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将明,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腊月说道,“娟娘这里我什么也不会说出去,明天中午,咱们在邺城北的小饭馆见一面吧,聊一聊你们的儿子。”
男人一口应承了,腊月又瞧了眼娟娘,“娟娘,奉劝你一句,这里不是什么安全地方,你要想……做点什么,最好还是把他送出府的好,毕竟府里的仆人,可就这一个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盘算起明天和这个男人相见的时候该提出个什么筹码来。
回到房里见常嬷嬷正在把熬好的粥仔细的加了点冰糖,看腊月回来连忙伺候着吃了早饭,顺手摸了一把腊月的膝盖。戴着护膝呢,这才满意的笑了,“少夫人这么一大早天还黑呢就出去散步,大冬天的也不嫌外头冷,亏的套了护膝了。”
腊月笑着也没把早上看到的说出去,吃了一口粥,连连夸赞,然后道,“嬷嬷,明日我去石府一趟,小云找我呢,你要么先回北郊庄子里等我,晚上再一起回。”
她不想让常嬷嬷知道自己要去见的人。常嬷嬷人老成精,自然也明白少夫人这话的意思,少夫人如今行事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但她一个下人,一心伺候着主子的衣食住行就罢了,别的事,也没她过问的份儿。
第二天一大早腊月就出门了,到了十字路口亲自为常嬷嬷叫了顶轿子送她回北郊宅子,自己想了想看看天色尚早,也叫了轿子往石府去了。
她想去借人。
那娟娘的表哥是个五尺汉子,自己去见他万一谈不拢暴起发难,她一个弱女子岂有不吃亏的理,云清手边护卫那么多,个个都是绝顶的高手,借他一个人不知道行不行。
她知道石云清身边的十个护卫除了武功高强都还有别的才干,也都被石云清派出去干着大事,因此心中就有点忐忑,生怕会被拒绝。
等她到了石府,先被小云打趣了一番,不外乎又是拿她和云清说笑,然后被带去了老夫人处,这才听老夫人说起儿子最近的行程。
老夫人一脸慈爱的拉着腊月坐下,“你说你这孩子,昨儿来清儿还在家呢,恰逢最近事多,潘大人来的信把他给召回去了,也没说什么事。今儿来若是闲聊访友的也就罢了,要是有什么要人帮忙的和我说也是一样。”
这个事怎么好对老太太开口,本就是个见不光的,于是腊月便随便敷衍了过去,只说是家中闲着无聊,过来找云清了解下金陵那边石家铺子里的生意,正好学着打理。
老夫人何等睿智之人,一眼就看出腊月没说实话,不过年轻孩子们也都有他们自己的秘密,既然不肯说,想必也不是太着急的事,和腊月说了会话,见她心神不宁的也没强留午膳,放她回去了。
腊月出门来眼看快中午了,没借到人也只好自己赴约去,却不想到了地方才下轿子竟然看到个意外的人——赖七。
她心里有事,走路也不看的,下了轿子低着个头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捂着脑袋道歉的时候被对方认了出来。
“少夫人!”面前的人惊叫出声。
腊月揉着额角抬头,面前的汉子魁梧高大,穿的一身黑,腰间悬着一把剑,还挺威威的,那面目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
见腊月一脸疑惑的样子,赖七连忙拍着胸膛自我介绍,“是我呀,赖七!那时在凤凰寺山下您的粥棚子里,多亏了少夫人搭救。”
“赖七!”腊月大吃一惊,“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和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你不是在阿雪手下做事吗?怎么来这里了?”
如今的赖七与以前当乞丐的时候那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从军的原因,这人眉宇间也隐隐有了英雄气概,再加上他曾经帮自己寻回了邢家胭脂的古方,腊月对他心里便多了不少好感,言语间也极为客气。
见腊月相问,赖七连忙抱拳回礼老实回答,“是我家将军有信要送,我来邺城代为做书邮的,少夫人可有什么话或者信带给我们将军吗?”
这赖七跟着戴雪连说话也比以前懂礼了许多,腊月一下就听出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戴雪军中所有的士兵都把自己当成了戴雪的女人来看的。
脸上一红,腊月突然想到了代替的人,有点不好意思的,她低声开口,“倒是没有什么要事,回去代我问个好就是……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道赖七你能不能帮我一帮,也就耽搁你一顿饭的功夫。”
听说未来将军夫人有差遣,赖七喜不自胜,这要是回去和将军说了,一定会被奖赏的,于是连忙道,“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夫人有差遣赖七义不容辞。”
腊月这才把要去见一个人的事说了,末了笑道,“原本是担心我一个女人家,对方一个七尺男儿万一谈的不愉快吃亏,因此也找个人壮胆的。”
“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当一会儿的护卫,这有何难?”赖七说着便站到了腊月身后,“少夫人请,有赖七给您保驾尽管放心。”
腊月点点头朝着约定的地方去了。一进门就看到窗边坐着的娟娘的那位表哥。腊月对赖七点点头,让他在隔了两个桌子的地方等着,这才过去在那人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少夫人,不知您的条件是什么?”
这人真是个爽快人,一句废话也没有的,甚至连个客套话都不说,上来就直奔主题。腊月也最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省去许多你来我往的试探。
她一笑,叫了一壶茶,自己斟了一杯,慢悠悠的道,“你和娟娘是不是在筹谋着等孩子生了好一起私奔逃走?”
那人一惊,戒备的望着腊月。
腊月摇摇手,“你不用害怕,我虽然是张家少夫人,却也不是那么关心张府的兴衰成败,你只要如实回答我就是。”
对方点头了然一笑,“常听娟娘说张府少爷大夫人对张少爷并不怎么上心,看来何止不上心,分明还有了二心。”
腊月神色一凛,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怕我提出什么不能接受的条件,因此就想来拿捏我的?我这人向来不喜欢玩心眼的人,不过确也不怕玩心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