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谨被架着下了城墙,这才清醒了过来,挣扎着站住了,肃然道:“我袁瑾无能,不能守住父亲留下的基业。此时若再抛妻弃子,丢尽家眷狼狈逃窜,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刘牢之虽然已经进城,却无法马上掌控这座城。现在寿春城内尚有六千士卒,足可与刘牢之一战。我这就回到府里,组织兵力作战,死保寿春!”
曹德急声道:“将军,刘家的军队进城,城内四处大乱,如何还能组织起军队来!”
袁瑾摇了摇头,虽然这断时间一连串的失利,已经让他觉得自己的才能不足以支撑父亲的野心。但是离了寿春,即便是只身到了燕国,自己也不会被鲜卑人重视的。现在他需要继续带着人作战,哪怕是要跑,也要带足人手,何况还有老将朱辅等人,自己岂能对他们弃之不顾!
“参军别说了,诸位若还自认是我袁家的人,就请随我一同前往。若各位想要现在离开,谨绝不阻拦!”袁瑾斩钉截铁地道。
吴坦之叹道:“我等随将军死战便了!”
于是袁瑾带着身边的这些将士们往军府里赶去。
刘牢之等人一进城里,就命人大声喊:“朝廷平叛,只抓首逆,胁从不论!”更是让吕涛带着刚刚整编的寿春降兵四处招降。
自从刘家的军队参战以来,寿春的叛军还未能打赢哪怕一小场战事。城内的士兵早在陈留就见识过刘家军队的骁勇,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勇气与之对敌?朝廷平叛,可没听说会把投降的兵户屠戮一空的,何况还有同伴们现身说法!于是,城内的叛军士兵虽多,却是成批成批的放下武器,等待刘家的整编。
高素在一忙着急地道:“道坚,咱们是不是尽快控制住豫州刺史府,先把袁家的人拿住了再说?只要拿住了袁家的人,城内的叛军群龙无首,自然也就不会反抗了。”
刘牢之摇了摇头,小声对高素道:“你怎么确定袁家的人都在刺史府里?袁家的人对大司马最重要,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只要我们把这些士卒控制住了,就没有人能搅得起风浪来!刺史府那边嘛。我已经安排人去监视了!”
高素无奈,只好随着刘牢之四处接纳受降的士兵。
豫州军府的军营不小,里面住满了士兵和他们的家眷。只不过如今这些人,都已经没有了斗志,满眼畏惧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正忙碌间,刘牢之先后接到奏报:袁双之战死,陈融带着出城的叛军全部投降了;袁瑾带着亲兵,回到了刺史府里,正在刺史府里布防;南城边,朱辅带着部曲正在和胡彬、王侠的联军作战。
听说袁双之被刘准用弩箭射死,高素冷笑一声“便宜他了”,便不再理会。刘牢之却叹了口气,相识一场,这个昔日的玩伴就这么殒命了,实在是令人叹惋。
“才卿,胡、王两位将军都是你的亲戚,你这就带着兵马前去助阵吧。听说朱辅受伤了,应该没多少战斗力了!”刘牢之笑道。
高素也不客气,带着本部兵马往南城方向去了。
“就剩下刺史府了,”刘牢之对身边的刘愿道,“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袁瑾一路回到刺史府,却发现刺史府里面已经乱了套。府里面当值的卫兵都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不少袁家的下人开始打点行装,准备逃跑了。袁泓带着一队部曲,正在府门口惶惶不知所措。往日繁华的刺史府,现在一片落败的景象。
袁瑾吩咐袁泓把大门关闭了,上墙防守,自到后院来见妻子。
袁瑾的几个孩子都聚集在一起,他们从睡梦中惊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见袁瑾回来,这些孩子忙过来拜见。袁瑾的妻子应氏见了袁瑾,大吃一惊:“妾听说刘家已经进了寿春城,怎么夫主这个时候不率军抵抗,却回到家中来?”
袁瑾黯然道:“刘家的军队从北门和南门同时进了城,大批的士卒不予抵抗,弃械投降。寿春已经守不住了!曹、吴两位参军劝我弃城而走,我放心不下你们……”
应氏急声道:“夫主糊涂啊!只要夫主在,袁家就还有希望。如今我们全部困在府里,束手无策,岂不是在这里等死吗?夫主勿以我等为念,速速出走吧!”
袁瑾还未答话,就听得门外的侍卫喊道:“将军,府外面来了大队人马,已经把咱们府围起来了!四郎君问该怎么办?”
袁瑾一惊,没想到刘牢之来的这么快,他怒斥道:“什么怎么办?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府门,一律射杀!”
那侍卫应声去了。
朱辅拎着一把大刀,边打边撤。他的脸上、身上满是鲜血,刀早已经砍卷了刃。他本就受伤未愈,这时候强自作战,早已累得满眼昏花,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倒在地上一样。身边的士卒越来越少,有的是被敌人杀掉了,有的却是自己逃走了。朱辅深知,自己一方已经大势已去了。
胡彬冷冷地看着他,口里还不断地干扰他:“良弼兄,只要你放下刀,束手就擒,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朱辅“哼”了一声。他是袁瑾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桓温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的。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呢?
“我呸!你们两个叛主的小人,想要我束手就擒,做梦去吧!”朱辅骂道。
王侠冷笑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他大手一挥,手下的士卒停着长枪蜂拥而上。朱辅左支右绌,到底是敌不过人多,被数柄长枪捅了个透心凉。他身上的血滋滋的流,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却又一时不死。他张大了嘴,想要呼喊一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就那么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王侠。
王侠摇了摇头,命士卒抽出长枪。
朱辅没有了长枪的支撑,再也站不住,软绵绵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