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满城,清军负隅顽抗。
各处城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满洲老弱,这些满洲老弱一个个持着曾经沾满汉人鲜血的长刀,张着曾经射死过无数汉人的铁弓,用仇恨的眼光凝视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海。
安亲王岳乐、信郡王多尼等人亦是一个个顶盔贯甲提着刀矗立在满城的正阳门上。
城楼下,无数的靖南军推出了一门门火炮,那黝黑的炮口在斜阳下泛着幽暗的冷光。
无数的江宁绿营降兵被驱赶到了靖南军的军阵之前。
岳乐心中犹疑,他转头看了看西下的日头,疑惑地问道:“洪督,天色已晚贼寇难不成还要夜战?”
六省总督洪承畴此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曾经想过要离间小李贼和明过君臣之间的关系,但是这小李贼一路高歌猛进,根本没有给自己设计的时间,此刻的他深深懊悔,若是自己坚守湖广,不增援赣州的话,那局势肯定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今贼寇破城在即,从小李贼的檄文以及贼寇那铺天盖地的呼喊声中,洪承畴知道一旦满城告破,自己断无活命的可能,这个时候想要活命只有拼命坚持了。
正阳门下,李兴按剑矗立在那猎猎作响的王旗之下,夕阳晚照,身上的金色衣甲在晚霞中烁烁生辉,身后是一众军帅府直属诸将,一个个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李兴冷冷地看着城头的满洲一众王公大臣说道:“传孤口谕,着城中建奴只要献出洪承畴,郎廷佐等人本帅便放他们一马,并允许他们乘船渡江。”
紧随李兴的南直隶提督秦风面色一紧,连忙问道:“大帅,若是他们真将洪承畴送出来,您还真将这城中的满洲人全部送回江北吗?”
其余的于世忠等靖南军将领亦是一个个面色紧张,城中的满蒙兵不算老弱可是有七八千人,况且还有伪清的安亲王岳乐还有信郡王多尼,这两个可也是屠杀了无数汉人的刽子手。
李兴哂笑道:“本帅允许他们乘船渡江,可是并没有说是什么船,无底的船儿同样是船,本帅可是言出必践呀。”
一众将佐闻言皆是面色一凛,然后就是哄堂大笑。
军帅府游击于佑明再次挺枪跃马带着一队骑兵直冲满城之下,再城上满洲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暴喝道:“城上的建奴听着,本将奉楚王令谕,着尔等将洪承畴和郎廷佐以及管效忠等人及其家小立即献出,尚可放尔等过江,否则城破之后尔等皆要替洪承畴殉葬。”
城头的一众满清的王公大臣皆是面色一震,那些本欲死战的满洲老弱也是一个个朝洪承畴和郎廷佐等人看去。
小李贼欲擒洪承畴是路人皆知,这从他的北伐檄文就可以看出,而且其北伐以来,所作所为确实和其檄文所说一致,凡主动投降的皆是原职留用,抵抗者尽诛十族。
所以李兴的口谕却是令满城的满蒙兵和满洲老弱均是心中动摇,本来大家意图死守,那是怕小李贼再次屠城,现在能够活命,这如何不令他们动心。
洪承畴和郎廷佐等汉奸官将却是面如土色,再看到那些面色各异的满洲王公大臣,心中更是惊惧。
管效忠更是猛地跪在岳乐面前哭泣道:“王爷,末将等可是对大清忠心耿耿呀,贼寇这不过是离间之计,咱们汉臣他都不能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满洲人?”
岳乐脸色阴晴不定,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于佑明,犹豫再三就是说道:“诸位但请放心,本王素知尔等对大清的忠心,又怎么会相信贼寇区区恐吓,如今时局艰难,我们大家还要同舟共济呀。”
说实话岳乐此时是对李兴的条款动了心,但也不能就凭李兴一句话就将洪承畴等人送到城下,万一李兴食言怎么办?再说了,若是将郎廷佐和管效忠这样替大清卖了一辈子命的汉军旗的督抚要员以及为大清定鼎天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洪承畴这样的督抚要员换取满洲人的活路的话,这北方的汉官汉将谁还有心思替大清卖命。
满洲就这么多人口,若是没有汉官汉将的助力,以及汉奸走狗的支持,那迟早会被无数的汉人淹没。
所以岳乐思量来,思量去,最终还是决定坚守满城以待援军,满城中尚有近四万老弱,就是那些女人亦能张弓射箭,况且还有七千余满蒙兵,此外满城的城墙本就高大坚固,藩库的粮草早就转入到了满城,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在岳乐的军令下,城上的满洲人用无数的箭矢告诉了城下的靖南军,他们要与满城共存亡的决心。
于佑明挥着枪,冷笑连连,打马就带着人退回了本阵。
李兴也不指望就凭一句话就让城内的岳乐、多尼等人投降,要是满洲人就这么一点胆量的话,那它们就不可能以区区三百多个牛录的满洲兵,裹挟了无数的汉奸走狗定鼎中原了。
李兴只不过是要在这些满洲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等到满城的满洲兵绝望的时候,总有人会为了活命将洪承畴这样的汉奸送出城来。
至于李兴为什么一定要满洲人将洪承畴、郎廷佐等汉奸走狗送出来,其实李兴和岳乐想的一样,就是要这些汉奸走狗对清军失去信心,那样靖南军以后若是北伐的话,或许也能像当年建奴进入中原一样,传檄而定也。
天色渐晚,靖南军自然是不能连夜攻城,李兴即命各军在满城四周立下营寨,将江宁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的靖南军在满城外围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路障,三百余门大大小小的火炮被部署到了满城四周,那无边的火把和火堆映的满城四周宛如白昼。
在李兴的军令下,所有的火炮同时开火,那隆隆的炮声昭示着靖南军的决心,李兴就是要用这震天动地的炮声告诉城中的满洲人,他“不开城就屠城”的宣言并非虚妄之言。
东风吹,战鼓擂。那震天的鼓炮声令城中的满洲人一个个心惊胆战。
在这一刻的满洲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