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秦国两万大军在邓羌的带领下下,大举进攻潼关。司州刘义之一面派兵抵抗,一面快马向大司马桓温求援。刘义之的奏报中,表示兵力紧缺,无力在抗击秦国的同时,守住兖州的大片区域,请大司马早派援军接手兖州云云。
接到奏报的桓温破口大骂。这苻坚早不出兵,晚不出兵,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本来想让刘义之兄弟出兵与袁真厮杀的,这么一来,倒让刘义之有借口拒绝了。什么让桓温接手兖州,不过是刘义之推辞的话罢了,自北伐溃败之后,桓温手里兵力稀缺,根本就没有能力顾及遥远的兖州。
“此事怕是有诈啊!”王珣皱着眉头对桓温道,“刘义之占据了潼关,直接威胁着关中,秦国必然在潼关附近布置重兵防守。要攻击潼关,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现在是腊月,一年最冷的时候,手里拿着兵器只怕都伸不出去,秦主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击潼关?”
郗超也道:“元琳说得不错。刘义之数万兵马,在淮北还有刘牢之的数千兵马,都是百战之余的精兵。这么多人守护坚固的潼关,怎么可能一被攻击就‘摇摇欲坠’?这刘义之怕是故意如此说,潼关必然没有他说的那般危急。”
桓温也觉得满腹疑窦。只是没有派人实地考察,单凭臆测便断定刘义之虚报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若在平时倒也罢了,眼下朝廷即将对豫州的袁真动手,这个时候再去激怒刘义之,万一刘义之抛弃潼关,举兵南下和袁真合流,那是会引起大乱子的。
“秦军是否攻击潼关,尚还无法判断。只是他这求援的信使就在营中,我们该如何回复才好?”桓温只觉得头大了。这刘义之还真会挑时候
郗超笑道:“不如先拖着,就说正在调派军队北上,让刘义之坚守潼关。先把豫州交接过来再说。”
王珣也道:“嘉宾说得不错!有可能刘义之料到我们会派他出兵豫州,此举只是为了坐地起价罢了。竺督护和幼度正在与刘家接洽,我们还是先等等看。”
桓温听了,稍稍放下了心事,烦躁地道:“唉,也只好如此了!”
近年来,桓温心里挂念着更进一步,却偏偏下得最大的一步棋出了岔子,这让他这段时间做很多事情都不顺利,尤其是撤换豫州刺史袁真。把袁真替换成自己的世子,不但受到袁真的阻击,朝廷内外,不管是高门士族还是民间百姓,都议论纷纷,甚至于流言四起,攻击自己和桓家人。桓温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司马氏在主导,但是他知道,司马氏和那些高门士族肯定是推波助澜了。
“还是要先集中精力对付司马氏和他们的一干拥簇者。刘义之不过是肘腋之患,只要大势已定,他也就无能为力了!”桓温打定了主意。
腊月二十四,松滋。
王珣口中的竺瑶和谢玄两个人造访刘建的府邸。
从兴宁二年(364年)刘建任安丰太守至今,已经六年了。安丰郡从一个被省的郡,被刘建治理的欣欣向荣,让竺瑶和谢玄啧啧称奇。实未想到,刘建带着一帮子淮北的移民,竟然能在这残破之地混的风生水起。看街面上充斥着新年要到的喜庆,百姓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就知道他们对现在的日子很是满足。
竺瑶和刘建是亲家,谢玄是刘建旧主谢奕之子,刘建对这两人不敢怠慢,召集了麾下诸将和高衡、何容一起,设宴隆重招待了两人。不过两人是有秘密任务在身,不好在席间当中谈论,当下他们只是在席间喝酒,说些军旅间的趣事,只待宴席结束了,这才和刘建单独密谈。
听说大司马桓温有意让刘义之保障豫州的交接,刘建直接惊呆了:“士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道忠远在洛阳,如何能参与寿春的事!再说了,他一个司州刺史,插手豫州的事,容易被人非议啊!”
桓温和袁真之间的事,究竟谁是谁非且不说,桓温把自己的儿子扶到豫州刺史的位置上,让刘建、高衡这些老将非常的不舒服。现在桓温怕袁真闹事,自己不想出手,竟然把主意打到刘义之的头上,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别人就得围着他转吗?
竺瑶笑道:“这次北伐,司州军立下大功,大司马有意把更重的担子压到道忠的肩上。大司马弹劾袁贵诚之后,朝廷任命了大司马的世子为豫州刺史。若袁贵诚在寿春举兵叛乱,与豫州百姓来讲,实是一桩灾难啊!”
刘建看着这位亲家,诧异地道:“豫州的事,归大司马管。既然大司马指定世子来主持豫州事务,想来世子是有办法的。道忠在司州独面秦燕两国,已然甚是为难,哪里还有余力来兼顾豫州的事?前线日子,他还来信说邓羌大举进攻潼关,想要让大司马增援他呢!”
竺瑶暗骂一声“老狐狸”。不过桓温起意让刘义之和袁真血拼,竺瑶也并不看好。刘义之独自面对秦燕两国,确实有很大的压力,能拿出来对付袁真的军力有限。若刘义之全军后撤,则淮北必然糜烂,对晋国来说,得不偿失。竺瑶是军人,更希望看到淮北稳定,刘义之能挡住秦燕两国。这时候刘建只是不同意,竺瑶也无计可施。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谢玄突然问道:“以征虏将军之见,豫州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刘建笑道:“我们并不想插手大司马和袁贵诚之见的恩怨。现在的晋国,出力未必能讨好,所以我们这些局外人,不如静观其变。”
谢玄点了点头,和竺瑶对视了一眼。刘建说“出力未必讨好”,那就是大司马必须先把出了力的刘家兄弟安抚好,然后才能借上刘家的力。妄想空口白牙地使唤刘家的人,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