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妖族。”
织影已嗅出银针所淬之毒不是其他,而是浮屠叶。
金匮注中有载:远古西荒沼地,盛产浮屠树,其形如塔,花似佛铃,常佩之清心凝神,叶若墨玉,其汁液腐身蚀骨,是为剧毒。
万物相生相克,地日月如此,浮屠树的花与叶亦遵循这个原则。
织影幻了支竹筒来,收集了几根毒针,而后纳入袖中,眼神一晃就瞧见门口碎成几大片的瓷盅,以及尚在散着热气的芳华羹。
她忍不住怒骂一声:“这个该死的刺客!”她的早餐泡汤了!
“这里还有呢。”
一股奇香飘入鼻间,视野里出现一盏青色汤盅,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织影笑开,捧着汤盅舀了勺芳华羹就往嘴里送,粉色的羹汤,甜蜜又香滑,仿若置身那灼灼桃花之中,又似乎穿行在桂花林,又恍惚间回到帘年偷去的藕花深处。
“这样的味道才对!芳华绝代,何需那甜腻的花蜜画蛇添足?”
青的勺子高举,徐徐倾斜,黏滑的粉色汤汁犹如那溶洞中的钟乳石,注入汤盅之中,又如同荷池之中亭亭玉立的莲。
瞧见她这般喜欢,金乌不自觉心生欢悦,然而看着这满屋子狼藉,几乎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这欢悦就散了一半。
他摄了根银针在手,道:“你好好用吧,我出去一趟。”转身就要走。
“去找妖君和胭棠夫人?”织影叫住他,盯着他手里的银针。
金乌目光在四下里一晃,正色道:“你在他们管辖的地界儿里遇刺,行刺之人又是妖族,自然应当将这个光荣使命交给他们。”
织影直接抱着汤盅,将剩余的芳华羹一口饮尽,遂道:“我喝完了,一起去!”x
金乌保证道:“我不会和他们打起来的。”
嗬,合着您还知道自己脾气坏呢!
织影埋头忍笑,再又施法将屋内的废墟保护起来,方与他道:“不止你我去,还得叫上冀离君,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到这里,双眸即刻焕发出神采,左眼一眨,不出的俏皮。
金乌一眼即知她之意,同为颔首:“嗯,的确,是了不得!”
倘若织影受伤,那么朝潜的冰封将付诸一炬,渡不过化龙劫,朝潜必死,剩下胭棠夫人一个,纵然如今的她很有可能摆平眼下的困局,成为下一个涂山妖君,但遥遥万里江山,如若无人伴随,终究是高处不胜寒,况且凭这几日他的观察,以胭棠夫人对朝潜的感情,又怎会弃之不顾,独自苟活于世?
他不由看向织影,织影不明其意地回视,眼睛里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这段时日,织影在不经意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带着难以言喻的忧伤。从江心岛出来以后,她就时常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令金乌很是不安。
他在问心洞里看到了她,那么她呢?她在问心洞
里又看到了什么?是……雎略么?
金乌状似苦恼地揉眉心,幽怨地看着她:“可不,我就是被你传染的!”
织影浑身抖了抖,呸的一声:“传染你个头!”玩笑过了也便就此打住,她问,“想什么呢?”
金乌一本正经地答她:“想那妖后会派哪个倒霉蛋帮你缉拿刺客。”
织影理所当然地:“这么秘密的事情当然是交给她最信任的人了!”
“你那只死狐狸?”
“不知道,频伽盛会不是要开始了么,毕竟是妖界大事,和我被刺杀勉强同等的重要吧,所以也不确定!”
“呵呵,你可真谦虚……”
“那是!好歹这个词也是本姑娘的个人标签之一嘛!”
两人“谈笑风生”间已走出偏殿,干就干,当下就传讯冀离,让他前往碧回浔一会。
正要去偏殿看望织影的冀离在接到传讯后就直接去了碧回浔,他一进竹亭,就瞧见织影和金乌已在座位无声地品茗,朝潜不在,上座的胭棠夫人旁若无人似的,全神贯注于提笔批阅奏折。
身后心腹侍女提醒,她才抬头看了眼冀离,略一点头后在折子上划了两下就将毛笔放回到笔山上,指了指金乌对面的位子:“冀离君请坐。”
织影见他落座传音与之道明来意,就对胭棠夫人:“妖后娘娘,今早辰末之际,有刺客前来偏殿暗杀于我,事败后伺机逃匿。”
胭棠夫人面沉如水:“何人如此大胆?顾姑娘可有线索?”
“这个刺客血色赤青,使长索与魁星笔,观其身形,应为女子,未有幻化。”织影屈指一弹,一道绿光落在胭棠夫人桌上,“这是那女刺客所用的暗器。”
胭棠夫人捡起绿光隐没后呈于视野里的竹筒,将之打开,目光在看到银针的那一刻陡然凝住,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来。
“浮屠叶。”
此话一出,正在忖度寻一个适当时机开口的冀离登时变了脸色。
他常去方壶山,也曾翻阅过金匮注,自然清楚浮屠叶是什么,又会起到什么作用,却没想到在后古会有人以此害人,更没想到有一织影会成为这个受害人。
刚才她跟他简述事情原委,并要他配合的时候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
冀离掌下的座椅扶手发生了微的形变,直到听到“咔嚓”一声,扶手达到了它的形变限度,屈辱地碎成了木屑。
他突然拍案而起,冷声道:“本君持满心赤诚前来与妖后订立盟约,未想堂堂若邪谷,妖君妖后所在之地,竟会发生慈恶劣之事。幸而此次刺客事败,不然本君悔之晚矣!本君认为,妖后现在与本君是同样的心情,对么?”
在织影和金乌惊讶的目光下,他将手中的木屑撒在霖毯上,这才发现他刚才坐的椅子缺了一角。
两人眸光一对,织影惊叹的眼神像是在称赞“好演技”,金乌却从冀离反常的言行中品出些旁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