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担心事情难如所料,不仅杀不得宋澄,反倒加强了他的戒心,日后再想刺杀难上加难,更有自己也被宋澄“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的可能,实在得不偿失。
徐煌见他回来,并不惊讶,怀中拿出一只半指长短的玉瓶立于矮几之上:“若二皇子您不愿以身犯险,徐某倒另有一计,可解您心中所忧,”停顿数息,再看宋致:“只怕您下不了那份狠心……”
宋致目光落于玉瓶,其色鲜亮,通体晶莹,一眼望不穿其内所盛,宋致却知道,必然装的毒药。
这徐煌善用毒,自称祖上世代学医,寻药采药配药制药,乃为寻常,治病救人是本意,机缘巧合也制了不少奇毒之品,四平皇帝宋祯先前突然地龙体抱恙,便是拜这徐煌所供之毒所赐,名曰“弭岚”,无色无味,可混于任何食膳,服用之人十数日内全无异样,待其毒蔓延周身,便会显出乏力之症,昏昏欲睡,别无他恙,医者难察秋毫。
长期进食,可致痴呆。
当初宋致接受徐煌献毒,也是想着,痴傻而已,反正宋祯本也年迈,又饱受丧“妻”之苦,无心政事,便是呆了,未尝不是解脱,然今日再献此物,他直觉必不简单,惊而后怕地望向仍旧端坐于地之人。
“食之如何?”无视徐煌面带讥讽之色,宋致强压心中所乱,定而疑问。
“唯长眠尔。”
“长眠?即是说尚有生气?”眸色一亮,宋致不由惊喜非常,只要活着,他便不算杀父弑君,不至沦为千古罪人,遭万世唾骂。
看穿他心中所想,徐煌低声一笑,并不答话,将毒药交到宋致手中,使其紧紧握住。
余晖散毕,暮色尽黑。
行水宫中,唢呐奏声断续,鼓锣此消彼起,虽不成曲调,却一扫寂寥冷清。
新搭而成、铺得喜庆嫣红的木质圆台端立庭心。
圆台正前,丈余之外,背环鸳湖的小榭亭台内,铺一方玄武石几,是为主座。
主座邻围斜有四方副座,将其围圈于心。
亭台之外,圆台两侧,前后各列十方木质长几,每方可两人共坐。
间或隔树一盏明灯,火光摇曳,红绸飘飘。
长几之后,隐立两支队伍,编钟、箫、瑟、埙、笙、鼓;箜篌、笛、琴、筝、缶、筑,浩浩大大,应有尽有。
圆台后方,连一条满挂红纸灯笼、满铺红绒毡毯之路,蜿蜒曲折,绕接卧厢婚房。
宋凛端坐亭中主座沉默,赵拓不请自来随伴在侧聒噪。
席中各人,除传膳换盏之众,也竞相落座。
待都坐定,宋凛方扬手授意,命传唤新人。
须臾屏息间,原本咿呀奏鸣之声顿止,四下陷入一片祥和安宁。
又过数息,埙起箫合,琴伴编钟,谱出一曲《屈原问渡》。
随即八名“女官”掩面登台。
各个线衣红装,软舞婀娜,眉眼生波,喜得在坐宫人侍卫尽皆瞠目流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