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牧生所做的决定只是在一瞬间,并没有多少犹豫,或许这个答案在他心中早已经明确,这些年来,兴许也不过是挤压在心中。
灵虚道长是他的师父,昆仑道首也算是他的师父,但二人向来灌输给他的理念便截然相反,却又并道而驰。
道首心系九州,固然想让他这个天生道种完成前者所未能完成的任务,登顶泰山,给予九州一个太平。灵虚道长却不是,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灵虚所想的便只是让他修行,入心境,去瞧一瞧那人们从未见过的至高仙境。
两者相同,因为都需要修行至最强,但登顶泰山,那登顶之人便值得留在人间,无法进入仙境,换言之,他是为了九州修行,而非自己。
可直接进入仙境,也就是说,他不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换取一个太平盛世。
无私与自私,堂堂的道门首徒子在即将步入二十一年岁的那一刻,选择了一个惹得天下人唾弃的选择。
但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在意,相反,他很是轻松。
阁楼上倒是一片死寂,许牧生没有回话,固然曾湘湘也觉得无趣。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发觉身侧传来一阵怪异的灵波。
她猛地转过头,看着握剑起身的许牧生,眉目微挑:“你破境了?”
不只是她,阁楼上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许牧生,那阵古怪的灵波,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许牧生破境了,在不惑境界停留了整整一年的天生道种,在游仙会上,在与一位北晋来的少年战斗的半炷香时间后,破境,正式跨入了上三境。
这个过程很快,没有任何的波澜,没有那般惊天动地的轰然,很平淡也很平静,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过程之中的轩然。
但不管怎么说,至此,九州大陆,又多了一位上三境的修仙人。
许牧生站起身,点点头。破境后的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五境不过是凡流,但一旦迈入上三境,那便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如今的九州,上三境的修者,也不过百人之余而已。
而许牧生的破境,对于整个九州的意义绝非星点。不过他们也并不知道前者的选择是什么。
下面,因为许牧生的认输,久久时间,喧闹声没有停止。不过身为武阳道门的代理掌门的宋青书,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诸位……”宋青书起身,站在最前面,对着面前满目的人影,声音带着灵气,显得颇为雄浑气派。
一阵灵波荡然的声浪很快便将众人的喧闹声压了下来,有人仍旧想要宣泄几声,但畏于武阳道门以及宋青书,最终还是吧唧吧唧嘴,闭了起来。
宋青书的脸上一片冷漠,对于刚才甚至是这一整日发生的事情都毫不在意,北冥之物已经到了,想来这世间已经没有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掌门之位?他从未觊觎。
他扫视着依旧传来细微愤愤不满声音的人群,缓缓开口:“胜负输赢便是盖棺论定,诸位道友就算是吵破了天,也无济于事,牧生毕竟是灵虚道长首徒,相比灵虚道长是什么样的人,诸位都是清楚的吧。”
一说到灵虚道长,那些吵闹的人便相互看了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点冒着头。
灵虚道长在昆仑的地位仅次于昆仑道首,他的实力在九州也是顶尖的存在,至于其人品,更是不用说,在场受过前者恩惠的,没有百人也有千人,其事迹在九州也是广为流传,风评极佳。
而许牧生既然是灵虚道长的弟子,那众人还是相信前者的人品,今日一战想来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手段。
可他们还是难以相信,堂堂许牧生竟然输给了李怀安这厮,这两个人无论是境界还是背景,都是天壤之别,后者能赢,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宋青书知道仅仅搬出灵虚道长并不能平息众人心中怒火,不过他并不急,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平静的说道:“诸位道友,游仙会既已结束,那我们便没必要纠结一场比试的胜负。”
所谓占着说话不腰疼,说的便是此刻的宋青书。
他没有参与赌局,自然没有输银子,但那些人不一样,他们都压给了许牧生,短短时间内,就是千万银子的赔款,即便是世家子弟,承受下如此损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在场的大多是散修。
劳碌小半生,好不容易攒了一笔能够讨个媳妇安享晚年的老婆本,却一朝之间全然荡失,这可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看着众人,宋青书接着说道:“诸位道友,先前我便说过了,那件北冥之物内的秘密,我武阳道门将会与诸位共享,那传说中的北冥,便由我等一起踏入,诸位,可有人想要与宋某一起的?”
北冥之物!
这件事被李怀安与许牧生二人的战斗给推了过去,又因为一场赌局险些让他们没有回想起来,此时宋青书再度提起,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约莫十息的时间,顿是一阵欢呼。
相比于银子,那北冥之物可贵重不少啊。
那可是北冥,若是进入,寻得仙境秘术,那世间的银子还算什么呢,登上了仙境,谁又会在意。
“宋长老威武,武阳道门威武!”瞬间,几人便呼喊起来。
宋青书淡淡一笑,伸手接过弟子手中的龙鳞匣,摆在身前,伸手缓缓拂过凸显的纹路,接着便要打开,然而紧封的木匣纹丝不动,任由他如何操作,竟是无法撼动半分。
“嗯?”宋青书目光冷凝,侧头看向还未离开的李怀安,一抹杀气快速闪过。
“莫不是司天监动了手脚?”
面色一冷,宋青书的双手不由的用力,体内那上三境中期的雄浑灵力赫然显现,双掌之中层层道门咒印浮出。
他抬起手,一掌就要拍下。
正此时,那入口处,嗖的一声,射来一道银光。
……阁楼上皆是上三境的高手自然是察觉到了那到银光,登时便是推开躲闪,或是想要上前阻拦。
不过没有必要,因为那银光的目标,只是想要强行破开木匣的宋青书。
“寒芒银光,柴氏小棠!”
宋青书一掌轰去,但这可是柴小棠的箭,哪里这么容易能够挡下。
木匣随即落地,伴着沉沉的声响,他爆退数步,直勾勾的撞在身后的数件摆设,才勉强停下。
仅仅一瞬间,原本毫无凌乱的阁楼乱成一团,桌椅板凳,案几茶具倾倒的不成样子。
这一箭,就如同中场休息时裁判的铜锣,骤然而来,骤然而静,他很普通,却又不可小觑。
众人一惊,望着那银光落定的位置,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原本喧闹的围观席也在这一瞬间没了动静,戛然而止,显得颇为滑稽。
陈子辉与道明和尚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老人”,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转头看向那入口处,只见一人持着一弓朝着阁楼的方向缓缓走来。
此是月夜,皎洁的月光将那人的身影拉的老长,清晰的青色衣衫竟是透着一股寒意,其手中的那弓更是让人不敢轻视,但最主要的还是用弓的那个人,当世第二的箭手。
柴小棠。
柴小棠为何让人恐惧,正是因为此人曾一人一弓十三箭,将一名上三境巅峰的强者,斩杀在了宁川河岸。
只得一提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并没有一个属于巅峰,换言之,柴小棠便是此时此刻最强的存在。
而柴小棠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仙门,他没有仙门约束,北晋柴氏又是他最大的靠山,也就是说,他只要想杀,在场的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活着,包括所谓的九州第二刀陈子辉以及灵隐寺大禅师道明和尚。在昆仑仙门无法及时予以援手的情况下,天生道种也极有可能陨落与此。
他柴小棠可不会管什么天下大义,北晋柴氏都是疯子。
这一点从刚才那箭便能够看出来,可是武阳道门地盘,这人竟然敢这般放肆,诚然,他也有放肆的资本。
“柴将军,不知你来与君山,所谓何事,又为何出如此狠手?”宋青书艰难的爬起,咳嗽两声,吐出几点血水。
好在这一箭柴小棠没有起杀心,不然他今日必死,可即便如此,强行接下一箭,也让他的五脏六腑翻滚不已。不得不说,北晋柴氏,寒芒银光,名不虚传。
柴小棠站着,没有回答,只是许久,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怀安,接着将弓负在身后。
这时,众人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地,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柴小棠拿着弓,他们总是不得劲,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
柴小棠的无规则杀人,他们至今还历历在目。
见柴小棠不说话,宋青书不由的眉头皱起,那张老脸逐渐变得阴沉,这好歹是武阳道门,就算你柴氏在北晋耀武扬威,但不管怎么样都只是世俗界的一个世家罢了,即便是……
似乎整个武阳道门都没有他柴小棠的对手,跟不必说那个在柴氏内院养老的当世武境绝顶。
他咬咬牙,忍住心中那股想要爆发却无能为力的怒火,再次问道:“柴将军,可是对我武阳道门有何不满?如此出手,有些不合道理。或者说,是平江王有什么事?”
世人皆知,柴小棠最听北晋平江王柴荣的话,也只听柴荣的话,所以此番前来,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私事,那便是柴荣指示。
只是宋青书实在是想不起来,他武阳道门何时与北晋柴氏有过瓜葛,有何时惹到了后者。
柴小棠依旧没有回答,而他的这般做法让宋青书瞬间没了面子,正要再度询问,前者却侧过身,朝着李怀安的方向走去,紧接着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在了李怀安的身前。
“你是?柴小棠?”李怀安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曾数次救过他命的人,在记忆中,他似乎也只听柴冬青叫过一次柴小棠的名字。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很感激柴氏,千里之行,竟是还有一个这般强者为了他而来,甚至还未了他大打出手。此刻柴小棠走到自己这儿,便正是在宣布他与柴氏的关系,北晋柴氏,想想都激动,想想都长面儿。
在场的众人也是这般认为,那些一开始离得近的世家子弟自然见过李怀安与赵明煦二人呆在一起,没曾想这穿着寒酸的少年竟然与北晋柴氏有关系,这……难怪敢与许牧生一战,最关键的是,还赢了。
“不对,这一定是暗箱操作。”那些人想道。
柴氏虽然在九州闻名,但在第一仙门昆仑面前,还是不够看的,柴小棠再强,昆仑道首也是随手便能将其覆灭。
“你怎么不早点出现,这样我也能直接把龚仲基那狗东西给……哎,你干什么,虽然你这么强,但也不能乱摸吧。”虚脱重伤的李怀安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刚想着吐槽两句,便被柴小棠浑身上下一顿好摸。
“那个,柴小棠,柴将军,我是直的……啊……别这样,这么多人呢。”李怀安眨巴着双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他的这般自是却有种任君采劼的意味,尤其是因为无力而嘤嘤叫声,颇为,“我还是第一次,别这样,轻点好吗?”
李怀安的这副模样很欠打,无力扭捏的姿势更是不由让人想歪,尤其是只能瞧见这边一点情况围观群众,不由的臆想连连。
“原来柴小棠好这口……”有人点评道:“哎,你说我也没有机会?”
“滚!”周围的同伴嫌弃的走开。
那人,是男的,满脸络腮胡。
画面很美,不敢想象。
“别动。”在李怀安还在坐着所谓的“挣扎”的时候,柴小棠终是说出了第一句话,没有一丝感情,就这么一句,平平无奇。
接着他一把取过李怀安手腕上的那只金镯子,直接离开。
感受到少了什么东西的李怀安瞧见那只镯子,瞬间一阵心疼,自打他被洛禾坑了一把后,那镯子就是他身上最贵重的物件,金子做的,能卖不少钱啊,可柴小棠这厮,上来一阵乱摸,然后不给嫖资就算了,竟是顺走了他的全身家当,这特么的叫做个什么事啊。
“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他委屈的别过头,不愿看着“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