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曾经,往事如烟。
金羲殿依旧富丽堂皇,华贵气魄。
晨旭透过走廊一侧的落地大窗,落入金子般的皎澈浮光,如水四处流淌,给金羲殿的艺术彩绘和精美雕塑蒙上了一层馨然雅晕。
要来金羲殿之前,整晚心绪不宁,天刚见亮,我再也睡不着的起身,梳理干净,穿戴齐整,一大早便来到了金羲殿。
路过茶水间,杨林正在沏茶,他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俊秀的脸庞,三年后的他成熟沉稳不少,他倏地看到了我,眼波流转,神色间是难言的喜悦和感怀。
他展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诚挚拥抱,随即亦是慨然叹道,“你终于来了。”
“还好那晚过后你没走,陛下他……”他极为庆幸,却又重重一叹,“我在一旁都看出那个女人是故意装的,不知怎的,陛下怎么会看不出来,还那样……”
我的胸口一闷,苦笑了下,“旁观者清,陛下他,关心则乱吧。”
“总之,你回来就好,那个女人在陛下跟前,和对待我们这些仆从,人前人后完全两样,看了就让人厌烦。”杨林蹙眉啐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问,“你茶沏好了吗,我端给陛下吧。”
“马上就好。”杨林赶忙低首继续手里的工作。
没过一会,他把装有茶水,精美茶具的紫檀木盘端给了我。
“去吧。”鼓励的眼神目送我步入唐剴昱的寝殿。
站在门口,踟蹰了很久,遂敲了敲门。
唐剴昱熟悉的清冷声音从门内传来,“进。”
推门而入,唐剴昱雍容的坐在餐桌旁,丰采奕然,俊美如昔,却倍加的冷漠疏离,难以接近。
幽蓝的目光望见我时,怔忡了好久,他随即怒叱道,“梅恩倒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背着我往宫里随便塞人。”一张俊脸如覆严霜。
心头一紧,我颌首低眉,立即请罪,“陛下恕罪,是我……我恳求梅恩安排的。”
“我待会再去找他算账。”冰蓝的眼眸蕴育着森冷的怒意和恨意。
我吞咽了一大口唾沫,润了润喉,岔开话题道,“陛下,您,先用茶。”
我把茶杯置于他的面前,恭敬的斟上一杯茶水。
他只是凝眸瞪住我,唇边浮上一抹轻蔑冷笑,“你也是够贱的,让你做皇妃你不要,厚颜无耻的跑来做侍女,骨子里的卑贱奴性。”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刻毒无情的讥讽怒骂,我几乎又想没出息的掉头离开,脚步却生生的定住,告诉自己,唐剴昱他,他只是气我当年辜负了他用心良苦的情意。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茶谁沏的?”
我一愣,“是……杨林。”
“都过了那么久了,你居然还不会沏茶。”他又严厉叱道,“既然你作为侍女,就得做好侍女的本分,以前对你太放纵了,从明日起,你给我亲手沏茶。”
我怔住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一天之内就学会沏茶吗?
我暗自握拳,眸光闪烁,恭谨的遵命,“是,陛下。”
走出唐剴昱的寝殿,我找到了杨林,请教他沏茶的方法,杨林疑惑的问,“陛下让你学会沏茶?”
我微微颔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杨林同我一样不知所云。
不去想他的用意,我一笑置之,“你还是教我如何沏茶吧。”
于是,杨林循循的教了我一些步骤,整整一日,我都在学习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等,沏茶的方法。
水叶几番浸泡,沸水反复相沏,茶叶沉沉浮浮,香气浓郁弥漫,久久不散。
泡的我夜里梦中都是那芽影水光,旋转舒展的茶叶,百沸滚汤。
次日,我调好了闹铃,天色刚翻鱼肚白,我便起身,从薇香殿赶去金羲殿,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冲泡茶水。
终于,还算勉强尚可饮用的好茶冲泡而成,我把茶水端至唐剴昱的跟前。
尚未品茗,他环胸,修长的手指摸了一下茶杯的边缘。
“凉了。”简短的两个字。
我一愣,他复又冷厉的说,“水凉了,再去泡。”
我深舒一口气,端起茶壶又走回了茶水间。
过了许久,一壶热茶泡好,又端至唐剴昱的桌上,他此时已用完早餐,他端起茶杯,待冷却过后,只略抿了一口,又拧着剑眉道,“太涩了,再去泡。”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茶壶又回去重新泡茶,待我好不容易沏完,端至唐剴昱的寝殿,寝殿内唐剴昱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收拾寝殿的仆从说,陛下已经离开了。
接连几日,唐剴昱不是冷热不满,就是嫌太苦太淡,我反复的冲泡沏茶,我的心境不曾有过一日泡茶过后的沉淀宁静,而是起起落落,忐忑不安。
我终于了然,这沏茶,是唐剴昱在借故折磨我的方式,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和舒心。
我只是木然的接受着他变相的惩罚,照单全收,不置一词。
一日,他微睐长眸,凝睇着我许久,切齿道,“万黎凝,你究竟为什么回来?”
我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表露心迹道,“我,我想念陛下……”
他似乎颇感可笑,“想我,三年前你不想我,都过了三年,你突然之间说想我?”
我沉吟了一下,镇定回道,“我一直都在想,只是无颜面圣。”曲意承欢,半真半假,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他叱道,“你别在这花言巧语,你以为你这种鬼话我会信吗?”
我抿了抿唇,复又坦诚道,“艾薇皇妃她拜托我进宫,劝谏陛下,求陛下宽恕她的父亲。”
他冷哼,“你竟然和诺曼他们勾搭在一起,串通一气,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你忘了他们从前是如何对你的,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闻言急声辩解道,“不是的,那个白蒂芙,她真的不是好人,所以我才……”
话音未落,他声色俱厉的打断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说,别以为你有这个资格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轮不到你来插话。”
“你不要当了国安部的警官,就忘了自己也是出身平民,你好自为之吧。”一顿毫不留情的申饬痛斥,字字句句,锥心刺骨。
我只是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胃里扭成了一团,我垂了眼眸,木讷的回,“是,陛下。”
多日下来根本毫无进展,唐剴昱他,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