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安室透旁听了两节公开课。m.bofanwenxuan
两位教授英语发音标准,语速很快,讲课内容中还涉及很多他一下子听不懂的专业名词,所以他拿了录音笔,录下两堂课的所有内容。
第二节课上完时已临近黄昏,同学们送别老师,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安室透慢了一拍,见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慢吞吞地把笔记本电脑放回随身携带的背包里。
他拿出手机翻看邮箱,里面除了早上收到的地图和课程表,没有任何其他消息。
直到倒数第二名学生离开,教室内没有其他人了,安室透才拿起手机走到黑板前拍照。
刚才上课的这位教授板书很凌乱,一个dissociative几乎横跨整个黑板,他找了好几个角度,才把整个单词的所有字母都拍摄完整。
拍完照,他拎着背包走出教室。
从教室到校园门口的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麻省理工学院平时对外开放,除了学生与教授们,还有很多像他一样慕名而来的游客或来蹭公开课的路人,校园里并不冷清。
安室透放慢了脚步,扭头打量着沐浴在落日余晖下的校园。
这就是安格斯特拉过去生活求学的地方……
明明都坐下来听过两节课了,但好像直到这时,对安格斯特拉加入组织后经历几乎一无所知的他,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安室透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傍晚了。在回酒店前他还特地去了一次超市,买好做晚饭以及做羊角面包的食材,然后直接就回到房间。
他拿房卡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安格斯特拉没有回来。
安室透走进去,到厨房放下袋子,接着去屋内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到沙发上,犹豫片刻后还是拿出手机,给安格斯特拉发去一封邮件。
需要我为你准备晚餐吗?——bourbon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我今晚会晚点回去。——angostura
安室透没多说什么,他给小上司发去新邮件:
晚上回来注意安全。——bourbon
好。——angostura
安室透收起手机,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摸了摸放在上衣口袋里的录音笔。
等吃完晚饭,他想放缓语速再听一遍下午的那节课,这恐怕会花费不少时间……既然安格斯特拉不在,就没必要浪费时间自己准备晚饭,于是他拿起旁边的电话给酒店前台,订了一份最简单的晚餐。
在送餐员来之前,他把包拿回卧室,
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套间有两个卧室,他理所当然住在小的那间——就像去年在法国那次一样。他走到书桌前,将笔记本电脑、录音笔、笔记全部从包里取出,一一放在桌面上。
今天一天在外面,笔记本快没电了,安室透弯腰去插电源。在他抬头时,无意间扫到放在一本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一本日语版的《小王子》。
这是安格斯特拉去执行任务时买的,他这次带过来,是因为飞机上太无聊想读点东西解闷。
……结果飞机上他左手边是安格斯特拉,右边坐着莱伊。莱伊整个人跟要上刑场似的,浑身气势惊人,让他恶心到完全读不下去,只想把脸全程对着安格斯特拉。
安室透随手翻了翻,要说这本和安格斯特拉那本有什么语言外的差别,那就是插画上了。
日本到底是二次元大国,儿童读本的插画依然是那种漂亮精致的风格。
他翻到的那一页夹着书签,右侧插画上可爱的小王子乖巧地双手抱膝坐在麦田间,脸颊紧贴膝盖向上鼓起一团,一只毛茸茸的狐狸亲热地挨在他的身边。
小王子的眼神像是不解,也像是无措。他让狐狸这样依偎着他,可没有伸手去抱一抱它。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算是同一人,小时候和成年后阅读同一本故事的体验也不会相同,安室透昨晚临睡前就重温着和狐狸相遇的篇章。
“请你驯养我吧!”狐狸对小王子说。
“我是很愿意的。”小王子回答,“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去寻找朋友,还有许多事物要了解。”
“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才会被了解。”狐狸说,“人再也不会花时间去了解任何东西的。他们总是到商店那里去购买现成的东西……如果你想要一个朋友,那就驯养我吧!”
别人看到狐狸教会小王子爱和责任,他看到的是狐狸心甘情愿被驯养,小王子依然离开了它。
不管狐狸怎么做,小王子永远更喜欢被娇养、各种哄骗他让他付出更多的玫瑰。
“咚咚。”
敲门声让安室透手指一松,书页哗啦一声
完全合上。
安室透知道是晚餐来了,立刻离开卧室去开门。他没有让送餐员进来,而是自己端着盘子叉子,再次走到沙发上坐下。
他关掉客厅大灯,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橘黄色的光落在身上,让他想到刚才黄昏的色彩。
他在灯光下吃着那盘晚餐三明治,里面夹着牛肉生菜和芝士,生菜早就蔫了,论味道远不如他自己做的。他现在吃什么
都是味同嚼蜡,完全不在意味道如何。
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饭很快搞定,安室透去洗了盘子,回到卧室去听课。
卧室内的灯光颜色更加柔和一点,这一次他想起的是插画上的那片麦田。
他把手机调整以往的震动模式放在桌边,这样只要一有消息,他就可以看到;他把录音笔上的内容导入电脑,打开翻译软件,他没有插耳机,这样他能第一时间听到外面的动静。
……但直到他把课程听完、听懂了第二遍,安格斯特拉还是没有回来。
安室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亮光的夜空。
已经很晚了,玻璃上投映出他的影子,在模糊的灯光下,他那头金发依然闪闪发亮,他眼睛的颜色却好像变成了比紫灰更加沉重的碧蓝色。
安室透心急如焚,在来之前他查过美国的治安情况,他很想再发一封邮件问一问安格斯特拉到底在哪里。
就在安室透想掏出手机时,他手机忽然一震,他心中一喜,以拔枪似的速度把手机掏出——但在看清发件人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惊喜瞬间垮了下去。
你们在波士顿怎么样?我给安格斯特拉发消息,他没有回复我……——scotch
安室透的表情狰狞起来,他握紧手机,想把它狠狠砸出去!!
……可最终他没有这么做,他同样没有回复,只是松开手,任由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到地面,整个人栽坐在落地窗前的休息椅上。
他知道的。
安格斯特拉回来时失去的笑容,对待他们略不同于以往的态度,以及那天他们哄骗他出门后,他坐在车上的回眸和直到车子开出后才系安全带的举动……
他早就知道的。
苏格兰那一针得在十二点打,而他们联合起来骗他出去是在十一点半多。
可他们想哄骗的对象不是组织里其他没感情的杀手,而是会毫无怨言看护重伤手下整整四个月,每天都会来往医院看报告关心身体情况……甚至会注意到不在病人面前大吃大喝、以免会让对方不开心的安格斯特拉!!
他几个月都熬得下来,怎么连几天、连十几分钟都等不了?
他们没注意到,可安室透早就想到了,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破坏他们计划的不是安格斯特拉的多疑,是他对他们的那份关心。
……可他们成功了,他们在中午十二点前,把安格斯特拉骗了多去。
那就有且只有一个可能性:安格斯特拉,他是自愿的。
他已经怀疑他们是卧底了,所以才故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