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人静,弘月工坊的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李之弘等人忙了一天,清点战俘,拷问教匪、紧急购买调拨粮食,兴建窝棚供灾民居住,又得加强看管,尤其是实验室的安全,是以李家庄上上下下全都组织了起来,上到董事长李如斌,下到普通的工坊劳工,都被安排了事情,直到刚刚灾民用了粥水才安定了下来。
李之弘感叹,这片神州大地上的农民真是最容易安抚的人,只要能够吃饱肚子,其他都可以不问。统治者只要能够让民众吃得上饭,就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就能让他们变得无比的温顺。可要是连这个要求都达不到,在有心人的蛊惑下,他们就会变成洪水猛兽,吞噬一切本来要吞噬他们的人,让那些人反噬自身,退出历史舞台。然后,虽然变乱得以平定,社会又趋向蒸蒸日上,但中国封建社会千年以来的循环桎梏还是打破不了,跳不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沉重怪圈。
刘日新坐在旁边一脸仙风道骨,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老神道道的模样,可他看向“师弟”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在前世讨论过这些事情,然后一致认为,除非对体制进行根本变革,让法制观念深入人心,像红党一样掌控基层统治,否则这样的兴亡悲剧还会重演。
两个人在相遇后的一个月里多次夜谈,确定了两人接下来的目标和发展方向,两人一致认为,穿越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那就能做多大做多大,如果能够改变这个民族的发展,早日进入工业化和社会主义,也是大功一件。刘日新虽已是耳顺之命,可他也愿意为了华夏大地早日脱离苦海而贡献自己的力量。毕竟这份事业在大明,可是不容易得很啊。就拿眼前平叛赈济灾民,就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
李之弘揉了揉眼睛,一脸疲惫看向眼前的手下骨干。他们也都静默不言,看着李之弘。良久,李之弘道:“今儿把大家召集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商量一下后面要怎么办。”然后他问向自己的弟弟李之:
“今天一战,报告一下伤亡和俘获情况。”
李之道:“回连长,今日因为有飞球队的震慑,攻势甚为顺利;共计俘获灾民六千五百二十六人,无为教匪八十四人,灾民自相踩踏,被踩死九十五人,掉入清水河溺毙一百一十三人,还有一百五十七名教匪和一百三十六名灾民不愿投降,疯狂攻击我军,全被消灭,我家丁连包括蓝常家丁在内,轻伤十二人,无人身亡。另从一排二排报告的消息看,逃走的贼众至少三千人,只抓捕回来一百三十一人,其中有一名教匪首领叫陆铭,已经让李大妮和李四前去审问,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李之弘点点头,问向李杰:“这些人现在安置情况如何?”
李杰道:“回副董事长,已经在家丁连训练场地上给他们安置了窝棚,设了十二处施粥点,蒋经理调了一个锦衣百户,配合我们的家丁以及从下蔡千户所紧急赶来的三百兵丁,已经对灾民进行了有效控制,并让他们检举揭发,揪出了藏匿其中的四十五名教匪,并另行关押。现在灾民情绪稳定,安稳了下来,兵丁日夜巡逻,三蓝兄弟和常老伯也在那里盯着呢,相信不会有大差错。”
“粮食储备如何?”李之弘问向李元。
李元道:“之前咱们的工坊工人都是自己解决吃饭问题的,所以庄子上有很多人在此开设饭庄食肆。现在这些人因为战乱躲了起来,但只要咱们这边一平定,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的粮食储备虽然只够灾民吃上十天的,但后面只要让他们去煤矿挖煤,咱们还是可以挣回来的,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可咱们不能光顾眼下啊,还是得多买些粮食,以备不测,再说,我不相信霍山那些人会善罢甘休,肯定还要卷土重来的。刘二宝,”李之弘叫道,“你的商社就从明天开始吧,尽量去多买些粮食,先紧着中都购买,然后如果没有了再去镇江府那边看看,反正一个要求,储备足够三十万人吃上一个月的粮食。”
刘二宝应道:“副董事长,中都那里我不担心,可万一不够的话,咱们就得取道江南或者湖广,湖广那边已经被叛军阻拦过不得,只能去江南苏松一带。可我担心的是,那边的漕帮可能会对咱们有限制,之前赵老五那个案子出来后,淮水漕帮帮主田不渝放话说,不会再和我们商社有合作。这下去江南,肯定要经过他们的地盘,我担心,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李之哼了一声:“怎么着,这淮水是他们家开的不成?我走我的船,运我的粮,关他们什么事?”
刘二宝苦笑一声:“二公子你是不知道这漕帮在淮水的势力啊,你要是不跟他打好招呼,他是不能怎么样,但他随时可以阻拦你,比如在我们船周边布满上百艘小船,困得咱们是动弹不得,他就说船搁浅了走不动,你有什么办法?而且那个帮主背后貌似也是有人撑腰的,不好弄啊。”
李之弘思忖着,抬起头说:“你先去中都那里购买,能买多少买多少,而且要尽快,霍山那边战乱一起,粮食价格就要疯涨,晚一天就要多费钱财,不值得被那些大粮商趁火打劫。咱们这里也有驻军,一会儿我去拜见下蔡千户所的梁千户,他与我叔父交好,看看能不能以军粮的名义从长淮卫那边的官仓调拨。”
李元一怔:“大少爷啊,军粮可容不得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置喙啊,沾上就是死罪!郭桓案发生还没多久,大少爷咱们是不是想想别的办法?”
李之弘苦笑:“要是真有别的方法倒也好了,可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霍山那边的官仓已经被教匪占据了,大批的民众流离失所,要是都跑到咱们这里,咱们压力也大啊!更别说,咱们这里是霍山到下蔡乃至凤阳府最近的道路,等霍山那边的粮食吃光了,他们只有朝咱们这里来!到时候几十万人冲过来,别说什么飞球家丁连,全都得玩完!事有轻重缓急,急了就从权!而且我全都照付,挣的钱不要了,我倒贴!也得保住李家庄和后面下蔡县数十万民众啊!”
“哈哈哈哈,师弟悲天悯人的胸怀,师兄在这里无比的敬佩。”刘日新哈哈一笑,“不过,可别说什么非常之期行非常之事,陛下那里是不会这么看的,之前的空印案不就如此?师弟一贯遵从律法,怎么还带头破坏起来了?这让你之后如何发展?”
李元李杰等人纷纷称是,这位老道可是陛下跟前的神人,而且自从来了李家庄,就和自家大少爷认了宗,两人互称师兄师弟,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李之弘一个激灵,是啊,朱老大可不会站在你的角度看事情,只要他觉得不对,不合法,就能把你给咔嚓了,自己刚刚跟朱老大表过态要维护大诰的尊严,这个时候可不能犯浑啊!他歪头看向自己的“师兄”:“那么师兄有何见教?”
刘日新却问向对面的刘二宝:“刘社长,如果你的商社全力运作,可以在相邻县城和中都那里购得多少粮食?”
刘二宝思忖道:“如果按照成年男丁一天至少半斤大米的话,算上所有老弱病残,那么一天每个人至少要四两大米,三十万人就是十二万斤,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万斤,那么就是两万四千石粮食,也就是一万两千贯。算上物价上涨,可能至少要一万五千贯。钱财足够,可就怕一时半会买不到那么多粮食,最多估计只能买到一万石的粮食,估计可供三十万人吃上十几天的,加上咱们原有的粮食,可供三十万人吃上半个月绰绰有余。”
“可以,足够了!”刘日新捋了捋长胡子,自信地说:“老道有一计策,可在半月内解决所有灾民的叛乱,并让教匪得以伏法认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