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说要以宋凛之血为皇帝清毒救命,饶是萧立,也难掩失色慌张。
难怪高南出门许久都不见回,看来,大皇子着急忙慌遣人来唤,当也与此有关。
“皇上中毒,太皇太后圈禁順仪娘娘,可是怀疑投毒之人乃为三爷生母?
所以淑妃娘娘急召三爷,往衍宿宫换血尽孝,实是让他代母赎罪?”
萧立明白,不论袁梦是否下毒,宋凛这血,必都非献不可……
“可若只是献血……倒也还好……就怕……”越深想,萧立越觉惶惶难安。
他虽不通医理,但皇帝之子,并非宋凛一人,如此“舍身救父”的佳话美谈,淑妃不让宋致或宋雯若前往,独让他去,想来胜算极低,弄不好,父子两个都会丧命……
宋凛若折,澄王失势,与治国抗衡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兄弟相争两败,程振若于此时举兵,皇城便可不攻而破。
即是说,三合之派必遭瓦解,届时朝野倾覆,群雄四起割据争权,战祸连年,百姓又何以立命安生……
“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箭三雕!”萧立不由失笑长叹,窜倒趔趄起来。
“能厘清其间因果又如何?能看透背后之人意欲何为又怎样?无法可解,终是徒劳。
枉我萧无机自诩睿智聪明,竟会被人,逼到这般田地……”
他与宋凛一体,宋凛若死,于情于理,他都无法苟活。
可眼下,竟要如何做,方能扭转乾坤?
素手无策、急火攻心之下,萧立只觉眼前昏暗,六识尽失,随即失去意识向后仰倒。
高南刘全慌忙欲扶,却出手落空,萧立直挺挺倒地昏死。
“立公子!”
“萧幕僚!”
二人同时出口急唤,高南甚至语带哭腔:“立公子,你快醒醒!这时候你若昏迷,主子又该如何自救……”
呼着喊着,高南当真流出泪来,混杂密汗,簌簌而落。
刘全虽不似高南那般潸焉出涕,却也心焦火燎,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卯儿丁李昌明不明所以,无措呆愣,因闻见高南刘全连哭带喊,便也凑近跟前随声呼唤。
门外太监麽麽侍卫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知进退。
隔老远萧远便听得这边房内一片嘈杂,嚎叫悲鸣声此起彼伏。
心中疑起,旋即同宋雯若拱手告辞,后不待回答,便匆匆跑近查看。
见屋内有人倒地,余众乱成一团,萧远胆颤止步,提心在口。
当认出倒地的乃是萧立,他更觉脚步沉重,似有千金压顶,动辄吃力。
“高……高……高南……发……发生了何事?萧立他……”
相较于处远而问,萧远自然也想近前查看情况,可惜手脚痉挛,完全不听使唤。
高南闻声去望,待看清来人样貌,便止哭起身慌忙相迎。
“萧远,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快帮咱家想想办法……立公子他受惊过度,吓昏了过去……”
无暇解释,高南慌跑几步拉拽萧远。
听得萧立只是昏迷,萧远胸中巨石落地,安下心来,手脚恢复轻快随高南一道上前。
见二人走近,李昌明卯儿丁自动退至两边,刘全如获救星,一瞬欣喜,转又复哀,同其道明现状。
刘全言简意赅,三两句讲清始末,萧远欲按萧立人中之手僵停,二话不说将人扛于肩上,飞奔出了门去。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初十,止央宫。
徐煌神情迷醉,持杯慵懒,半撑着身体躺靠于地,矮几对面宋致盘腿端坐,闭目噙笑,也是一脸享受。
鲍文卿着雅竹黑边白缎衣,蜷腿跪于近旁斟酒服侍。
徐煌身后右侧,一头戴黑色幂篱,身着黑衫长襦之人,错弦抚琴,杂弹而落,声如玉盘,然其态阴幽,如鬼如魅。
止央宫管事太监邢来颔首而立,但笑不语,屏息若丝,以免惊了几人小酌雅兴。
一曲毕,宋致眉飞色舞,持杯敬徐煌道:“由君,你这一招,打得可真是漂亮!有你添翼而助,本宫何愁大事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