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卿晃晃悠悠,一步三摇,甚是得意的出了客栈大门。他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四周打量了一下,对面是一家布匹店,有个伙计在门外低着头扫地,一个挑夫担着炊饼从他面前经过,走街串巷叫卖,斜对过的墙根处有两个乞丐在那里懒洋洋的晒太阳,虽然离得很远,他还是忍不住扇了扇,仿佛有什么臭味一样。
四下无人看他,他便放心了。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街向东走了一百多步,然后向北进了一个仅供两人并排步行的小巷,伸头再次打量了一下,便放心的钻了进去,步行大约三十步,便在一户小柴院门前停住了。
“咣,咣咣咣,咣。”
他按照那位谢先生教给他的如此敲门,片刻后,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谁呀?”
郝仁卿谨慎地答道:
“游人也,途径宝地,讨碗水喝。”
里面的女声笑道:
“那就进来吧,门没锁。”
郝仁卿回道:
“多谢!”然后又是按照之前的要求,轻轻叩了两下门,再推门而入。扶着门,进入之前,又向外张望了几眼,确认无误后,再重新关上。院中此时有一个汉子微微点头:
“你倒是仔细,我交代你的你都记住了。”
郝仁卿肃然一拜:
“谢先生吩咐,自然要经心。不知谢先生相召,有何事?”
这位谢先生,赫然就是乡试之前到郝仁卿家中拜访的那人。此时他摆摆手,给郝仁卿递上一杯水,并让他坐下。
“你可知城中多处赌坊被封之事?”
郝仁卿道:
“这个学生也是刚刚得知。谢先生大才,学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谢先生却是一脸严肃:
“你错了,这个事情不是我安排的。”
郝仁卿愕然:
“怎地?这事情不是先生安排的?那还会有何人会如此这般?难不成,是那些考官的人?”
谢先生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
“如果真的是还有其他人也想对李之弘不利,那就好说了。可我就担心,这是他设的一个套。但我就不明白,如果是他设的套,这不就是自污其名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郝仁卿沉默不语,片刻道:
“先生,学生认为您有些小题大做了。别说是我恨他,就他李之弘这半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抢了多少人的生意,那些卖猪胰子的、造冰的、卖酒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要不是他还担着一份拯救凤阳万民的美名,估计很多人就要对他动手了。所以肯定还有很多人恨他,要借这个机会对他动手也说不定呢。”
“至于他给自己设套?先生,他李之弘做事情能瞒得过您的眼睛嘛?现在您都看不出来,那肯定就不是他在搞鬼了。先生您多疑了。”
谢先生摇摇头:
“你不明白,这小子,处处透露着一股子邪劲儿。他的那份产业,那些精妙绝伦的发明,他的家丁,还有那些锦衣卫严加防守的一处秘密工坊,绝非常人可以做到。因此要对付他,也不能以常人眼光度之。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怕了他了,但我们必须尽快了。之前我和你说的第二个计划,可以着手实施了。”
郝仁卿打了一个寒战:
“先生,咱们不是说,那个计划仅仅是备用的吗?为何突然要开始啊?如果学生做了,我的老泰山,我那悍妻,会把我活活打死的!”
谢先生冷冷的哼了一句:
“哦,难道你以为,到了这个份上,你的老泰山还能独善其身吗?你放心好了,你去做了,知府大人明面上不好对你发脾气,暗地里,也不会对你说什么的,因为你救了他,明白吗?他会被调查,但仅仅是被调查罢了,朝廷里面也是有我们的人的,到时候直接把祸水往李之弘身上引就好了,说不定到时候王大人还能够借此机会晋升呢。”
看着郝仁卿犹豫不定的样子,谢先生脸黑了下来:
“郝公子,我敬你一声才叫你郝公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嘛?别的不说,单论你在翠玉轩干的那些破事,你的那位贤妻知道了会怎么样?更别说你瞒着她瞒着你老泰山变卖家中财产的事情。再说了,我上面也是有人的,你现在说不干了,早干什么去了?我上面那位,别说掐死你,就是弄死你泰山,也是轻轻松松。你可要想好了啊,要么做,要么,你先于李之弘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乃至全家抄斩!”
郝仁卿吓坏了,他真的吓坏了,急忙匍匐跪地,浑身颤抖道:
“学生,学生省得了,一定老老实实跟着谢先生,跟着公爷做事情。公爷指哪,我就打哪。”
谢先生非常满意:
“好了,起来吧,这地上那么脏,赶紧拍一拍。那边有刚刚打上来的井水,你去洗把脸,把自己整理一下,别一会儿出去漏了破绽。对了,你来的路上没人跟着你吧?”
郝仁卿急忙点头:
“学生保证,绝对无人跟踪。按照您的要求前后左右都看了,刚刚敲门的时候,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就算有人跟踪,也想不到我到了哪里。”
谢先生点点头:
“如此甚好。一会出去还是要当点心,如果发现有人在附近,不管什么人,记得给我发暗号,我马上撤离。那小子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然后清了清嗓子,用先前娇媚的女声道:
“公子这就走了?不妨再稍坐一会嘛。”
郝仁卿会意,用非常感激的语气道:
“姑娘,在下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多谢多谢。”说罢便推门而出,回身行了一礼,并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无异常,便向着谢先生微微点头,离开了。
他踱着步,就像是一个游人一样很是轻松地出了小巷,观察了一下,发现一对父女正在对面卖唱,那对父女斜对面是一个懒汉,眼都不眨的盯着那姑娘直流口水。懒汉身后不远处又是几个乞丐,蹲在墙根处也在看那对父女的表演,还仿佛评头论足着什么。
郝仁卿摇摇头,内心叹道:还是龙兴之地呢,乞丐那么多,再怎么建都城迁富户也是改变不了的。放牛娃皇帝,和尚皇帝,淮右布衣,不外如是。唉,我要是去了京城,会不会面对这位皇帝呢?到时候我该怎么说呢?唉他摇摇头,晃悠悠的离开了。
那个懒汉瞥见郝仁卿离开了,屁股向后挪了挪,一边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儿,一边轻声问道:
“芝麻,看见他进了哪家了嘛?”
他身后左边的一个乞丐不动神色,用着只有三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回道:
“这小子太警觉了,我只有翻墙头跟着他。倒是发现了他去了哪一家,可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他敲门的时候做了几个动作,说的什么听不清楚。不过,门没开之前我听到的是一个女声,等他进去了,我到跟前潜伏着,却听到那小子在与一个男声说话。”
“说什么记下来了吗?”懒汉伸了个懒腰,无比惬意问道。
“记下来了,一会儿卸妆回到安全屋,我就写报告。”
“嗯,”懒汉满意的点点头,对着身后右边的乞丐道,“刺刀你接力跟踪吧。那小子快要转弯了,跟上去,不怕跟丢,但一定不能暴露身份。这几天注意着点,日后他们行动组的任务能做成什么样,就指着咱们情报组的能耐了。谁要是敢给我丢人,不用排长收拾,我就先把你们给收拾了。”
“明白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