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刘牢之带着侍从走阳翟,经阳城,一路往洛阳而去。
这一进入河南郡的地界,情形便与淮北诸郡明显不同。这里经过刘义之多年的治理,百姓们明显过得比颖川一带要富足。路上偶尔还可以碰到十人八人的小商队,都是附近的村寨拿着自己生产的东西去偃师城交换棉布、糖、酒和盐等日用品。
这些小商队见了刘牢之等百十人的队伍,也并不害怕,还亲热地打招呼。
见刘牢之问起,一个汉子笑道:“这里是刘将军的治下,哪个敢为非作歹?刘将军这些年杀得秦国人,燕国人数都数不过来,敢在河南郡境内犯事,那不是活腻歪了吗?杀人抢劫乃是大罪,军府追到天边也不会放过的!”
看起来刘义之还真是在这里建起了有效的统治,这汉子说起来的时候充满了自豪。
“我一个兄弟就在刘将军军中做事。原来不过是在商队里面跑跑腿,现在不得了了,被刘将军改编成了军队,还做了一个屯长,管着五十个人呢!”
刘牢之点了点头,与小商队的人做了别。
来的时候在阳城和阳翟,刘牢之一行人都被验过验传。这一路上,靠近村寨的时候,也有人瞭望,想要在这里犯事不被发现,确实很难。在这样的乱世里,这么小的队伍敢出来易货,自然是这里的治安好到了极点。
过了伊阙关,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侍从上前一打听,都是陆浑、新城一带的百姓,到偃师贩卖东西,顺便做活的。
原来自从河南县安置了从荥阳郡来的移民之后,这里每到秋后,必然掀起垦荒和建设的浪潮。河南县人口比其他地方多,所以垦荒的规模也更大一些。不少陆浑、新城的百姓便到这里来做工,赚了钱直接在偃师买了东西回去。
自从南阳商路开通之后,陆浑、新城这两地的百姓开阔了眼界,每到农闲的时候,总会由山寨的寨主组织着,要么走山路到南阳郡做买卖,要么到洛阳附近找些事情做。洛水谷地里的土地已经全部开发出来了,现在官府正在组织百姓在谷地两边的山岭上垦荒,据说要用来种植耐旱的小麦、粟和棉花。
刘牢之看得暗暗点头。
后世这些地方全部都是良田,可以养活数百万的人口。整个洛水谷地里面,现在也不过就是十几万人而已,只要开发的好了,根本就不怕粮食会不够用。从这边开始开发山岭地来说,这边的人口应该说是趋于“饱和”的,因此刘牢之对于从缑氏往外调拨人口,充满了信心。
伊河上有几座大型的筒车,此时被人关住了,并没有使用。河里还是没有架设桥梁,好在此时是枯水季节,选一处河面宽阔的所在,可以轻松地涉水而过。夹在伊水和洛水之间的这片土地上,分布着三处农庄。农庄的建设,颇具刘氏农庄的特色。隔河相望,河南县的百姓们果然正在田野里面忙碌着。
“不过几年的工夫,这里就已经大变样了。”刘牢之感慨道,“看来老百姓是很健忘的。听说这些荥阳百姓被搬迁来的时候,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并不愿意。现在看来,一个个的在野地里面干得也很欢实。”
孙乾笑道:“郎君不是常说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百姓多做工就可以多赚些钱财,日子也就可以更好过一些,所以做工虽然辛苦,却也会趋之若鹜了。”
刘牢之笑道:“只有那些大家族的主要人物才会不满意。原来他们占有大量的田产,让佃客和奴婢为他们干活,生活无忧,现在他们不干活就没有了饭吃,除非到官府当差!这次到洛阳,我倒要好好问问从兄,这些昔日的大人物,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众人哈哈大笑。众侍从都是穷苦出身,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大族,天生没什么好感。听说在河南县,那些世家大族,也需要跟穷苦人家一起在田地里面做工,都有些兴灾乐祸,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刘牢之笑道:“你们也不用这么高兴。这些世家大族能几百年屹立不倒,自有其过人之处。其应变的本事,非一般的穷苦人家可比。这些人家学渊源,有知识,有能力,又善于隐忍,乐于钻营。即便是一两代人遭受打压,只要人还在,终究还是会重新崛起的。这就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却是为何?”众侍从七嘴八舌地问道。
刘牢之没好气地道:“这些大家族,也没有犯什么王法,凭什么就抢夺人家的田产?这不过是为了迁民而施行的权宜之计罢了。倘若我们对天下的大家族都采取这样的办法,那这些大家族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若他们联手作乱,那天下还不乱套了?”
众侍卫听了,不禁有些泄气。
刘牢之见了,笑道:“你们这些人,跟随我多年,也立下不少功绩。他日有机会领兵出征,立下功劳之后,也可以成为将军。那时候你们必然也会置下产业,使奴唤婢。难道你们会容忍有人无故掠夺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产业?”
“我们……有机会单独领兵?”一众侍从愣住了,“也可以……成为将军?”
刘牢之笑骂道:“没出息!你们这些人,自幼跟我一起习武,练习行军作战的本事,哪里比那些领兵的幢主们差了!放心吧,只要你们好好学习,好好表现,就一定有单独领兵的机会!”
众侍从自刘顺之以下,无不欢心雀跃。
这些年,侍从们在刘牢之的带领下,不但训练刻苦,而且学习的知识也很驳杂,甚至学习了很多平常人接触不到的兵法。这些侍从一直不明白,自己不过一个亲兵而已,为什么要学习这么多的东西。因为迷茫,所以很多人在学习的时候,难免有时会有些懈怠。如今听说自己有机会单独领兵,怎不让人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