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的人们最贪婪,卑鄙,自私。
但是是谁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祭司。
他们圈占农民的土地,剥削平民的财富,他们竭尽全力的把所有的财富和土地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他们以神的名义,以血脉的名义,让富者越富,让贫者越贫。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在耶路撒冷贫民区里的人,大多都是失地的农民,他们的土地被贵族和祭司霸占,不得不涌入城市,依靠在城市里做一些肮脏的底层工作养活自己。
如果能够做人,谁愿意如同野兽一样贪婪而卑鄙呢?
但是他们不得不贪婪,不贪婪,他们甚至抢不到一天唯一的麦饼。
但是他们不得不卑鄙,不卑鄙,他们保不住口袋里唯一的食物。
富者可以讲谦良躬让,是因为他们有多余的钱财,他们让出去,并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而对于这些躲在肮脏窝棚里连活着都困难的人们来说,他们让出去一点食物,或许就再也看不到朝阳升起。
但是他们真的是野兽吗?
他们不是。
贫民不会体谅国王的难处,因为活着都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心力。
但是他们依旧有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先知,也不知道什么新教派和旧教派,他们只知道,那个在最里面的那个人,是个医生。
他救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子女。
他们躲在矮小的窝棚里,透过狭窄的窗户,看着这个男人三天里一刻没有停歇的穿行在每一个低矮的棚户之间。
越来越多的人从窝棚的缝隙里钻了出来,犹大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仿佛整个贫民区的人都在向这里集结。
“疯了,都疯了。”
犹大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嘴上骂着,但是有些咸咸的液体却顺着他的脸颊滑进嘴里。
“怎么了?”
莫语这时候已经医好了那个病人,缓缓的从低矮的窝棚里钻出。
“你看看这帮人都疯了。”
犹大一边说着一边退到莫语身后,在莫语看不到的地方,擦干自己的眼角。
“特么的,这帮贱种疯了吧。”
为首的壮汉挥舞了着手里的长棍,他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曾经如同死狗一样被他踢来踢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颤。
“你们特么的让开,不然老子就打死你们。”
他后退半步,做出攻击的动作,奋出全身的气力叫嚣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这些枯朽的宛如木偶的人们只是抬着头,呆呆的看着他。
如同瘦小的鬣狗,在死死的盯着强壮的虎狼。
“你们要造反吗?”
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些发颤,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原本气势汹汹的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干瘪的表皮。
“放火,老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颤抖的大喊。
这一声喊叫让原本有些退缩的壮汉们再次充斥起了胆量,顿时所有人都应和起来,他们大声吼道,“放火!老大,放火烧死他们!”
为首的壮汉被这声量鼓舞,在自尊心的趋势下,他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
这时候厚厚的人墙开始有些骚动。
这窝棚是他们现在唯一遮风挡雨的住所。
“哈哈哈,贱种们,怕了吧。”
见到人群骚乱起来,壮汉再次充起了胆气,他挥舞着手里的火把,如同战场的猛将,耀武扬威。
但是人墙依旧没有散开。
他的威慑并没有起到作用,反到让自己像个小丑。
“玛德!”他挥舞起手中的火把,将它远远的投掷向带着门帘的窝棚,“兄弟们,烧死他们。”
他身后的壮汉也迅速点燃了火把,向着周围的易燃物投出。
贫民区的窝棚分散极为杂乱密集,周围没有水源,一旦真的引燃了火焰,会引发连绵的大火。
每一场大火必然会被扑灭,只不过,会死很多人。
衣衫褴褛的人们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那些天空的火星,他们没有任何举动。
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贫民区纵火,常有华贵的达官贵人在这里点燃房屋,以火焰中挣扎的人们为乐。
这些卑微的人们只是看着,他们曾试过反抗自己的命运。
“风”
一声轻轻的叹息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猛烈的狂风如同沉睡的猛兽,它从暮光下站起,呼啸着穿过低矮的棚屋,卷集着天空的火把,冲向抛出它们的人。
壮汉们惊恐的看着狂风将火把吹回,他们转身想要逃跑,但是火把跌落的速度更快,炽烈的火焰准确的回到了自己曾经的主人身上,点燃了他们的衣裳。
“水!水!水!”
熊熊烈火骤然燃起,点燃了这些逃跑的人影,这痛苦的嘶吼这这些曾经耀武扬威的人发出的。
“火!快救火!”
这声音是犹大的发出的。
他当然不是怜悯那些纵火的人,但一些散落的火星落在了门帘之上,点燃了窝棚。
“雨”
随着身旁传来一句低语,一声惊雷在天空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瞬息间就浇灭了燃烧的火焰。
慌忙的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人墙迅速散开,纷纷从屋里拿出陶罐木盆开始接着天空的雨水。
耶路撒冷城内没有水源,如果要水,要不就出城走很远去河边挑水,要不就花钱去买井水。
整个贫民区只有几口散乱的井,被地痞流氓霸占着。
暴雨扑打犹大的脸颊,他的脚下已经被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子,举步维艰。
身旁的人拉了他一下,才将他拉出了水盆组成的战阵。
“走吧。”
莫语轻声说道。
“去哪儿?”
犹大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来。
“救人。”
莫语没有回头,踮起脚迈过盆子之间的缝隙,向着他还没有治疗过的人家走去。
仿佛刚刚他做的事情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犹大茫然的追过去,语无伦次的说道,“你刚刚那个,呼风唤雨,神迹啊···就,就这么简单···你不感慨一下···让大家朝拜一下你···展示一下你的威严什么的···?”
“呼风唤雨是神迹,”莫语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治病救人就不是了?”
犹大被问的一愣。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的人们似乎都在忙着接雨水,似乎也没有时间朝拜莫语。
在他愣神之际,莫语已经走入了前面不远的一处人家,开始了治疗。
犹大连忙追了上去,当他走到屋门口的时候,莫语已经在从他刚刚买回来的药里匀出需要的药材了,“这些药熬煮服用,分成三份,一天一份,三天之后你就应该能下床了。”
“先知大人,”躺在床上的病人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她的头发杂乱如枯草,面容干枯如老树,她睁着浑浊的眼睛,用虚弱的声音问道,“逾越节我们应该给主献上什么样祭品,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奉献的了。”
莫语抬头看了一下这个窝棚,滴滴答答的雨滴击打在窝棚顶端的麦草屋顶上,除了一张木板床以外,整个屋子没有任何家具。
贫民区绝大多数窝棚都是这样的构造,用木板和石头一围,顶上铺上捆好的麦秆再糊上一层泥就是屋顶。
一些石块和碎裂的木板被随意的丢在了角落里,一个小巧的石炉搭在门口。
“带一些木板就行。”
莫语把目光移回老人的身上,放下手中的药材,温和的笑道。
说罢,他在老人疑惑与迷茫的目光中走出了屋子。
一旁等着的犹大连忙跟了上去,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你真的是先知吗?神真的是爱世人的?你真的是神派来拯救世人的?”
莫语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平静的回答道,
“神不爱世人”
等到莫语诊治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接近黎明。
犹太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逾越节已经来临。
当黎明到来的时候,就会有第一批信徒前往圣殿,为神献上祭品。
所以莫语的时间并没有完整的三天,他必须在第一批信徒到来之前,重建好圣殿,否则的话就会影响逾越节的朝拜。
这会严重影响他在信徒中的名声。
于是莫语带着犹大,踩在黎明前的时刻到达了圣殿的位置。
这时候该亚法雇来的施工队还在施工,他们正在废墟里把完整的砖瓦敲碎。
不少信徒已经聚集在了圣殿的废墟之外,注视着只剩下一片残砖败瓦的圣殿。
大祭司的施工队下手非常的彻底,一块完整的石砖,一片囫囵的瓦片都没有给莫语留下,全部都敲成了碎块。
全副武装的军队围绕在圣殿的废墟之外,阻拦着圣殿外的人群。
莫语带着犹大挤过拥挤的人群,穿过了士兵的包围,到达了大祭司该亚法身边。
“约书亚小朋友,你的神迹呢?它该不会睡过了吧?”
该亚法面带嘲讽的看着莫语。
此刻天空已然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不,”莫语笑着回应,“刚刚好。”
“呵,”该亚法冷笑一声,“让我来见识一下你的骗术有多奇妙吧。”
圣殿之所以修建了四十六年,一是因为它的建筑庞大,雕刻华美,二是因为它的每一块砖瓦都被信仰的力量浸润,拥有神圣的气息。
该亚法并不知道什么是信仰的力量,但是他知道圣殿是与众不同的,与众不同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圣殿与别的建筑的区别,圣殿就是圣殿。
所以即使莫语用某种特殊的异能在短时间内建造出来了恢弘的圣殿,他也可以说莫语建造的不是圣殿,强行取得这场赌约的胜利。
至于莫语用圣殿原本的砖瓦重建圣殿也是基本不可能的,所有带有神圣气息的砖瓦都已经被他偷偷运走,剩下的这些都是后来修补圣殿,还没有被浸润神圣的砖瓦。
这场赌约莫语几乎是必败的。
对此,莫语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摇头笑笑,用手指指了指天上,“听”
一阵剧烈的呼啸传来,那是翅膀划过天空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黑影划破天际,从天而降,
那是一头巨大的雄鹰,它体长过两米,双翼展开几乎如同一朵黑云。
这巨鹰从天空俯冲而下,抓起了圣殿废墟中大块碎石,然后朝着天边飞去。
而在众人的目光惊慌的跟随着这巨鹰移动的时候,无数道黑影已经遮天蔽日的出现在天空。
这里面除了雄壮的巨鹰,还有细小的鸽群,它们混杂在一起,如同一朵巨大的云彩从天而降,压入圣殿的废墟中,遮蔽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当众人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原本一片凌乱的圣殿废墟已经被清洁干净,只剩下光洁的泥土和该亚法已经拆干净的地基。
道道深深的沟壑横纵穿行在这庞大的区域里,这是曾经放地基石的沟道。
而这些沟壑暴露在人视野中不过眨眼的时间,天空就再次传来了翅膀挥动的声音。
新的一批巨鹰和鸽群已然到来,巨鹰们抬着巨大的平整的石头从天空中扔下,恰好落在那些深深的沟壑这种,摆出了平整的地基,而鸽群则吐出了绿色种子落在泥土里。
轰——
天空一声惊雷骤然炸响,滚滚乌云在天空中聚集,但却仅仅笼罩了圣殿的区域,紧接着就是豆大雨滴从天而落。
澎湃的雨水落在泥土里,汇成涓涓小流。
那些被鸽群洒落的翠绿种子在这些小流的浸润下,缓缓膨胀,翠绿的嫩芽迅速抽芽而出,磅礴的根系深深插入泥地。
这些嫩芽吸收着雨水,如同海绵一般迅速汲取天空和大地的力量,转眼就长成了参天巨树。
这些巨树整齐的排列成横纵的形状,无数枝丫生长而出,互相缠绕在一起。
随后绿叶变黄,树木凋零,一个宏伟建筑的骨架缓缓显露出来。
然而众人还来不及震惊,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人群回过头去,那是一头头强壮的野牛蹒跚而来。
它们驮着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石砖,一个个小小的松鼠站在石砖之上,抬起头四下张望。
这些松鼠就像一个个小小的骑士,驾驭者野牛踏地而来。
很快,它们就发现了自己的目的地,从高高的野牛身上跳了下来,然后他们从野牛背上搬下来一块块石砖,一个传一个,麻溜的冲到那些树木搭建而成的建筑骨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