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惺忪睁眼,发现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转眸一旁,见唐剴昱侧头闭眼,支着手肘,修长的手指轻撑额角,坐在沙发里假寐。
我手捂着略微发疼的脑门,出声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唐剴昱睁开蓝色眼眸,倦容颓然,“你睡了两小时。”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既然你醒了,就冲个澡吧,我去通知老板放热水淋浴。”
我的心脏猝然一阵闷痛,我赶忙下了床,大步迈至他的身旁,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急声道,“为什么能洗澡,你又想去找那个汉娜吗?”
他辩解道,“我没有要找她,我是拿了自己的东西换的热水淋浴。”
他深舒一口气,“反正你洗就是了,随便洗多久都没事。”
我闻言心里更加不安了,“为什么能随便洗,你,你拿什么去换的?”
“戒指。”
“戒指?”我瞪大了眼,“你是说,是你一直带的那个猫眼石戒指吗?”
“嗯。”他轻声应道。
我摇晃着头,拔高了声音,“你疯了,那枚戒指价值几千万,你居然拿它换洗浴。”
“你如果想洗澡,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为什么要拿那么贵重的护身戒去换?”我极为心痛,那枚猫眼石不仅稀有,还象征运势昌隆,是皇室的专属品。
他满不在乎的说,“换就换了呗,在这里你有你的生存之道,我有我的,我不想总是依靠你。”
“你不想靠我,所以你就去靠别人。”我气急败坏,毫不留情的刻薄讥讽道,“你的生存之道,就是拿你价值连城的首饰去换,用你的万金之躯去卖……”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颊,唐剴昱的脸色苍白,甩袖放下举在半空颤抖的手,喘着沉重粗气,“你……太放肆了。”被我气得不轻。
我偏着头,他没有使力,脸颊不太疼,但是打痛了我的心,我的眼眶里浮出泪水,我拿起门边的外套穿上,便夺门而出。
我独自一人坐在旅馆后院的河边,空旷冷清。
沿河对岸,青山连脉,深碧一色,阳光的金辉洒在河面,漾起片片圆晕。
河水静静的流动,这里的天空明朗纯净的没有一丝雾霾,河水清冽澄澈的好似没有泥沙。
但是,从连接河水的抽水泵出水口喷泻而下的水柱,却在下方的沉淀池中激起浑浊的沉泥,就如同这片大陆,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人心险恶,秩序混乱,乌烟瘴气,污浊不堪。
望着小型简易的沉淀池,污泥浊水渐渐沉淀至底,我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水泵的出水口在沉淀池的水面喷烟吐雾的样子,有点像金羲殿的浴池。
金羲殿的浴池……
思及此,我的心陡然一震,整个人好似被灌了冷水的冰凉和清醒。
唐剴昱跟我来到这片蛮地以来,没有洗过一次澡,这对于一直居于皇宫,井然有序,干净严整的近乎一尘不染的唐剴昱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不可思议。
他来了这个地方,没用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没有换洗过一套干净的衣服,住的地方肮脏不堪,和帝国最低端的酒店都无法想比,就连洗个热水澡都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
在这样浑身难受的吃苦受罪下,他怎么可能会有心思,享受什么欢爱?
他没有对我抱怨诉苦过一句,只是默默的忍受和陪伴,他急不可耐的想离开这里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将他看的那样紧,把他藏的一丝不露,不让他出房间,说起来好似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实际上却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提心吊胆,就怕别的女人看上他,把他抢走,就连多看他一眼,我都无法忍受。
我这种几近病态的独占欲和疯狂的妒意,竟然让我一气之下,口不择言的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伤害了自己视为至宝,爱之如命的男人。
剴昱……我手捂着口,心疼和懊悔的泪水潸然而落。
我陡然站起身,跑回了旅馆。
一口气跑至房间,听见哗哗的水声从浴室传出,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浴房的玻璃蒙了一层雾气,唐剴昱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打开玻璃门,见唐剴昱双手撑在浴室的墙壁,淋湿的金发滴滴沥沥,几乎全部拢在脑后,他闭眼仰头,迎面在淋浴喷头底下荡涤冲刷。
溅玉飞雪,丰姿耀日的俊颜布满了晶莹细密的水珠,线条修美的颀长身形在微弱的烛光下,极度诱惑,销魂醉魄。
凉风灌入浴室,他睁目回眸瞟了我一眼,便默不作声的低下头,额前垂落湿漉漉的发丝。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俯在他温暖的后背,嗫嚅道,“剴昱,对不起……”
他沉默不语,片刻,他楞楞的问道,“你觉得我脏吗?”
我微一怔愣,他苦笑了声,“我也觉得自己很……脏。”语气哀伤且痛苦。
我哽咽道,“让我来伺候你,帮你……洗干净吧。”
我拿起放置在墙边,自制的简易肥皂,在手心里揉搓起泡沫,抹上他的后背,四处游移,当抹至他紧实的腹部,他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猛然转身,把我的双手摁在浴室的玻璃上,低头用力的含住我的唇。
玻璃浴房,白色的雾气渐渐浓厚,掩盖了蒸腾起来的潮热雨云。
猗靡旖旎的淋浴过后,我和唐剴昱都疲累的倒在床上酣睡,等我醒来,窗外夜色苍茫。
我下床将房内的烛火全部点燃,又爬上床,伏在唐剴昱的胸口,盖上被子,望着红色火苗跳跃的蜡烛,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气息,苦中作乐的极力营造出满室烛光的浪漫情调。
过了不久,唐剴昱悠悠转醒,见室内如耿耿星河的烛火摇曳晃动,惊疑道,“你点那么多蜡烛干嘛。”
“没干嘛,我觉得这样浪漫。”我紧搂着他,如小猫蜷在他的腋下撒痴。
唐剴昱蹙眉,“浪漫?你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我含笑啐道,“我再浪费也及不上你,把皇帝专属的戒指给了一个小老板。”
他的俊脸倏地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你非得提这件事不可吗,你,你说我脏,我那…是被你给气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