收不就行了嘛,何必费这个事呢!”
“跟着我?你能练个屁——啥?”
闫解放习惯地说了脏话,可刚说出来,便被葛淑琴在桌子下踢了一脚,后改的口。
他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你现在还是放不开面子,练不开胆子,张不开嘴。”
“该说的我都说给你了,现在就得自己出去练胆练嘴去,跟着我永远学不会。”
“不是要买车了嘛?”
侯庆华插了一嘴,问道:“怎么又张罗着收废品了呢?”
“沈国栋给办手续呢。”
闫解放不咸不淡地解释道:“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总不能在家闲着啊。”
他看了弟弟妹妹说道:“就算是跑运输也得要认门认路,现在全当锻炼了。”
“我倒是无所谓——”
闫解娣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淡淡地说道:“缝纫社不冷不热的,按件计费。”
自从嫂子当家以后,最明显的改变,便是这菜里有了油,饭里有了味。
肉是不常吃得起的,但油水多了,这白菜也有了香味,尤其是对他们家来说。
刚开始她妈还舍不得放油,是嫂子硬逼着多搁的油,她只觉得这改变挺好的。
“伙食费妈都跟本子上记着呢,”葛淑琴给小姑子和小叔子说道:“现在也不要你们摊钱,等运输挣了钱就从里面扣。”
“我就更无所谓了——”
闫解旷扯了扯嘴角,道:“嫂子你不用跟我念叨这些,分给我多少我就要多少。”
“就你能吃——”
闫解娣瞪了小哥一眼,撇嘴道:“再不挣钱你就等着家里吃西北风吧。”
“显着你了?”闫解旷白了妹妹一眼,顶嘴道:“二哥也不是最开始就挣钱的,现在不好挣钱呢,你在缝纫社挣一块了?”
“我有挣一块的那天!”
闫解娣瞪了他一眼,回头对着小侄女逗笑道:“等姑姑结工资了,就给你买肉吃,嗷——”
一顿饭比较以前虽然多了几分争辩,可也有了人气和热闹。
闫解放吃完便去收拾三轮车了,也帮着西院归置破烂堆,沈国栋给他多算了工资。
闫解旷不用二哥招呼,也收拾了他爸留下的那台七手的自行车,这是他的工具车。
闫解娣哄着小侄女,婆媳两个抢着收拾桌子,刷碗刷锅,打水洗衣服。
白天光亮,舍不得洗衣服,得用来糊火柴盒,侯庆华现在会过日子了。
晚上这会儿娘几个收拾完了,哄着孩子的工夫又糊了一阵。
只等着九点多了,便都洗洗身子洗洗脚,各自安歇了。
走了一家之主,好像天没塌下来。
不仅天没塌下来,心还踏实了呢?
难道一家之主走晚了?
“哭了多一会儿啊?”
李学武是在大院吃的饭,回来的时候韩建昆两口子还没走呢。
他瞅了一眼屋里没见李姝和李宁,便知道都随着顾宁去楼上休息了。
秦京茹在家里一刻都不闲着,连带着韩建昆也不能闲着。
两口子一个擦着家具,一个填着壁炉,还得帮忙投洗抹布、挪凳子。
“哎呦,可伤心了——”秦京茹玩笑道:“拉着她韩叔叔的手非要追上去呦。”
“呵呵,小孩子凑一块就分不开了。”
李学武笑着说道:“李唐到家也蔫吧,找姐姐和弟弟呢,我出来的时候还哭了一场。”
“赵姐不是没上班嘛?”
秦京茹从椅子上下来,收拾着抹布问道:“怎么不多待些日子呢?”
“怕我妈想大孙子呗。”
李学武挂好了大衣,换了拖鞋,走进客厅里说道:“你是没瞧见啊,那个稀罕。”
“不用想我都知道——”
秦京茹笑着叫了韩建昆去洗手,两人准备回去了。
她给李学武说道:“我们老太太也是一样,每次回家来还想,去了又怕人家烦。”
“都说儿女不容易,当老的也不容易呢。”
“你家都好解决,”李学武笑着示意了韩建昆,道:“你俩早点生一个不就行了嘛!”
“省的老太太舍不得这个,奔着那个的。”
“您当生火呢,点了就着啊——”
秦京茹扯了扯嘴角道:“咱可说好了啊,等我生完孩子了您还得用我啊!”
“呵呵,你想的真多啊!”
李学武不由得好笑道:“好好好,用你,你一辈子就跟我这帮忙吧!”
“一辈子那不可能——”
秦京茹穿了棉袄,笑着说道:“等李姝和李宁上学了,也就用不着我了。”
“你想的比我都远!”
李学武站起身,送了两人道:“不说玩笑的,孩子还是早点要。”
他拍了拍韩建昆的胳膊,叮嘱道:“趁着老人身体好,帮你们忙活忙活,也让老人早点享受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好嘞,我们努力——”
秦京茹笑嘻嘻地答应了,还没出门呢,便叫韩建昆嘀嘀咕咕地给说了。
李学武站在门厅里还能听见她的大嗓门,不服气似的,问他说努力怎么了。
回到楼上,顾宁已经躺下了,不过手里还捧着书,似是在等他的样子。
洗漱过后,在顾宁的眼神示意下,他又无奈地擦了手油和脸油。
别误会,这俩是一个东西,都叫蛤蜊油,李学武抹哪它就叫什么油,防春裂的。
“今天童言来找我了。”
“谁?童言?”
李学武刚一上床,便听见顾宁说了一个他很意外的名字,“她怎么去找你了?”
自卫民的那次冲突过后,童言便从医院调走了,两人再没有了往来。
“她——怀孕了,”顾宁满脸沉重地说道:“她是来找我帮忙打胎的。”
“已经六个多月了,”她解释道:“现在打胎还是太危险了,我是劝她慎重。”
“生下来?谁的孩子?”
李学武皱着眉头讲道:“她的私生活很乱的,上次卫国的案子还牵扯到了她。”
“不知道,她没说——”
顾宁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跟我说,我生下来的是孩子,她生下来的是……”
一想到李姝和李宁,她嘴里的那个词便说不出口,只能含糊了下来。
“我不敢帮她,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走了,我追她,她也不听我的。”
“嗯——人各有命吧。”
李学武也是叹了口气,对这个女人他早就没有了怨恨,也不值得他记念这么久。
上次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从赵老四的嘴里,是讲到张建国有了新时尚。
没错,童言对于张建国来说,就是可以向所有人炫耀的新时尚。
这个年代,像童言这样自甘堕落的姑娘并不在少数,她们追求的是刺激和自由。
常人没法理解的刺激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