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玻璃纷飞扬起,温差作用下的东京湾海风倒灌室内,黑烟升腾,火警鸣铃。
房间内,戈尔德狠狠一挥右拳:“干得漂亮,打的就是入侵者!”
刚刚枪林弹雨,戈尔德生怕陈奇有个闪失,没想到一转攻势,陈奇的反击居然如此凌厉。
不过,戈尔德并不清楚死徒的凶残,书本得来终究是不如亲眼所见。
脑袋被贯穿的琴酒,嘴角扯出一个狂野的笑意,修复的肌肉组织挤出子弹,像是野兽般微垂身躯,森寒的目光直射陈奇。
见琴酒表情恶性逼人,陈奇点头道:“脑袋倒是挺硬的。”
转动掌心莫约成人手臂粗细,播撒死亡的厚重大口径手枪,枪口处的硝烟随风摆动,长剑一般的枪身,镰刀似的握柄,繁复冰冷的机械纹路汇聚在枪口。
“就你一个吗。”陈奇问道:“说出其他死徒的下落,我给你一个痛快。”
“哈哈。”沙哑的声带震动摩擦,琴酒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倒还想问你,你的那只猫呢,没带在身边吗。”
“东西?”陈奇抬手一枪,崩裂琴酒膝盖,漠然道:“那是用来形容你们的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不说的话就可以去见朱月了。”
朱月。
这个称谓仿佛有一种魔力,空气刹那间凝结了一瞬,琴酒瞳孔收缩,旋即愈发桀骜,双手一扯拉开大衣,取出银盒里的药丸,以及两枚子弹。
没有猫也无所谓,只要陈奇在这里就足够了。
旋转撕扯的弹道打穿银盒,穿透了琴酒的侧肋,报废了其他的药物,但琴酒却已取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他大笑着张嘴吃下胶囊,浑身的能量勃发乱序波动,魔力收缩不定,黑色的光芒罩住了他的身体。
黑色的能量团扭曲变动,一圈圈波动无端扩散,吸纳着周围的质量,淹没了厅堂的光亮。
蛇鸣射息,乌鸦展翅。
诡异的两点红芒,在黑暗中拉出残影,迅疾绕至陈奇身后轰然撞出,强大的力量碾碎地板,震荡空气,宛如巨灵挥锤,超凡脱俗的力量尽展无疑。
这是,羽蛇!?
咚,陈奇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撞进了黑暗之中,无孔不入的腐蚀气息化作一条条小蛇,钻入陈奇五官肌表,掠取魔力。
羽蛇化的琴酒在黑暗中无形无质,游动间伸出尾巴,流注剧毒缠向陈奇的脚踝。
纵身滑铲,腿风利刃切割黑暗,陈奇闭目凭借直感,躲过身后悄无声息裹缠而来的异物,反手举枪打出火光撕裂黑暗,只是本应该命中的子弹,却像是陷入沼泽,没有半分回应。
很显然,没有强化魔力和对应概念的动能武器,在这片黑暗的魔术领域之中并不好使。
魔力量压倒性的不足,始终是陈奇的一个硬伤。
没有动用灵脉矿石,陈奇抬脚下跺,巨力震碎地板,传导激起钢匣颤鸣,嗡嗡作响与黑暗中的陈奇相互呼应,一股股灰色的微风飘过场间。
鼓荡的呼吸声回荡扩张,陈奇的肺部像是两个巨大的风箱,心脏跳动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次收缩跳动,都伴随着金铁交击之声。
铛,铛,铛。
陈奇的身躯体表冒出大量蒸汽,咕嘟咕嘟的开水声,呜呜作响,风涡席卷大气黑暗,长驱如河冲刷黑暗,无形的气魄于陈奇身后凝结,本是无形无质,但黑暗之中空出来的颜色,却成为了这股气魄的形体。
戈尔德瞪大眼睛,通过摄像头,隐约看清了气魄的轮廓。
这是,巨人!?
只见黑暗之中,身躯高昂壮阔,六臂四目的巨人岿然屹立,虽无言语之能,然而如有实质沉如山岳的压力,迫得琴酒不得不退避开来。
黑雾拢烟缠绕盘旋,琴酒旋身一扭,嘶嘶蛇鸣乱人心绪,手枪化作獠牙,推动银盒之中色泽金黄,内里荡漾着透明液体的子弹进入弹夹。
咔,上膛完毕,羽蛇双翅一拍沿地漫卷,黑暗如堆雪滚涌袭来,引动生命心灵深处的恐惧,冻结一切,魔力变动的低温冰封厅堂,碎冰吹雪,咧开必杀的剧毒獠牙。
双拳一对,狂风呼啸,倒卷风雪来袭之势,陈奇单掌一击拍在钢盒表面,灵脉矿石魔力绽放,输入掌纹密码,沉声一喝,蒸汽炸裂开来,森然的凛冽严寒,转瞬被更加无情的恐怖热量尽数扫灭。
锵!锋锐的气息飙射而出,廓然交叉。
总计六把大小不一,造型各异,或是霸道森严,或是奇诡嶙绝的刀斧剑枪,出现在巨人手中。
陈奇迈步握拳,横身一击轰出,他身后巨人随之扬臂,铮铮杀意解离万物,右侧高悬霸烈的斧刃,爆卷音浪。
极寒与极热的对冲,大气不堪忍受,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在其间呜咽,无边热量灼燃眼前景物。
巨人手臂兵刃交击,兵刃阵林齐举,倒卷之威顿住羽蛇身形,琰红如血的大斧剽掠而起,向前斩落,直裁羽蛇首级!
嚓!羽蛇头颅应声而起,寒热交击之下,空气爆炸,十二层窗户在轰鸣的狂风中,碎成粒粒晶莹飞向天空,无主的蛇躯弹动不已,还待正待,四柄兵刃已绞杀而来,瓜分此战残余。
无声无息,琴酒已经失去了动静,他的首级被陈奇拎在手中,但陈奇的面色却并不好看。
他的斩落羽蛇头颅的右臂,正传来一股股侵蚀神经,撕裂大脑神经传导的剧痛,肩膀上一个浅薄的弹孔周遭血管紫黑暴凸,延伸出九条回路,向着陈奇身体深处缠绕。
“……海德拉。”忍不住以手击地,陈奇眉目赤红,念诵出在希腊神话中代表必杀的剧毒之名。
这种毒素曾经接连吞噬了喀戎与赫拉克勒斯,中者绝无生还之理,曾经赫拉克勒斯用毒箭射杀了人马涅索斯,涅索斯在死前欺骗赫拉克勒斯的妻子,说他的血液是催生爱情的圣药,只需涂抹一点在衣服上,给爱人穿上,对方便会从此忠贞不渝。
当赫拉克勒斯换上那件涂了毒血的衣服时,毒液便从衣服渗入了他的肌肤,与血肉连接在一起无法脱下,最终这位希腊神话中的大英雄,就此殒命。
想都不用想,这种玩意现代社会早已绝迹,能找到的地方只可能是魔术协会地下的那个深坑。
阿尔比昂灵墓!
难怪这瓶酒敢单独找上门来,提前以火警和爆炸双重布置吸引注意力,接下来只要寻找机会打出带有海德拉剧毒的子弹即可,只要蹭到就是必死无疑。
剧痛之下的陈奇张开魔眼,手中灵脉矿石消弭无踪,月白色的光芒笼罩琴酒头颅,从里面读取着自己可以收揽的时间信息。
黑色的负能量烟雾缓缓散去,陈奇血脉偾张,忍着剧痛来到戈尔德的房屋处敲了两下,说道:“戈尔德,你不要出来,我说你听。”
“怎么了!?”
戈尔德焦急问道,摄像头被负能量腐蚀损坏,他看不到陈奇的情况,只是傻子也能听出陈奇的语调很不对劲。
“先说坏消息,我中了海德拉的毒素。”像是宣判死亡的神官,陈奇嘴角涌出一丝暗紫色的鲜血:“当然,还有好消息。”
他娘的,中了海德拉的毒素还有好消息?
只是听见海德拉这个名字,戈尔德就感觉身体不由得颤栗起来,毛骨悚然,这玩意可是沾之必死的剧毒。
“嗯,好消息是海德拉没有成年体,毒素是死亡的幼体精炼而成,更不是神话传说中的那只,我只是擦碰到了少许,所以我大概不会立马死亡。”
陈奇擦去毒血,虚弱无力的喘着气,他的肌肤下方,一缕缕诡异的紫色与火焰交错,他拉开与戈尔德房间的距离,欲言又止,最终摇头道:“那,就这样。”
“什么叫就这样,喂!陈奇——!?”门内的戈尔德大声呼喊,却已经听不见陈奇的声音了,他不敢出去,因为普通人只要吸入一点点有关的毒素空气,就会立刻暴毙,魔术师也是一样。
高耸的半岛酒店,碎裂的落地窗前,陈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是传奇的大英雄,这种程度的海德拉毒素大概能对抗到祈求神谕,找到医治办法吧。
可惜,虽然此海德拉非彼海德拉,但陈奇也不是赫拉克勒斯,哪怕挣扎的时间能够长一点,但如果不立刻祛毒,至少做到压制毒素的程度,陈奇终将融化在海德拉剧毒之下。
他刚刚本想让戈尔德给阿鲁卡多去个电话,但临到了却是没有说出口,命是他自己的,自然需要自己去操心挣扎,阿鲁卡多已经给他指出过方向了,剩余的必须要陈奇自己走完才行。
陈奇抓着代表羽蛇两颗牙齿的另一枚毒剂子弹,自酒店顶层纵身跃下,月白色的魔眼光芒大放,延缓血管内部紫色的流动,使之趋于静止,狂风扑面,陈奇张开双臂大笑一声。
没入地平线的夕阳,仿佛象征着陈奇的命运。
宫野明美的住处,奥菲娅双目微睁,不安的坐起身来,看向窗外坠落的夕阳,心悸如潮。
“喵……”
瞳仁显化出太阳的余晖,奥菲娅皮毛泛出神秘的灰色光芒,湛蓝的尾戒轻声吟唱。
莫名的,陈奇跌跌撞撞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视野内,诡异的深紫色脉络遍布全身,与漆黑的荆棘纹路交错在一起,瞳孔涣散的表情,看的奥菲娅揪心不已。
端着果盘从厨房中走出的宫野明美,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奥菲娅。”
顾不上搭理宫野明美,奥菲娅操控魔力扭开门扉,便要向着视野中的陈奇跑去,然而门扉洞开的一瞬,摄人心魄的深沉黑暗,忽然罩住了房屋的每一个角落。
余晖被尽数吞没,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无暇的墨色,身体如流水所构的黑氅男人,从地面那个遮蔽近百米的阴影中浮出,低笑道:“好久不见了,艾莲娜博士。”
奥菲娅竖瞳凝成一道细线,浪花席卷,人鱼的歌谣哀恸吟唱,悲伤与大气中的水分子共鸣,沉婉的六臂娜迦出现在奥菲娅的身后,分持水刀隔开黑暗。
“呵,这就是陈奇所制作的魔兵吗?”
来者的身份毫无疑问,乃是自热海日暮神社赶来的朗姆,他平静的笑道:“神秘之所以是神秘,是因为其中的奥妙很难被解析,但同样神秘也有高下之分。”
本能的敌意灌注血髓,奥菲娅听不进去任何废言,身后娜迦长刀引动波光浪花,划出奇诡的刀光轨迹,向着朗姆斩去。
望着当头劈下的波浪长刀,朗姆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掌,在宫野明美吃惊的注视下,一丝阳光的余晖扩散出数十倍的阴影,随着朗姆的动作,摇晃出一只大手拍散了浪花,捏住了虚实相接的刀刃。
“很漂亮,不过力道不够。”
随口点评一句,朗姆屈指微弹,屋外阴影霎时吸入他的羽翼大氅,无边的阴影凝聚至极端一点,轰然爆散前冲,无数的漆黑火焰灼干水分,娜迦六臂持刀前抵,也不过拖延一瞬,抱着奥菲娅被击穿客厅,陷入了厨房的墙壁之中。
然而即便是厨房被穿透的地方,也没有哪怕一丝的光芒,无边的黑暗随着朗姆的心意收缩释放,他温文尔雅的笑道:“与你动手并非我的本意,我并不喜欢用暴力说服别人,每个零件推动运转组合的大势,比单纯的暴力更有意思,可惜了。”
可惜,陈奇逼得实在是太紧了。
可惜,琴酒擅自行动。
可惜……
不知什么样的念头转过,朗姆神情微肃,不再迟疑的向着厨房走去,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回收奥菲娅就是必须去做的一件事。
然而他方才前进一步,宫野明美便张开双手挡在了自己面前。
“宫野明美小姐。”朗姆并未着急使用暴力,在他的阴影笼罩下,这片区域已经不存在脱身的可能了,他平静的道:“你应该明白,这样没有意义。”
宫野明美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又可以做些什么,她只是颤抖着挡在朗姆的面前,涩然道:“我们不是签订过契约,只要我配合,你们便养育我的妹妹成人,并保证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吗。”
“确实是有这样的契约。”朗姆平静的道:“你的妹妹很安全,很快我会送她到国外念书,大学毕业之后,她会成为拿着顶薪的研究员,我并没有违背和你的契约。”
“不,你撒谎。”宫野明美凄笑道:“你刚刚叫奥菲娅什么?”
朗姆微觉错愕,旋即失笑道:“你是个有勇气的女孩,与我很欣赏的一个老友孙女很像。”
黑色的光芒汇聚成一柄步枪,那是朗姆从军工大师加兰德那里收购而来的,纪念型号为的M1加兰德步枪。
压弹,上膛,手指扣于扳机,朗姆单臂运转这把投影而出的步枪,平静的注视着宫野明美。
可惜了。
——砰!
枪声响动,宫野明美紧闭双眼,却迟迟没有感受到痛感,人死了……是不会痛的吗,却听朗姆的声音悠悠传来:“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真是出色的嗅觉,不愧是爱尔兰的光之子传承的家族。”
“不。”
拉动手套,巴泽特食指前伸,暗红色的光芒是凯尔特的诅咒魔术——Finn的一击。
她沉声道:“此行,只是因为朋友的嘱托。”
旋即,暗红色的光芒贯穿黑暗!
朗姆摇头,低声一叹,背后漆黑的大氅扬起,莞尔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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