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嘴上说着各种布置,但实际在送走了急着南下的萧瑀后,却先叫上小虎和大宝转去嘉福殿烧烤去了。
真正的布置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好了,真要等有了消息再谋划,鸭子早就飞了,还等他去煮?
“殿下,这位萧……尚书既然是前朝皇后的亲弟,那他会不会偷偷把人……”
张小虎人如其名,是个脑子里只长肉的家伙,倒是乌大宝,或许最近跟某黑心赵王干多了坏事的缘故,此刻反倒替他担心起萧瑀的可靠性来。
“放心!”
要说别人,李大德还真不敢保证,即便是面对老李都要多留一副心眼,但萧瑀却不在此列。
一个会因为亲姐亡故受不了打击而消沉离世的人,此行只会想尽办法把萧皇后接到身边来照顾,才不会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东南之事无须过多理会,且说说王氏这边,最近态度可有变化?”
眼看着西南既定,东南也即将出结果,李大德便收敛身心,打算把精力重点放在自家邻居上了。
事关他的“发财”大计,这一波晋阳的“军工体系”能不能搭建起来,就看他这位邻居给不给力了。
“王氏啊……”
一提起很可能会导致自己成为“奸臣”的一家人,乌大宝就明显的兴致缺缺,未语先叹了口气:
“上次俺把殿下交代的事透露给那位管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那老头,好几天都没敢再与俺搭话。不过今晨出门时,他那管家在门外悄悄递话,说是他们家主邀俺入府详谈呢!”
“唔,看来这一次那崔什么的降隋,倒是间接帮了咱的忙呢!”
李大德一脸冷笑。
他猜的不错,这段时间博陵崔氏可是不好过。
某黑心赵王召回了长孙无忌,命他暂领苇泽关司马,替李秀宁镇守石艾,同时筹备加收关税之事,却是给了崔氏一个有些误会的信号。
没了长孙无忌的斡旋,罗艺又放弃了南面,王伏宝大军压境的压力瞬间就堆在了整个崔氏面前。
赵万海要防御,不断在博陵征调民夫粮草,甚至盯上了崔氏的粮产。但在崔氏舍家撇业的支持下却又节节败退,眼下更是被人断了与北面各县的交通。
本来王弘给崔综的信中提及大房远支崔善操一事,还想着说借此能搭上李大德的线,从太原获得支持。可谁知不等崔综手中的信发出去,却先收到了崔善操投降杨侗的消息。
东南的事眼下已闹得天下皆知,托郭通的福,崔善操的身份自然也曝光于人前。
这一下,崔氏不但就此得罪了某黑心赵王,还要面对来自“皇帝”魏刀儿的责问。甚至就连赵万海也变得变本加厉起来,要强行征召崔氏族众入伍,说什么“戴罪立功”?
“家主,存亡之际,当速做决断啊!”
安平县崔氏祖宅内,大房的老管家正劝说崔综。后者则是一脸官司的长吁短叹。
他倒是想决断,问题是这咋断?
之前是上门笼络的人太多,一时挑花了眼。现在好么,崔氏突然间就成了烫手的山芋,谁特么都不搭理了。
北面罗艺不知到底怎么想的,连个说法也不给就没了音信。西面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要说是拉拢他们,却又不提条件,搞的人心烦。而眼下的地头蛇魏刀儿也自身难保了,难不成要投降窦建德?
还别说,像是破罐子破摔般赌气的想到这里,崔综忽然一愣,暗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啊。
恰在此时,老管家似防贼一般左右看了几眼,突然上前,凑近了他耳边低声道:“清河大房派人传信,言说已打通了王伏宝大将军的关节,只要趁机南迁,可免吾等刀兵之厄。”
“哼,南迁!”
对于清河大房的来信,崔综一点也不觉意外。但对方给的出路,却委实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崔氏自前汉盛于东武城、安平两地,论郡望,安平崔氏乃是正朔,而后才有清河崔氏。
祖宗基业在此,郡望在此,要是能走,他早就走了。就是因为不愿崔氏就此颠沛,失了博陵之名,才想抱上一路大腿依靠。
可眼看无论倒向哪一方,博陵恐都无法幸免,崔综便觉心脏发紧。
逼急了,他就当带路党!
便在这时,堂外脚步声起,随着玉钗环佩的脆响,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却是疾步转了过来,无视前堂两个老男人的暧昧动作,一脸喜意道:“老爷,兄长来信了!”
她的兄长,当然是不姓崔的。
就如同晋阳王氏娶媳妇喜欢找姓崔的一般,博陵崔氏娶媳妇,也喜欢找姓王的。
崔综的正房夫人,便是王弘的胞妹。
“噢?内兄有何言说,快快与某一观!”
崔综闻言便是心中一跳,急忙自王氏手中抢过信封。待拿出信纸一观,脸色便精彩起来。
先是皱眉,最后不解,接着便是恍然外加犹豫,甚至还带了点儿憧憬。
老管家暂退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与王氏各自好奇,不知王弘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叫他的表情这般复杂。
复杂就对了。
王弘在信里言说的,可不是单纯的一个出路或是一个解决现状的办法,而是事关王氏与崔氏未来的一揽子发展计划。
与李大德想借鸡生蛋的想法一样,王弘在得了乌大宝的“指点”,得知某黑心赵王欲做“军火”生意后,首先想到的,便也是东面的这位邻居。
王弘在信中言说,他欲借机拿下赵王府流出的这一波军械装备,偷运到博陵来,叫崔综想办法搭上赵万海的线,为这批军备买单。而崔氏在其中出了力,缓解博陵战事压力的同时,也能顺势交好赵万海,保住家业。
而且赵王还欲在晋阳搭建一套军工体系,看样子是想把麾下兵马的装备全都换一遍。届时崔氏可借提供矿石的由头,把重要子弟派到房山的矿区,干脆就占了那矿山。由着魏刀儿与窦建德在后面打生打死,他们闷声发大财。
什么叫柳暗花明?
这就是了!
崔综刚刚还在为如何保住崔氏的家业郡望而发愁,转眼这转机就出现在眼前了。
房山好啊,距安平不过三百里,走滹[hū]沱河水路都不用转弯的,坐船当天既到。而且距离井陉关也不远,一旦战事不妙,跑路也方便。
而更重要的是,魏刀儿这等土匪出身的草头王根本不懂治国发展,手下更无冶铁人才。井陉矿区自前年河北生乱以来,就一直是荒芜状态。崔氏要是能借此把矿区纳为己有,那将来……
“呲溜”
看着家主突然间吸回去的口水,老管家顿时懵逼,越发好奇他在想什么了。
没理会后者那探寻的眼神,崔综看完信,在主位上思考了半刻,便挥手命人去请二房三房的崔凤林、崔凤举等前来商讨。
涉及到崔氏根本所在,由不得他不慎重。而更重要的是,这一波若是能借机搭上某黑心赵王,为崔氏再寻一后路,总要先拿出诚意来才行。
“对了,去把慎儿也叫来!”
崔综又命管家去叫他的长子崔慎,琢磨着李唐的那位赵王也是个年轻人,若论投其所好,还得听听年轻人的看法。
李大德的爱好,崔慎怕是永远都猜不到的。
晋阳,赵王府嘉福殿阁楼。
李大德、赵小虎、乌大宝三人头顶华盖,正并排趴在靠南面的栏杆上,眯着眼看着宣武殿后院里一群小青年在烈日下嘶吼哀嚎的场面。
月前某黑心赵王遭遇刺杀,就此拉开了新成立王府卫队的苦难序幕。
韦机虽然以给李成传令的名义躲了出去,但手下训练仍有副手盯着。甚至于后者比他还不近人情,就是一没有感情的训练机器。
“都给老子端好了!再端半个时辰!”
后院一排原木搭建的横梯下,一排只穿短裤的黝黑青年正一个个挂在原木上端腹,随着前者的话音落下,好些个人差点没哭出声来。
还端?腿都快没知觉了好嘛?
“啧啧,这老吴下手可真狠”
远方的某阁楼之上,乌大宝毫不走心的鄙视了一句,随即摸过一个木勺,自手里的瓷碗挖出一块碎冰塞进嘴里,爽得眯起了眼睛。
“你懂个屁!这叫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像他这种经历过水晶盘的人,最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些人今天越是恨他,将来就会越感激他!而且,”
李大德瞥了他一眼,先顿了顿,叼起颚下一根竹制吸管,猛吸了一口混着碎冰碴的“鲜榨”橙汁,爽出声后才接着道:
“他们就快面临战场了……老卫头这会儿该到典军总署了吧?啧啧,表情一定很精彩!”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栏杆后的三人对视一眼,便各自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