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兵反桓,广陵城里,桓温也在和幕僚们商议剿除袁真的计策。
“根据寿春传来的消息,袁贵诚向北方派出了使者,多日未归。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到司州去还是到燕国去。”说话的是王珣。他担忧地道,“不管使者是到哪一方去,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都让人担心。”
桓温点了点头。
先前的流言让桓温焦头烂额了一阵子,不过郗超说得对,“一力降十会”,只要把袁真贬斥掉,这些流言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他自己就慢慢消失了。在与司马昱会面之后,桓温还是逼着朝廷把袁真撤掉,换成自己的长子作为豫州刺史。权柄在自己的手里,其他世家纵然眼气也无可奈何。
真要拿掉袁真了,才发现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袁真久在行伍,不是殷浩、谢万这些人能比的。看现在这样子,袁真根本就没准备老老实实地交权。
“刘义之又不傻,会为袁真火中取栗吗?”桓温表示质疑了。
郗超接口道:“这个可就不好说了。这次北伐,刘家兄弟是出了大力的。大司马一直没有对他们酬功,只怕他们心中不忿。刘建、刘义之皆出自豫州军府,真要和袁真勾结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奇事。”
桓温不高兴地道:“朝廷不是已经封赏了刘家兄弟了吗?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郗超道:“按照司州递上来的战报,在赶走慕容垂之后,司州的刘洪带人收复了陈留、济阳以及东燕各郡。北伐军撤离之后,刘牢之又派人收复了汝南、颍川、新蔡、南顿、陈郡、汝阴这些地方。刘义之上书说司州面临秦国和燕国两大势力的压迫,无力久在这些地方驻军,请大司马派大员领兵接收,分明就是想要这些地方的治权!”
桓温皱起了眉头。这事众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谈论了,郗超和王珣都建议安抚刘家兄弟,先集中兵力对付袁真,但是桓温就是不肯点头。桓温自己跋扈,却容不得别人随意伸手。不过现在听说袁真想要勾结刘义之,顿时觉得头疼起来。
这次北伐,燕国和桓温闹了个两败俱伤,各自损失了数万人马。偏偏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刘义之异军突起,成了最大的赢家。桓温此次北伐,驱除了兖州境内的燕军,但是兵峰未至青州,青州还在燕国的手里。现在桓温撤了回来,若非刘家兄弟,整个淮北,都已经重回燕国的治下了。本来淮北如果落入燕国的手中,那也就罢了,桓温有信心重新夺回来。但若落入刘义之的手里,将来桓温以何种借口让刘义之退出来呢?
“不管袁真是想向司州求援,还是想要向燕国求援,司州都是关键。”王珣分析道,“燕国无法越过刘义之进攻寿春。所以只要稳住了刘义之,也就不用担心燕国会威胁到寿春。”
桓温叹道:“某何尝不懂这些。只是若刘义之趁机做大,非国家之福啊!”
王珣摇了摇头:“不然。刘义之占得地方再多,也难以做大。一则刘义之占据了潼关,秦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潼关是关中的门户,此处在刘义之的手里,秦主难以安眠。二则刘义之这些地方都是夺自燕国,燕主岂肯容他?是故司州必然要陷入无休止的战事当中。刘家兄弟所占的地方,都是饱经战乱的残破之地,当初还在晋国手中的时候,豫州军府就要连年往淮北输运粮草,靡费无数,苦不堪言。刘家兄弟看似占了不少地方,其实都是些负担,无法为自己提供什么帮助。”
郗超反驳道:“不然。刘义之能在洛阳那片不毛之地坚持住,必有其过人之处。听说他把河内、荥阳的百姓全部搬迁到了洛阳去,把旧都治理的很是兴旺。豫州残破,是因为饱经战乱,真要好好治理,那也是好地方啊!”
桓温被他们说得越发烦躁了起来。刘义之真要和袁真连手,可就有三四万兵马了,尤其是刘义之麾下还有很多骑兵。要剿灭这样一支队伍,只怕至少要出动六七万兵马,那可比北伐耗费的钱粮还要多。进行一次北伐,就掏空了桓温数年的积蓄,现在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钱来支撑这么大的军事行动?
桓温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谢玄,问道:“幼度,刘建和刘义之都是你谢氏的旧将,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谢玄行了个礼,这才说道:“自万石公离开豫州之后,我谢氏与豫州的旧将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不过此次下吏出使荥阳,与刘牢之有过一面之缘。以玄观之,刘牢之整兵经武,志在收复中原,并不是什么奸恶之辈。此次北伐,刘牢之率军围剿慕容德,又为北伐军击退了慕容德,是立下大功的。赏罚分明,方能使将士有战心。一味的防范,只会使志士寒心!”
桓温听了,没有作声。谢玄这些话,分明是指责桓温私心太重,排斥异己。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怎么可能对威胁自己地位的人视而不见?只是现在想要同时对付刘义之和袁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郗超见了,知道桓温的心结所在,便笑道:“桓公,司州辽远,对建康的政局影响有限。现在还是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豫州这边。对于刘义之吗,末将有一计,请桓公定夺!”
桓温听了,连忙问道:“计将安出?”
郗超笑道:“常言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桓公可以命刘义之都督淮北诸郡的军事,给他这些地方的治权。但是同时桓公可以给他下令,命司州军攻击寿春,配合朝廷大军接管淮南。”
“妙啊!”王珣赞道,“嘉宾这驱虎吞狼之计,用得确实妙。若刘义之不肯出兵,他也只能把治权一并让出来。若刘义之出兵,与袁真互相吞并,我们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