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年3月14日,傍晚,顺化。
借着傍晚的霞光,齐军陆军指挥官、翎麾校尉(中校)岳仲武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顺化南城,试图找出一丝破绽,以便大军能迅速攻克此城。
顺化城修建在香江岸边的狭长平原上,紧靠玉屏山。整个顺化城池呈正方形,周长约数公里,周围有护城河,护城河宽10余米。城墙大部分用砖砌成,高6米左右,而且看起来也非常厚实。南城这段城墙有3座城门,每座城门(含城楼)高约1214米左右。
城墙上布置有火炮,稍稍数了一下,竟然不下5门,城墙上的广南士卒大部分手持长矛和短刀,不少人握着弓箭,全神戒备着。
听说,近年来,广南军购置了不少火枪,应该是用于装备了他们那个所谓的御林军神武卫。不过,在城墙上,却并没有见到多少持有火枪的广南士兵,想必是拱卫他们的皇城。
“长官,南城右侧有一个水门。”旁边一名战术参谋小声地提醒道。
“嗯?”岳仲武闻言,举着望远镜看向南城右侧。
果然,那里建造了一座水门,大概高8米,宽4米,城门处有一道铁栅栏,里面还有一座包铁城门。这座水门应该是为泄湖方向过来的小型运输船只配备的,用于往这座都城运送日常生活物资。
“长官,我们几乎以最快的速度突然杀至顺化城下。我认为安南人在仓促之下,可能只加强了城墙和陆路城门的防御,或许还来不及彻底封堵水门。”那名战术参谋眼睛里冒着精光,“若是,我们驱动一艘小船,上面装满炸药,驶入水门附近,将其引爆,定然可以炸毁城门。如此,我们引兵快速攻入城中,占据一段城墙。只要坚守到次日天明,等后续部队到来,顺化城当可破之!”
“戚恩生,此次若能攻破顺化,你当为首功,战后,你的职衔可以往上升一阶了!”岳仲武笑着拍了拍这名战术参谋的肩膀,“你现在立即安排此事。……咱们今晚就破顺化城!”
“是,长官!”戚恩生兴奋地敬礼,然后朝营地中跑去。
两日前,齐军所部三千余,携琼州顾荣部明军、河仙镇火器营、占城火器营,共计五千五百余人,乘坐一百多艘中小型桨帆船、平底运输船和渔船,在十余艘海军舰船的掩护下,顺着狭窄的水道,悄然驶入位于顺化东南三十多公里处的泄湖。
船队快速穿过泄湖,直抵北面一条小河,然后沿着河水上朔,仅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便突至香水城。沿途所遇安南渔民、商船,以及往来行人,尽皆俘杀。
为了达到进攻的突然性,陆军指挥官岳仲武在经过香水城时,留下三个中队的武装乡兵,协同自救军两个营头计一千五百余人,攻占此城。剩余大部队则毫不停歇,径直杀向顺化。
路途中凡是遇到小股广南驻军,齐军丝毫不做耽搁,或以强大火力将其击溃,或直接绕过,以强行军的模式,快速突进。
当攻至顺化城下时,尚未天黑,齐军以全军突击的方式,迅速将顺化南城外一座广南军营攻占,毙伤俘敌军一千余,剩下的则被打散,或亡奔于四野,或逃入顺化城中。
广南军明显没有想到齐军的攻击速度是如此之快,申时(下午15点钟至17点钟)收到香水城急报,到了酉时(下午17点钟至19点钟),齐军便已杀至顺化城下,与前来报讯的使者前后间隔不到一个时辰。
难道我广南沿途驻军都是摆设,未做任何抵抗吗?
顺化城头的广南军将领看着城下不到五千的齐军,不由面面相觑,城外大营驻守的两千余官兵,在对方一个照面攻击下,便立时土崩瓦解,半数被歼,剩下的也逃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据那些逃入城中的军官言及,对方根本没进行惯用的火炮轰击,只是进行了一轮排枪齐射,然后端着刺刀便发动了全军突击。面对齐军如林刺刀攻势,府卫军当即崩溃,让人家给撵得四散奔逃,不成建制。
“各部需提高警惕,谨守城池,不得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与敌浪战!……否则,休怪本帅军法无情!”殿前御林卫大将军阮福由看着暮色中的齐军临时营地,沉声命令道。
尽管城中有守军四千余,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壮四千多人,人数远超城外的齐军,并且,精锐的神武四卫还装备了不少火铳。可阮福由仍旧不敢出城与齐军野战。二十多年前,我广南大军先后两次派兵进攻齐国新生岛领地,均是全军覆没。其后数年里,齐军是年年袭掠沿海,广南各地府卫军,几无反击之力,稍触即溃,甚至还曾被人家海军舰船堵到了顺化港,炮击王城。
说实话,面对火器犀利的齐军,广南国内镇军和各地府卫,甚至是强悍的北境边军,是存有畏敌心理的。要知道,我广南大军数次北伐郑氏,最远也不过打到河静一线,而且,很快又被郑氏反推回来。他们自认,郑氏军队的整体战力是稍稍强过他们的,只是限于山川地势的局促性,军力无法展开,因而才和广南军频繁进行拉锯战。
可齐军在面对北方郑氏军队时,却呈现出一边倒的碾压之势,他们于数年前,从红河口杀入,上朔至升龙城,并将其一举攻克,期间杀退数路来援郑军万余,逼的郑氏签了城下之盟,给予齐国许多优惠的贸易条款,放开了部分国内市场,还赔了一大笔银子。
作为广南国殿前御林卫大将军,阮福由隐隐觉得,不论是北方的郑氏,还是他们南方的广南国,在面对齐军时,若无数倍以上的绝对优势兵力,都会被对方以摧枯拉朽般的方式击败。双方的军队不论是从组织上,还是训练上,甚至从装备和作战理念上,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式。
面对这些存在的问题,他不知道是否可以通过装备同样的武器,予以改变。十余年来,广南国通过西洋夷人,购买了许多火炮和火枪,也聘请了一些夷人进行指导训练火器操演。但阮福由还是觉得广南军与齐军存在一定的差距,战阵之上,说不定还会再次败于对方。
因而,当广南王阮福濒要向占城和齐国发动突袭战时,他是极力反对的。齐军不仅拥有绝对碾压的海上实力,他们还有一支非常善战的陆战军队。三年前,齐国与日本那个萨摩藩镇的将军发生武装冲突,在没有抽调安南几个领地武装力量的情况下,不到三个月,便轻松击败对方,还攻占那个日本藩镇的领地,逼的对方割地赔款。
更不要说,齐军还时常在大明境内轮番出动部队,参与对北方鞑虏的战争,听说十余年,未尝一败,还数度重创鞑虏。
这种拥有强悍战力的国家,最好是不要轻易招惹。否则,将会遭到对方的迎头痛击,损失不可估量。
然而,广南王阮福濒心意难平之下,坚持开战,试图以广南国拥有的兵力优势地利优势,能尽数占领华英、南蟠、占城,以及齐国领地,然后据此和齐国人谈判。
现在可倒好,齐国几处领地未能尽数占领,反而让对方从后方抽冷子给摸了过来,直接杀到了顺化城下。不过,作为阮氏王族,与广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尽管对大王的贸然之举,腹诽不已,但阮福由还是要尽忠职守地奉命守住这座城池。
他希望凭借顺化城坚固的城防和引以为持的火炮,可以坚守到各路援军的到来。只要迫退齐军,还是要尽力说服大王,结束战争,在不过分损害广南国利益的前提下,向齐国求和。
“轰!……”
半夜时分,城门附近的一处宅院,阮福由正处于半睡半醒中,猛地被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和剧烈的爆炸声惊醒。
“……什么情况!”阮福由赤着脚,仅着小衣,一脸疑惑地问道。
“大帅……”一名慌张跑来的侍卫露出骇然的神色,“齐军以炸药,将南城水门炸开了!……齐军攻进来了!”
“啊……”阮福由立时呆住了,“水门……在白日间未曾以砖石封死?”
“蠢货!”阮福由气得一脚踹翻面前的侍卫,随即匆匆朝院外走去。
“大帅!大帅……”身后几名侍卫慌忙跟上,“大帅,请着衣甲!”
“……命令驯象四卫驱动象兵立即往攻水门!”
“命令殿前六卫迅速与于南城集结,将攻入城中的齐军逐出城外!”
“派人至王宫,命令神武四卫护卫大王安全!”
当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露出天际的时候,紧张了一夜的齐军官兵,终于舒了一口气。
狗日的,昨晚攻入城时,广南军疯狂地反扑了数次,试图依靠人海攻势和数十头战象,要将齐军赶出顺化城。但四千余齐军,紧密地围了一个火桶阵,以城墙、房屋作掩护,凭借长矛,火枪,加上手掷炸弹,轮番作战,硬是牢牢地守住了水门附近一段城墙,并予广南军大量杀伤。
因为夜间极大影响了齐军的火枪发射,使得广南军几次沿着梯道和城墙两个方向攻至齐军阵前。指挥官岳仲武不得不组织压阵的陆战队挺着刺刀发起反冲击,将广南军一次又一次逐退。
及至天明时分,死伤惨重的广南守军已无力再攻,反而被齐军趁势夺取一大段城墙。最后,广南军不得不于水门附近,临时修建了数道街垒,以阻止齐军往城中突进。
就在齐军拿出干粮和罐头,准备进食早饭时,突然听到街垒上传来广南军的一阵热烈欢呼声。所有官兵不由翘首往城中方向望去,只见一队军容严整的广南士卒正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旌旗招展,仪仗罗盖无数,隐约间,队伍中间有战象护持,也有金甲骑兵随扈。
“呵……”齐军指挥官岳仲武不由笑了,“瞧这阵势,怕是他们的广南国王御驾督阵来了。还真有胆色!”
“可惜了,咱们的火炮还在城外,一时间还没弄到城头上来。”一名军官砸吧了一下嘴巴,颇为遗憾地说道:“要不然,照着他们国王的銮驾轰上几轮,定然要了他的命!”
“没有火炮,一样打崩他们!”岳仲武淡淡地说道:“命令占城火枪营、河仙镇火枪营前出街垒两侧,猎兵连随行督阵,无有命令,不许后退一步;临安乡兵第一、第二中队、新生岛乡兵第二、第四中队、琼州镇左营、右营、自救军丙子营、丁字营于城下列阵,无有命令,亦不许后退;陆战队第六营官兵、顺德乡兵第三中队、第四中队,于城头列阵,警戒城墙两侧广南军突袭!”
在距离南城水门数百米的街道上,广南王阮福濒骑在一匹白色战马上,面容严峻,死死盯着前方被齐军占据的一段城墙,心中充满了汹汹战意。
城中守军主帅、殿前御林卫大将军阮福由已经被他解除职务,并投入了大狱,以待后审。
一群饭桶,无能之辈!竟然让齐军当夜就能攻破城墙,杀入城中。若非齐军兵力单薄,再加上天色已黑,他们未敢突入城中深处,要不然,我广南国君臣上下,皆为俘虏。
更为可恼的是,数千大军全面反击,不仅未能将齐军逐出城外,还在对方不断反击之下,趁势扩大了城墙控制面,甚至还突进城门附近一片街区。若是得到后续增援,便可随时冲入城中。
阮福濒拒绝了群臣劝说他离开顺化远避城外的建议,并于今日清晨,点齐宿卫皇城的神武四卫军,亲自领兵至水门附近,准备以雷霆之势,将占据水门附近的齐军一举歼灭。
精锐的神武四卫军,两千余官兵,皆为勋贵子弟和各地抽调精锐官兵组成,身着藤甲,装备了老式火绳枪六百支、燧发火枪四百支、鸟铳五百支,剩下的皆配备长矛和短刀,曾由数名西洋夷人教官训练一年之久,是广南国最为倚重的火器部队。
“攻!”当神武军统领阮文通半跪在地上,高声请命时,阮福濒沉声命令道。
“攻!”
随着阮文通一声命令,神武军士卒端着火枪,排成一行行整齐的队列,朝齐军阵地缓缓攻来,五百余长矛兵分列两侧,护住了火枪阵列的两翼,城中的殿前六卫、府卫、民壮队伍,也从后方和两侧,举着刀剑长矛,蜂拥往前逼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