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送走了谢玄之后,稍事休息,便领兵直下开封县。
开封县在中牟县西南五十里,与后世被大水淹过数次的开封城不是一个地方。这里本是荥阳郑氏的世居的地方,不过荥阳郑氏自从被刘义之搬迁之后,这里只剩下了寥寥几户郑氏的旁支,照料着这里的族产。
桓温一路南行,按行程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小黄,这个时候中牟不如开封距离可能的作战地点近。
这些日子刘牢之一直在犹豫,这场战事他究竟要参与到什么程度。参与的程度深了吧,平白耗费自己的士卒,为桓温挡枪。这个桓温跟自己肯定不是一路人,即便是他夺了司马氏的天下,这天下的格局也不会改变,动乱的根本原因仍然存在。参与的程度浅了吧,桓温肯定会被慕容垂暴揍,说不得桓温最后还会迁怒于自己。他心里犹豫不决,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去商议,心里也很是烦闷。
“管他呢,还是先把慕容德的事搞清楚了,废了这帮子人再说!”刘牢之暗暗下定了决心。
清剿慕容德部是桓温交代下来的任务,只要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就先看着再说。
一下子涌入三千人马,开封城里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好在刘愿从许昌带来了不少辎重,其中就有行军帐篷,倒也不至于让士卒们露宿在街头。林飞、刘成之等人有些不大好意思,刘牢之曾经派人让他们修葺这城里的房屋以备用,无奈手头缺乏足够的材料,能修好的房屋实在是有限。
“不要紧!行军嘛,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大家都有随身的睡袋,这个时候天气不冷,就是睡在野外也冻不死!”刘牢之宽慰道。
刘成之解释道:“郎君,时间太过仓促,又缺房梁等材料。很多已经修好的屋子,其实也就是加了些芦苇的草盖子而已!”
刘牢之点了点头,把刘洪和刘固叫来,吩咐道:“现在房屋数量不够,你们几个商议一下,各队按照兵力多少重新分配房屋。实在挤不下的,就住在行军帐篷里!”
刘洪却不在乎,说道:“参军,不必如此麻烦吧,我们这些晚来的,随意搭些帐篷也就是了!”刘固也随声附和。
刘牢之却道:“不然!虽然你们不在乎,下面的士卒却未必看得开。我们在安排事情的时候如果能让士兵们感觉到平等,相互之间的矛盾就会少很多!”
刘洪和刘固不敢再说,只得和林飞等人一起商议腾房子的事情。
刘顺之等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刘牢之见他们牵回来十几匹马,连忙问起这些马匹的来历。听刘顺之说起在浚仪城外于燕军的斥候作战,全歼了对手,刘牢之不禁陷入了沉思。
燕军派斥候游弋在浚仪城外,一则说明燕军可能要有所行动了,二则可能是燕军在防备自己。这一支小规模的斥候队没有回去,慕容垂肯定不会不知道。一旦他有所怀疑,就一定会继续派人探查或者先取消要进行的行动。现在有能力在浚仪附件全歼小队燕军斥候的,除了桓温部,就只有自己了。桓温现在急着撤退,不会在后路上撒上大量的斥候,那么慕容垂唯一能怀疑的对象就只有自己这边了。
大队骑兵行动,不可能在地面上不留下痕迹,有经验的斥候甚至能通过马蹄脚印、马粪这些东西推算出大批骑兵经过的时间和路线。只要燕军的斥候肯下功夫,找到自己这支队伍从中牟到开封的行军轨迹并不难。
刘顺之看刘牢之沉默良久,以为自己闯了祸,心里忐忑不安,小声问道:“郎君,是不是这些人杀不得?”
刘牢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什么杀不得的?不过是几个斥候而已,杀了也就杀了!浚仪城外无遮无拦的,想避也是避不开的。只不过这些人一杀,就只怕慕容垂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如果他派人探查,我们的行踪不免就暴露了!”
刘顺之吓了一跳,他到没想到杀几个斥候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都是小的不好,轻易贪功杀人,坏了郎君的大事!”刘顺之连忙向刘牢之请罪。
刘牢之摆了摆手,正色道:“战场之上难免会出现意外。遇到斥候相互厮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想办法补救,一味的自责是没有用的!”
刘顺之点了点头:“是,郎君!”
出了这样的问题,刘牢之连忙把诸将叫了过来,一起开会商议。
刘洪听了,皱眉道:“战场之上,斥候被团灭也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这些斥候当天未归,燕军也未必会立即派人出来查探。像中牟县里现在驻扎着一百余人的队伍,那也是要每天派出斥候打探消息的。他们真与燕军斥候相遇了,也一样会拼个你死我活!”
陈爽却道:“刘将军说的固然有理,但是战场之上就是会有很多意外。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才能尽量地避免失算!我建议立即出兵,先把外黄的慕容德部吃掉再说!”
刘固道:“吃掉慕容德部固然不难,但是我们一旦吃掉了慕容德部,只怕慕容德部有逃卒到慕容垂军中报信。慕容垂一旦听说慕容德部被我们吃掉,只怕会就此停住,不敢南下了!”
刘固是知道刘牢之战略意图的。慕容垂和桓温拼个两败俱伤最好,那时候司州军就可以趁机收复河南的很多地方。如果这两边各自退走,司州军并没有能力控制这么大的地盘。
刘牢之笑道:“即便慕容德被我们歼灭,慕容垂也会选择强攻桓温的。”
“啊?”众人听呆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这不能吧?”刘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刘牢之笑道:“是不是觉得这有些荒诞?的确如此。但是战场上的很多决定,有时候并不是根据战场形势做出来的。有时候庙堂上的明争暗斗,比起战场上的厮杀,更加危险!”
“这次慕容垂借着晋军北伐的契机,重掌兵权。现在他的大军南下,慕容德部一万五千人被全歼,他慕容垂又眼睁睁地看着桓温撤走,等回到邺城,慕容评一定会攻讦慕容垂是在养匪自重,恋权不放。那时候,慕容垂这帮人对晋军作战立下的功劳,就会被人抹杀。慕容垂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跟着他参战的这些人讨个公道。所以即便慕容垂明知道攻击北伐军很危险,他也一定会冒险攻击北伐军的!只有取得足够的功绩,他才能在朝堂上硬着腰杆说话!”