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这一番话,有些是日常中无意得知的,有些却是北伐之后四处查访的。这么一股突然崛起的势力,让琅琊王氏出身的他莫名地觉得危险。不过他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大概的东西了。
“下吏就知道这些了。再多的情况,桓公可以问问郗嘉宾。郗家在京口影响巨大,不可能对刘家的产业不了解。”王珣补充道。
桓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珣这话,有些影射郗超和刘家关系密切的意思。郗鉴原先是徐、兖流民集团的盟主,徐兖流民之所以能够过江定居在京口,郗鉴是出了大力的。所以自郗鉴以后,不管是谁想掌管北府,都要征辟郗家的人辅佐自己,直到桓温用计,把郗愔从北府赶走。桓温两次掌管北府,对于此中情由自然知之甚深,因此他没有理会王珣的挑拨。
一路无事,桓温到底是找了个机会,把郗超叫来询问。
郗超听说是问彭城刘家的产业,便把刘家在京口的南山观光园、动物园、南山书院以及刘家的医馆、医学院等产业说了。
“因刘家这些年不断地雇佣京口的百姓修建道路,以清偿这些百姓积欠的医药费,现在京口的道路宽阔平整,甚是好走。”郗超赞道。
桓温神色一动:“从京口到建康的大道,是不是就是刘家修建的?”
郗超点了点头:“乃是刘家出技术出料,官府出工修建的。那条路修得确实好,现在从京口到建康,乘坐马车半日工夫可达。更加重要的是,建康若有大事,京口的军队可以快速的抵达建康城!”
桓温点了点头,如此大事,他心里当然清楚。
“既然这条路修得这么好,怎么不见朝廷推广这种路?”桓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郗超笑道:“这种路耗费巨大,刘家修这条京口大道,只换回了一些于湖的荒地。朝廷想要再让刘家出面,刘家却不再同意用荒地偿还修路的费用。现在朝廷的手里没有什么钱,自然也就推广不了这种路!”
“这么说,刘家在于湖还有产业?”桓温问道。
郗超点了点头:“不错。有几个农庄,还有几个矿眼。当年大司马还曾经定下规矩,让刘家每月上交五百斤精铁呢。”
桓温哪里记得这种小事!这时候听郗超说起来,他才隐约记得当年竺士卿为了这处铁矿,是向自己求过情的。他心中一惊,暗道:“怪不得刘家的士兵装备好,原来是他们有自己的铁矿!不行,这铁矿乃是国家专营的,不能任由刘家去开采!只要没收了刘家的铁矿,再严格控制各地生产的铁流入到刘家,就能让刘家无法打造出这么多的兵器、铠甲!”
桓温暗暗下定了决心:“没有了兵器、铠甲,刘家的部曲就只能拿着木棍去打仗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在淮北立足!”
郗超自然不知道桓温心里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他接着说道:“刘道坚善于制器,一品汇里制作的很多精巧之物,据说都是来自他的构思。刘家制作的马车,跑起来甚是稳当,人在里面睡觉也感觉不到颠簸,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物。可惜,就是价钱太贵了些!当初刘家的工坊,曾经为穆帝制作了一辆马车。据说穆帝对其很是喜欢,穆帝驾崩之后,这辆马车也作为穆帝的陪葬,从此长眠地下了!”
“哦?”桓温眉毛一挑,有些动心了。他常年奔波在外,这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如果能有一辆舒适的马车,无疑可以保护他的身体。
郗超见了,笑道:“大司马可是动心了?当年庾始彦花大价钱从刘家定制了一辆马车,不但华丽无俦,而且乘坐起来非常的舒适,引得无数人效仿呢。”
桓温听到“庾始彦”三个字,面色一沉。庾家是桓温的一块儿心病,当年庾翼对桓温很是友善,给了桓温不少的帮助。不过后来桓温趁庾冰、庾翼离世之机,勾结何充夺取了荆州刺史之位,紧接着桓温任命刘惔监察沔中诸军事,替代了庾方之,把庾方之、庾爰之都迁移到了豫章。经过这一系列的打击,庾家终于桓温被赶出了荆州。熟料天意弄人,现在司马奕在位,他本是庾文君的孙子,娶得皇后又是庾冰之女庾道怜,所以庾希兄弟六人尽皆身处高位。桓温想要取司马氏而代之,这颍川庾氏实乃是一块大绊脚石。
桓温不自然地道:“若真坐着舒适,打制一辆倒也无妨!”
桓温的神色变化,郗超自然是看在眼里的。郗超知道桓温对庾氏家族的忌惮,不过他现在无意对付庾家,便笑道:“若桓公有意,可着人联系刘家。打造这样一辆马车,需要不少时日呢!”
桓温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却问道:“嘉宾。我们平定了豫州的叛乱,是不是可以挽回枋头之战失败的影响?”
郗超摇了摇头:“不能。且不说寿春的战事是刘建等人主导的,即便是外人不知道实情。袁真的实力弱小,其影响力远远不够!我们无法通过此战来警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桓温叹了口气,他也觉得意犹未尽。他实在未想到。这袁真竟然被刘建等人轻易地灭掉了。若当时桓温领兵在寿春城下,其效果要比这样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呢!
“依嘉宾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才能立威?”
郗超旧事重提:“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责将归于公矣。若不能行废立大事、为伊、霍之举者,不足镇压四海,震服宇内。岂可不深思哉!”
桓温心中巨震。此事郗超确实跟自己提起过,不过桓温面对如此大事,竟然也有些手足无措,难以取舍。不过此事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了,此事郗超旧事重提,让桓温下定了决心。
“可也!然陛下行事谨慎,即位以来未尝出错,仓促之间,难以找到废黜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