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金发混血手下送到校园门口后,境白夜离开了。
他感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他的背上,这让他很担心波本会不会跑过来拉住他不许走……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目送了他离开。直到境白夜走出去很远,那道视线才消失了。
宿主……
系统喃喃,他抬手戳了戳它:我没事,接下来我们要去墓地,那里要保持对逝者们的敬意,所以不要随便和我交流。
系统果然不吭声了,境白夜朝墓地走去。
他过去和养母的住所离大学很近,这是组织特地为他选的住址,为避免他在通行上浪费过多时间,所以理所当然的,那位邻居爷爷的家以及生前就选好的墓地也离这里不远。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他就到了目的地。
波士顿前几天下过雪,没有专人打扫的墓园一片荒凉。不高的石碑近三分之一吞没在白雪中,或许有其他人在碑前献过花或放上过其他礼物,可此时也都被雪掩埋了。
邻居生前信教,所以墓碑中央不是他的照片,而是一块救世主的雕像,姿态和境白夜过去在温泉旅行时见到的那副救世主油画非常相似。
他抬手在那冷冰冰的石碑上轻轻抚摸,从系统背包里翻出工具。没有人监督他,他开始认真打扫。
系统地图静静浮现在他身边,上面显示的不是大地图,是附近3公里的区域地图,此时上面有两个明显的蓝点。
一个待在他刚刚去过的校区内,而另一个,就待在他旁边的这个教堂里。
境白夜一边扫雪,一边看着标注为斯皮亚图斯/芬里尔·克洛、待在教堂里的蓝点,暂时陷入沉默,
他来这里的原因其实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他对波本说的,想来看望以前的邻居爷爷。这位邻居的儿子在其他城市工作,几年不回来一次,他想为他打扫一下墓碑。
第二个则是因为……
你现在也在美国?——Angostura
昨晚在收拾好行李后,境白夜想起曼哈顿分别前悄悄对他说的话,就给斯皮亚图斯发去邮件。
我这一周都在这里,明天会去麻省理工大学附近的那个墓地教堂。
斯皮亚图斯秒回,境白夜读出了里面的另一个意思——
如果你想,可以过来找我。
境白夜的确想去找他,因为他这段时间遇到的这些事情,或许只有这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
宿主,你不是要去见他吗?系统忍不住又开口了。
境白夜扫着掉周围的雪,拿出一捧花和一盒刚从蛋糕店里买的苹果派。
教堂里除了这个蓝点,还有很多白点,境白夜过去来过这个教堂,他知道现在正是唱诗班练习的时间。
“因你恩典,我站在至圣地,敬拜你在你的荣光里……”
唱诗班的声音轻柔空灵,穿过在阳光下闪烁着不同光芒的彩色玻璃窗,一直传到他的耳朵里。
境白夜留心听了一句,认出这是一首基督教歌曲。
“至为宝贵的主,谁能与你相比,我将万事抛弃为得着你……”
“我一无所有,唯有生命献给你……”
表达了教徒对他的神那倾尽所有的爱。
听着这些歌词,境白夜感到些许不自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不自在从何而来,他将花和苹果派放下,抬头看向教堂,没有朝那里走去。
他们还在练习,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们。
他回应着自己的系统,视线从教堂移
……再等等吧。
不急的,他今天有的是时间,没有人真心等他回去。.
夕阳染红地面,在白雪镀上了一层橘红,直到这时,境白夜终于推开了教堂的门。
教堂内没有其他人,唱诗班、牧师、其他来祷告的人早就离开,空荡荡的主堂里只有一个黑发男人背对门口坐在第一排,半仰起脸注视着前面的圣母怜子雕像。
他看得很专注,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境白夜的到来。
境白夜站在原地。主堂内实在太静了,他能听到他的声音在里面回荡。
黑发男人回头,他的半边侧脸上有落日余晖的暖光,好像把那身黑色西装染成了其他颜色。他看到是他,先是一愣,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对他露出微笑。
这是完全不同于斯皮亚图斯的笑容。
——是黄昏时才会出来的那个BOSS。
境白夜心里蓦地一松。
他步伐轻快地走过去,用平时在贝尔摩德面前才会有的口气问:“BOSS,我可不可以坐在你旁边?”
他好久没见到这个BOSS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他给他压岁钱……说起来BOSS是一个身体两个人格,压岁钱为什么不可以给两份……不,现在好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境白夜晃了晃脑袋,悄悄把不该这时候考虑的问题全部晃掉。
黄昏BOSS点了点头:“坐吧。”
境白夜马上坐下,黄昏BOSS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问道:“你比上次见面长高了不少……最近还缺钱吗?如果缺,我给你零花钱。”
说的是英语,因为这位BOSS不会日语——哪怕他在日本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钱怎么会嫌多呢?
手握东京都多套房产、每月光收租就可以衣食不愁的境白夜心情值升高,他刚想回答,就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要是在大街上,这种震动完全无法引起注意,可这里非常安静,连不太敏感的黄昏BOSS都注意到了。
境白夜看向黄昏BOSS,后者微微点头,接着移开了视线,这样能避免不小心偷看到他的手机。
邮件是苏格兰发来的。
就像上次去法国那样,他在出发前叮嘱一堆,现在又给他发来一大堆出国注意事项,完了还在末尾告诉他,他已经从雪莉那里接回了钱多多,他会好好照顾它的等等……
黄昏BOSS没有看他手机,只是看了他的脸色:“格雷,你心情不好吗?”
境白夜没有回答他。
他握着手机,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如果在过去,境白夜会很开心地回复过去;可是在现在……在他对他说出那句“打了。感觉好多了。”的现在,他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眼罩被狂风残忍剥下,即使他再努力往上扯、想重新捂着自己的眼睛延续过去的状态,也无济于事。
没有人可以永远被欺骗。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