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是在行险——
如果想要求稳,就应该等到第五通鼓、第六通鼓甚至第十几通鼓的时候再杀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当第三通鼓响起的时候,三佛齐那边的士卒可能还没有被彻底打乱,更多的可能是三佛齐的士卒都处于极端愤怒的状态,再加上陈七郎还在夏连特拉的手里,所以在第三通鼓响的时候就出兵,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吧,诸葛亮一生是够谨慎的,可是他也照样玩了次空城计,而且恰好唬住了司马懿——陈老太爷眼下的决定,正好跟诸葛亮那次兵行险着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算是打死许振东,他也没想到陈老太爷会在第三通鼓的时候出兵——他一直以为陈老太爷会在第五通鼓甚至第六通鼓、第七通鼓的时候才会进攻。
而更加操蛋的是,三佛齐的那些猴子兵们虽然确实处于愤怒的状态,但是这些猴子们……饿了……
众所周知,猴子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就像景区的那些猴子一样,它们就算不饿的时候都会抢游客手里的食物,更别说这些三佛齐的猴子兵们已经饿了一整天了。
正处于饥饿状态的猴子兵们根本就没什么打仗的兴趣,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的脑子里此刻或许只有香蕉。
然后,许振东跟夏连特拉只就眼睁睁的看着陈四郎、陈五郎、陈六郎带着一众陈家丁从陈家庄子内杀出,而他们一众手下的猴子兵却端在碗在那里发愣。
哐啷一声,夏连特拉手里的碗直接砸在了脚面上,然后骨碌碌的滚到了一旁。然而夏连特拉已经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了,只是一把抓住许振东,喝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会在第四通鼓的时候才会出来吗!”
许振东欲哭无泪的答道:“刚刚我便说过,陈老匹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出兵……还有,眼下也不是再说这些的时候了,还是赶紧迎敌吧!”
如果不是跟大宋官有着灭族之仇,如果不是自己现在上了贼船下不来,许振东甚至都恨不得现在就扔下夏连特拉,然后带着自己的亲兵打算离开——
许振东算是看明白了,猴子再怎么样儿那特么也是猴子,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人。刚刚是你非得让军士去埋锅做饭,结果你现在不思迎敌之计,却有脸来责问我?
夏连特拉冷哼一声,松开了揪着许振东的手,怒喝道:“先杀陈七郎!”
刘二狗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狠人,毕竟在棒子跟倭国那边,他刘二狗也是筑过好几次京观,大名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当时棒子跟倭奴经常用“把你交给刘二狗”这种话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
直到他见识到了韩世忠手下带着的那五十个亲兵,还有韩世忠特意从东辑事厂那边借调过来的人手,刘二狗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效率。
无论是死了的猴子兵还是受伤的猴子兵,都被这些人无情的枭下首级,尸体被抛进猴子俘虏挖好的坑里,一层尸体一层土,土上面还会洒些石灰,然后再一遍遍的重复。
至于那些被枭下来的首级,则是被扔到锅里煮去皮肉。
肉香味儿渐渐弥漫开来,刘二狗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阵翻涌,但是站在刘二狗身旁的那个东辑事厂的太监却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样子。
“慢慢儿习惯了就好。”
那太监笑呵呵的说道:“其实吧,咱家和那些兔崽子们也不愿意煮人头。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些首级都是要放在京观顶上的,现在你不把这皮肉都给它煮干净,以后这玩意就容易引起疫病。”
“要是这三佛齐全是猴子还好说,可是这地方以后它不是咱大宋的么?可不敢因为这点儿皮肉就耽误了移民实边的大事儿。”
“还有吧,就是你眼前这座京观还真不算什么——你是没见过第一军的那些杀才们,他们筑起京观来,筑多高,筑多大,得用多少猴子,猴子们又该怎么摆放,他们都会给你摆弄得明明白白的,可比咱家要讲究多了。”
“这还只是第一军。要是第二军跟第一军的杀才们凑到一起,他们甚至会比赛,看哪家筑的京观规模更大,样式更好看。”
老太监的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嘴巴一张一翕间却带着无尽的杀戮,刘二狗也终于忍不住了,扭头便“呕”的一声吐了出来,直到将早饭跟胆子都吐了个干净,刘二狗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杀人不眨跟,跟煮人头不眨眼是两个概念。
吐过之后,又沉默了好半晌,刘二狗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也好,咱们把这些猴子们都杀光,就不会给子孙后代留下祸患,他们就不用再经历我们经历过的一切。”
见刘二狗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老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不错,咱们经历过的事情,没必要让子孙后代们再经历一次。”
跟辽国互相打草谷,被金兵肆意杀戮掳掠……没人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子孙后代身上。
至于自己?
做好官家交待的事情,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就够了。至于是非功过,善恶对错,都交给子孙后代去评判吧。
如果他们有良心,就感念一下祖先的付出。
如果他们没有良心,也可以说祖先造下了无边的杀孽。
反正史书上都会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官家跟那些公侯勋贵们都毫不忌讳的事情,自己这些家奴就更没什么好忌讳的,说不定以后还是自家的荣誉。
就像今天筑京观这事儿,史书上就会记载“大宋靖康九年秋,钦命征南侯韩世忠领兵南征三佛齐,东辑事厂寅课档头陈某某筑京观于彼,以慑不臣。”
刘二狗自然也明白老太监话里的意思,当下也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陈档头说的是,咱们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腥,没必要让子孙后代的手上再沾上血——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他们都能好生读书,将来也好光祖耀祖。”
老太监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旁边一个东辑事厂的番子却急急忙忙走了过去,瞧了刘二狗一眼后低声对老太监道:“档头,有个自称是皇城司密谍司的,说要求见刘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