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朗明哥·罗德里格斯·鲁斯。
在一众长的拗口的拉丁美洲人姓名中,弗朗明哥的姓名算是比较短的,中规中矩的名字加父姓加母姓,不过从小别人就喊他弗朗明哥,倒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名字后面的父姓母姓。
从弗朗明哥小混蛋,到弗朗明哥大哥,到犯人弗朗明哥,再到弗朗明哥神甫,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称谓一变再变,不变的只有弗朗明哥这个名字。
在西班牙和其殖民地这都是最常见的名字,比迪亚哥还要常见,泛滥程度堪比华国的张伟、王超和呆湾省的鲑鱼。
不过名字从不代表着什么,弗朗明哥深深的清楚这件事情,如果只是一个毫无作为的人,哪怕名字起得再怎么花里胡哨,也会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但自己又有什么作为呢?弗朗明哥躺在床上又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出生在巴西的自己,童年和无数里约热内卢的少年一样生活在贫民窟,铁皮木板搭建的房屋没有私家厕所,夏天仿佛要把人闷杀一般的热,污水横流、臭气四溢。
那里号称上帝之城,的确,站在贫民窟的楼顶上就能远眺到科科瓦多山顶上那张开双臂的圣子像。
几十米高的救世圣子耶威张开双臂俯瞰着里约热内卢,像是要拯救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人。
弗朗明哥也曾经这么认为,虽然里约热内卢有着惊人的贫困率,虽然这座城市中五分之一也就是一百多万人生活在贫民窟中,虽然贫民窟中每天都有谋杀、火拼发生,但弗朗明哥依然认为圣主是存在的。
直到成为一名牧师后,他才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耶威还活着,那么他一定是一名游击战士。
就像圣主教的《新旧约全书圣典》上所描述的,耶威从降临人间的第一天就是为了解决穷人的问题。
人本无差别。
但现在的世界却遭受了异化。
拉丁美洲的信徒是如此,千岛之国的信徒也是如此,贫困正在全世界悄然无声的杀人。
牧师所应当负责的便是渐渐消除一切不平等,将穷人从压迫和不平等中解/放出来。
若是放在欧罗巴,弗朗明哥的思想是危险的,是已经被‘正统’所唾弃的,是不管西正教派还是东正教派亦或者新教所批判所反对的。
但在魔幻的拉丁美洲,这样魔幻的思想却是正常,至少,并不是太过边缘与逆反的思想。
只是,想起今日的所见所闻,虽然没有离开宾馆半步,更没有亲眼见到那传闻中血腥邪恶的斜教,可弗朗明哥的心中却是有了些许异动……或许,圣主真的存在?
他闭上眼睛,轻轻的用西班牙语道:“我又转念,目睹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欺压,看呐,受欺压的流泪,且无人安慰;欺压他们的有势力,也无人安慰他们。”
“因此,我赞叹那早已死的死人,胜过那还活着的活人。”
“你在说什么?”霍特尔虽然精通尼德兰语、英语、千岛之国语,但对西班牙语是半点都摸不到头绪。
“没有,睡吧。”
“弗朗明哥,弗朗明哥……”
朦胧间,弗朗明哥听到有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因为阳光实在刺目,他只得眼眶中留着泪水,缓缓睁眼。
千岛之国虽然地处热带,但也不会有这么刺目的阳光。
慢慢的,弗朗明哥的视力终于恢复了正常。
朝着声音传来的天上,弗朗明哥昂起头。
他看见一个无法描述的物体从天降下。
那物体生长着六个翅膀,一对翅膀斜向下遮住脚,一对翅膀斜向上遮住脸,只有一对翅膀在身后振翅飞行。
没有面庞,亦因为被翅膀遮掩着也没有身体。
但弗朗明哥在看到的第一眼便全身僵硬:“天,天使?”
作为一名牧师,圣主教的典籍他当然已经读过千万遍,书中各种典故人物话语他早就能倒背如流。
像是天使。
和后世文艺作品中模样俊俏、背生双翼、头顶光环的天使不同,典籍中的天使形象每个都是难以描述的‘丑陋’,比如动物身体人的头,燃烧着的火轮,颇有抽象主义的意思。
相反,那些恶魔因为要用各种欲/望来诱惑人类,恶魔的模样倒是十分符合人类的审美。
天空中的六翼天使声音洪亮,
天空中的天使又呼唤了几声弗朗明哥的名字。
“巴比伦的大城。”
“那鬼魔的住处,各样污秽之灵的巢穴,并各样污秽可憎之雀鸟的巢穴。”
“那把万民喝醉的邪淫大怒之酒,行淫的君王。”
“于地上滋生。”
弗朗明哥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只得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鲜少有人知的是,耶路撒冷是圣城,但还有一座魔鬼之城巴比伦,只是与耶路撒冷不同,巴比伦只是一个表意的象征,并非真正的实体,它所象征的便是一切恶念、邪淫、可憎。
“你该举起一块大磨石,猛力的砸向巴比伦城,巴比伦城不能再见了。”
再度被点名的弗朗明哥身子微微抖动,他面朝着从天而降的天使,缓缓跪在地上。
仿佛是明白了弗朗明哥的意思,天空中的物体高声喊着:“圣哉,圣哉,圣哉。”
它猛地张开了翅膀,一条长蛇状的身体在天空出现。
而从那怪异的脸部到翅膀的内侧,有成千上万无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弗朗明哥。
“拉丁的,拉丁的?弗朗明哥,弗朗明哥,你醒一醒。”
“弗朗明哥?”
弗朗明哥是被晃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霍特尔抓着自己的肩膀摇来摇去。
“你终于醒了,我都喊了你五六分钟了,你们拉丁人难道就这么慵懒吗?”
听着霍特尔的抱怨,弗朗明哥却并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就像是被夺走了魂魄一般。
“弗朗明哥?”
看着弗朗明哥傻愣愣的模样,霍特尔用手掌在他的双眼前晃来晃去。
这一晃,弗朗明哥的双眼中却是有泪水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