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次被晋军大规模地冲到了墙上来,城内的守军从上到下都明白,这寿春城守不住了,破城也不过是一个月内的事。袁家有反叛的理由,可城内这数万人可是无辜的,城头上的守卒也没人愿意被砸的筋骨断折没人管。
这些日子,城内伤病满营,可是寿春城内缺医少药,大多数人只能是苦挨。士卒们虽然都是下贱的军户出身,可也没有人愿意白白去死啊。城内的士兵大都经历过陈留之战,对于刘牢之和刘家的部曲的悍勇刻骨铭心,这些日子的战事表明,寿春城的城墙也无法给他们有效的保护,于是乎,这些底层的士兵们,在有心人的串联下,也开始了行动。
克制投石机的办法无效,袁双之重提“出城夜袭”,去焚毁这些投石机。袁瑾和诸将商议,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应对之策,便只好任他去了。经由了这几日的战事,袁双之也意识到夜袭刘家军不会像荆州军那么容易,所以不但尽量给这些人配备铠甲,还从其他军中抽调了不少精锐的士兵,统一交给陈融统带。
王立春兄弟成功地躲过了刘家军队的“屠杀”,却没能躲过袁双之的抽调,两个人一同被抽调到了夜袭的队伍中。虽然袁双之没有告诉众人要接受什么任务,王家兄弟却也猜到了袁双之是要出城夜袭。他们也听说过,袁双之在上次夜袭成功之后,就一直想要对刘家的军队故技重施。于是王立春寻了个空子,回到了家里,找了自己的兄弟王立秋。
“二郎君召集了大批好手,可能会在今天晚上出城夜袭。我们战死了事小,这满城的百姓不能为他袁家陪葬。三弟,我们是兵户,只要袁家当家,你早晚也是当兵的命。彭城刘家这些年在寿春的名声响的很,多少兵户人家在刘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只要我们投奔了刘家,咱爹也不用这把年纪了还提刀上阵。”王立春对兄弟道。
王立秋今年不过十四岁,因家里贫困,长得面黄肌瘦的。这时候他听了哥哥的话,连忙道:“哥哥要做什么,只管跟兄弟说!”
王立春点了点头,小声跟他嘱咐了几句,听得王立秋连连点头。
王立春问:“这事很重要,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你可以一定要谨慎从事。我刚才跟你说得,你且在跟我重复一遍。”
王立秋不乐意地道:“你也忒小瞧人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小声把王立春说得话重复了一遍。他天资聪明,只是没有机会读书,这时候向王立春复述起来,几近一字不差,把王立春听得连连点头。
王立春走后,王立秋立即往外走去。因为打仗,街面上虽然已经戒严,像王立秋这等兵户子弟却也有好处,对街上站岗的士卒大都认识。一路上虽然也有人盘问,却都没有人难为他。
醉宵楼里,陈融正带着几个乞活军的首领在喝酒。马上就要有行动了,袁双之特意赏他们一顿酒肉吃。城内肉食紧缺,这肉还是杀了一批缴获的伤马所得,军中的厨子手艺有限,陈融便带着马肉到了这酒楼里来吃。
堂倌曲远在柜台旁边,听着这几个人喝酒吹牛,好像今天要有一个什么行动。正百无聊赖间,就听店铺的小伙计小声说,后院有人来找。
曲远连忙到了后院,见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不禁有些奇怪。待得听到这孩子是王立春的兄弟,曲远连忙把人领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去,详问端地。
“他们果然是要出城夜袭?”曲远点了点头,知道正在喝酒的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给了王立秋,说道,“你且先回去,我自有道理。”
王立秋却没有动,眼光盯着曲远桌子上的一碟点心,喉头动了动。现在寿春城里缺吃少穿,这一把铜钱看着不少,其实已经没什么用处,唯独这吃食,才是最重要的。
曲远叹了口气,从角落里翻出半口袋米来,递给了王立秋:“这些粮食,先拿回去吃罢。这袁家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六家的大军进了城,你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王立秋一把夺过了那半袋粮食,对曲远磕了个头,千恩万谢的走了。
打发走了王立秋,曲远仔细想了想,觉得王立秋说得这个消息非常重要,需要把赶紧送到城外去。出城夜袭就要开城门,这其中可供操作的空间很大,若主人能善加利用,一定可以取得极大的战果的。
城外,刘牢之吃罢晚饭,正要带着士兵巡营,就听到一匹快马从远处奔来。军营四周是禁止疾驰的,来人疾驰,必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刘牢之干脆留在了自己的帐内。
果然,一骑马在军营面前停下,有人快速地往这里走来了:“报——”
信使风尘仆仆地进来,向刘牢之行了一礼,从怀里拿出了紧急的军情。刘牢之连忙打开,粗粗一看,竟然是从寿春城内传出来的消息。
接收寿春城内消息的联络点在医馆镇,这个信使一路狂奔而来,给累了个够呛。刘牢之挥手让他先下去,思讨着这则消息的用处。
袁瑾派人出城夜袭,肯定不会派很多人。因为这个时候的人普遍营养不良,晚上难以视物。既然知道了敌人会出城夜袭,收拾这么一小股部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对自己来说,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虽然他没想这么快就拿下寿春城,但是早一步结束寿春战事,他就可以早一步参与北方的战事。现在司州处处受到威胁,稍有不慎就会吃一个大败仗,便是全线溃败也不是不可能的。
刘牢之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机会不能白白地错过,因此他写了封信,详细的列举了自己想要实施的计划,用信鸽传递给了寿春城内。然后,他亲自到刘建的大帐中,和刘建商议今晚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