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但战局的焦灼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消生息,反而有着一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放眼望去,震天的喊杀声直震的天空颤抖,青黑交错的残躯,也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了一片赤土。
以一敌十简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但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一种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潜力。
在层层重围下,那一小撮青色的士兵正在逐渐减少着,从最开始的三百余人,变成二百,再到现在的不足一百之数。
可以说,现在还活着的,无疑都是得到战火洗礼的精锐中的精锐。
郝大扶着断了一臂的郝二,相依而站。
曹烈背靠着石昭,气喘吁吁。
田福跪在兄弟田禄的尸体边,和吴有财一起守着那一片净土不让任何敌人靠近。
活着的人无暇流泪,死去的人安静长眠。
在这场血与火筑就的修罗场中,每个人都失去了太多。
但幸存的人们依旧坚持着,即使散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看不到同伴的身影,他们也并没有放弃。
因为每个人都能看见,有两道身影正如同鬼魅一般,不停收割着敌人的生命,自大战初起时便不曾停歇过。
那是他们的信念,也是他们仍然站立着的动力的源泉。
张判秀仿佛杀红了眼般,展现出了如同修罗鬼神一般地身姿。
只见他单手持刃,化作无形,所过之处只有红樱一闪,敌人挥洒出的鲜血才是他存在的证明。
但此刻和他搏杀的敌人却并不多,因为绝大多数人的视线都被另一侧发生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战场中心,一个黑色的身影陡然停止了奔波,扶剑静立了起来。
虽然他不在继续战斗,但周围的北军士兵却依然不敢靠近他十步以内。
原因无他,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属实太恐怖了。另一边的那位好歹还能招架一下,但眼前这遵杀神,在看到他身影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但万幸的是,他似乎也已经没有了力气,果然还是肉体凡胎,就算拖也能拖死他吧。
周围的成王军心思渐渐活泛了起来,开始躁动。
王金胜感受到了他们身上气息的变化,但他却并未抬眼做出什么举动来,仿佛真的已经战至力竭了一般。
但只要熟悉他招式的人看见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如临大敌,万分戒备。
此刻王图南就是这种感觉。
她从刚才起就一直紧紧盯着王金胜,虽然在一般人眼里他的身影根本无迹可寻,速度奇快。但在这名还未曾显山露水的红衣少女眼中,却可以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所以当她看见王金胜停止动作后,瞳孔骤然紧缩,猛然意识到了对方要干什么,想要大声开口提醒己方将士,但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王金胜双目开张,陡然迸发出了一股逼人的神采,一扫之前的颓然疲惫,中气十足地喊道:“云出……尺影!”
说罢只见场中渐渐升起一股浓浓的迷雾,自他为中心而起,遮盖起了附近的所有敌军。
雾中的敌人见状一下慌了起来,因为他们根本没见过这等诡异的功法,居然可以平地起雾!
而等他们试图从周围寻找出路时,却更加惊恐的发现,刚刚明明就在自己身边的同僚,也已经看不见了,只能通过用手触摸才能确定对方的位置。
于是一时间敌人阵中大乱,拼命地互相抓着旁边的战友,倚做救命稻草,生怕落单被人擒杀。
在这种嘈杂的形势下,原本严密的阵型也逐渐变得漏洞百出起来,不过他们显然已经无暇顾及此事了。
而就在此时,这些迷途羔羊的耳中仿佛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的那一道相同的声音:“世人皆言王某性情顽劣,行为跳脱,但只有一点我是一定会坚持的,那就是言出必践!小爷说过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那便都要留下,以祭我鸣玉营死难弟兄的在天之灵!”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之时的,则是比之前更加惨烈的一轮屠杀。
惨叫声,哭喊声,逃跑时推到旁边人的践踏声,一时间连绵不绝,哀鸿遍野。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挣扎,却都摆脱不了那迷雾中如同索命孤魂一般的猎杀。
我们……究竟是惹怒了一尊怎样的杀神啊,抑或是……魔鬼?
这是那些人死前灵魂深处最想知道的问题。
王金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可能杀人确实比杀猪要容易些。因为猪不会恐惧,只会凭本能乱跑,这样反而会觅得一线生机。但是当人感到恐惧的时候,那便真是想动也不能动了。
虽然外面的其他人看不见里面的状况,但这并不影响他们通过其中不停传出的惨厉叫声而觉得感同身受,心有戚戚,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一丝勇气冲将进去救出自己的同僚,而只能在外边干看着。
游骑旅幸存的将士们初看点傻眼,但接下来便只觉得胸中迸发出了一缕豪气,信心顿时大增!
没想到督军大人居然还留了一手这样的绝招现在才用,如此一来,未必不能觅得一线生机!
“弟兄们,趁此机会,杀出重围来回合!”韩玄章不知道在哪个战圈中振臂一呼,其余众人纷纷响应。
局势,好像真的凭借某人的一己之力发生逆转了。
“云深雾罩,出岫而映。咫尺天涯,皆为我影……这分明是王剑的第五、六式,他怎么会使得比我还好?这个王金胜究竟是谁!”王图南秀眉紧蹙,眼神死死地盯着那片云雾,仿佛想要看穿游走在其中信手斩龙的那道身影,但终究,她还是没能成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悲鸣也渐渐止息,随着云雾散去,场中只剩下了一道身影巍然矗立。
“他………把里面的人全杀了?”一个北军士兵颤颤巍巍地对旁边的同僚问道。
“是…是吧…好像得有…一千多人啊啊啊啊啊!”那被问到的人说话间已然吓傻了。
此时此刻,场中的绝大部分人也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
起初包括游骑旅将士们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他们的督军大人可以言出法随,真的能将敌人尽斩,只当是鼓舞军心的言辞罢了。
但随着眼前这一幕真是发生后,再也不敢有任何活着的敌人,还有勇气只把这尊杀神的话当作困兽犹斗之语了,甚至来不及为死去的同僚感到悲伤。只是心中祈求着,下一个搬家的不是自己的脑袋。
更加恐怖的是,那人在经历一番杀戮后,却浑然看不出疲惫之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便已经让人喘不过来气了。
试问这种情况下,又怎会有人敢真个不知深浅,试探他的虚实呢?
还真有。
“哈哈!王金胜!别人怕你,我可不怕!本将刚才已观察多时,你那剑雾恐怕是真气尽散才能用出来的吧!现在云雾已消,岂不正说明你也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且待我来会会你如何?”
说话之人,正是王定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