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杠精一个“舅母”出口,顿时让正震撼于消息的萧瑀思路拐进了沟里,好悬没翻了车。愣是歪头想了半天,才把他姐姐与眼前这货的“舅母”划上等号。
当然,这还是那锦布上的内容提示的。
要说眼下整个李唐阵营乃至全天下,还有人是真正关心萧皇后,除了其长女南阳公主和幼女出云公主,大抵也就只剩下眼前这位其幼弟萧瑀了。
这是真正关心其人身安全的人,而非是老卫那般,只是借她的名头大义来延续大隋国祚。
李大德这么说,用意就很明显了。
果不其然,随着话音落下,再结合消息,萧瑀的第一反应便是东南那兵荒马乱的,周围俱是乱军,得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才行。
“三郎!这,你可否……”
眼下李唐能有功夫南下救援的兵马,也就李大德手头上这点儿。
萧瑀知道最近某人刚打发了五千涑水军南下换防,而且早在一个月前,王平就带两千乡勇以老李的名义东进河内了。只是因为人家李密不同意借道,到现在还在那边打口水仗。
所以第一时间,他就想求这个便宜侄子发兵。
与他想象中的为难或是犹豫不同,都不等他说完,李大德已是挥断,一脸着急且大义凛然的抓着他的手臂道:“姑父放心!我这就想办法,一定把舅母安全的救回来,绝不让任何宵小伤她一根头发!”
“太好了!三郎!姑父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这次阿姊如能脱险,算姑父欠你的人情!”
“哎呀,姑父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且不说关心则乱的萧瑀此时已然被某杠精牵着鼻子走了,丝毫没想过这事背后的猫腻。单说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卫头,眼见这一大一小“相执泪眼”的场面,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好家伙,刚才不妙的预感果然没错!
一个是为亲姐,一个是为舅母,合着就咱老头子是外人呗?
“你先等会儿!现下皇后一行被乱军围困,你要如何发兵?难不成强攻河内?”
卫玄一脸“我看你怎么圆”的表情,眯着眼睛盯着李大德,却不想后者为他这句话,已经足足等了一个多月了。
不容易啊!
某杠精心说哥这把就为了瞧你这老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表情,差点憋出病来。眼下总算是到了收获的季节了,非装个大的不可。
“咱们去别处说!”
瞥了一眼前殿忙碌的众多身影,对其间一脸深意瞧着老卫的杜如晦丢下个得意的眼神,便拉了萧瑀和卫玄,径往宣武殿而去。
一过侧门,内里明显就感受到了一股肃杀的气氛。整个宣武殿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卫比他自己的寝殿都严。
作为百骑司的总部,也是所有情报的汇总所在,李大德从一开始就把这里的防卫级别拉到了最高。平时出入都是双重识别,内里有些地方更是除了他本人谁也进不去。
拉着两人来到一处人少的偏殿,恰逢韦机在这边值班(摸鱼),便叫他取来一副东南舆图,展开在一处书案上。
“去把有关东南的情报都拿来!”
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把关于东南的情报都陈列开来。而李大德则是摸出根秀丽笔,在图上不断标注。
“唔,眼下隋军与夏军在宋城交战,骁果军趁机偷了沛县,正直扑藤县……估计夏军打不了多久了!”
某人沿着沂州边界向东北画了个箭头,随后又在宋城两侧各画了两个箭头相对,其中东面的还是个双向箭头。
“这么一来,南下的道路都被堵死,舅母他们如果在宋城……”
“不可能!”
不等他假模假式的分析完,已是被卫玄打断。
就见后者吹着胡子,瞪眼道:“那宋城令崔善操弃暗,咳,转投洛阳,越王下诏宽慰。此非隐秘,百骑司已有消息传回!若是娘娘等人在宋城,这姓崔的又怎会独自逃回?必是半路被人给拦下了!没准就是你的人!”
不得不说,老卫头还是有点智慧的。只凭郭通故意放出的萧皇后在宋城的消息,以及崔善操入河洛,所推结果便与真实情况相距不远了。
所以他才觉得棘手,不但距离过远,大军难以依仗,更是连目标在哪都不知道。
可惜真正的情形,靠推断是永远想不出来的。
就比如此刻。
李大德一拍桌子,却是一脸轻松道:“若他们不在宋城,那就好办了!”
“好办?”
萧瑀不明所以,而卫玄却是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这货。
李大德故意不去看他,而是指着地图对萧瑀道:“姑父且看,这图上三方势力已然明显,此时若能有第四方插手,在荥阳打开一条安全通道,便可掩护舅母北上。只要他们能过河,王平便可接应他们入河东,与姑父相见了!”
“可是,裴仁基退守荥阳,哪里来的第四方势力可在他面前做掩护?”
老卫头的一颗心已然在下沉,却还不死心的询问。
前者等的就是这一时刻,闻言便点着荥阳的位置笑道:“你看,这不是巧了吗?我早前在李密军中留有一颗暗子,本来是想着以后能为我军传递军情的,此刻倒正好派上用场!”
果然!
卫玄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都是骗他的。从一开始,王平陈兵河内就是为了接应这颗暗子的。
而这货这般笃定,甚至都不关心他真正的计划,怕也是由于这颗暗子的存在。可笑他这边还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了具体谋划。
老卫头此刻双拳紧握,心都在滴血。而萧瑀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换,只是一脸感动的握住李大德的手,感叹道:“为阿姊之事,却要牺牲三郎在东南的布置,姑父真是……”
“姑父莫说客气话!”
后者摆了摆手,一脸“孝顺”道:“为了舅母安危,别说是一个暗子,便是把我手下全部的暗子暴露也在所不惜!哎,只可惜我在江都没有人手,没能救下舅舅……”
萧瑀:“……”
卫玄:“……”
说话就说话,好好的提那人干嘛?戏过了啊!
“你跑一趟永济,传令王平准备接应!另外叫李成南下与郭通接头,令‘一号’掩护他们北进!”
李大德这边对韦机招手吩咐。而后者一脸古怪,暗道李成不早就被你赶去寻老王了么?却又不敢问,只得抱拳应喏。
萧瑀已是在舒气了,同时言说他想去永济坐镇,怕是担心王平不好做主。而老卫头在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后,再看某杠精的眼神便格外复杂了。
这波又输了,非是输在谋划上,而是输给了情报的不对等。
就像李大德曾说过的,他自己就是棋子,看不到棋局,自然也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摆下了多少后手。
“哎呀,卫老头,这次多亏我在东南还有点人手,不然你这营救计划就失败了啊!”
李大德故作叹息的转身走近,看样子还想拍拍他的肩膀。只是一瞧卫玄那瞪大眼睛胡子乱抖的表情,便没好意思拍下去。
“咳,那什么,虽然事儿还没完,但那赌局……算你输了罢?”
“呵”
再提到赌局的事儿,卫玄哪还不明白这货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闻言便也不搭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什么?”某杠精明知故问。
“你如何猜到老夫布局,又是如何挑动东南乱局,使得他们无法……”
不等他说完,李大德已是跳着脚的打断,一脸无辜道:“你这话可过分了啊!我哪来这么大的能耐,能指挥得动三方兵马?你这老头,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怀疑我!我就算坑别人,也不能坑自己的舅母啊!”
某杠精一脸叫屈的嚷嚷,且不说当着萧瑀的面,就算彼时萧瑀不在,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暗中做了手脚的。
万一被卫玄揪着这事儿说他破坏赌约,耍赖不认怎么办?
“哼,反正你输了!明天就去典军总署报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河东道行台典军令!”
急匆匆的丢下一句话,也不给卫玄插嘴的机会,随着话音,某杠精便像是生气一般,甩着袖子拉萧瑀出门。
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随后传来,似是后者在问什么赌约,又提醒某杠精,行台机构中没有典军令这个职衔。某杠精言说没关系,他说有就有云云。
偏殿内,卫玄呆愣了半晌,便低下头来,盯着身前的舆图。
可能是接连在某杠精手里吃瘪的缘故,虽然这次又栽了,但他心里还真没有啥怨愤的情绪,只是隐隐带着“又输了”的感慨,同时又好奇。
与李大德猜测的“想耍赖”不同,他是真的想知道这货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